娘儿俩这边厢还未曾达成一致意见,那边刘大夫已经走出来了。陆砂与赵氏对视一眼,不再谈论先前的话题。陆砂迎着刘大夫上前:“刘大夫,麻烦您老人家了,敢问我家亲戚情况如何了?那伤……不要紧吧?”

    刘大夫摇摇头,看得陆砂心里一咯噔,莫不是人不行了吧?不对啊,自个儿把人弄回来的时候那不是还好好的吗?就这一会儿功夫,就被折腾没了?仿佛才看到陆砂脸上微微色变的表情似的,刘大夫慢吞吞道:“小公子不必着急,病人并无大碍。只是伤的重了些儿,失血过多,再一个,就是在水里泡得有点久了,有些风邪入体,引发了高热症状。老朽给开副药,连着吃上半月,大约就好了……您看,是让老朽店里的小子每日煎好了药送到府上来;还是老朽写了方子,煎药的法子,由府上自己侍弄汤药?”

    经常上门看诊的刘大夫是晓得的,有些人家里是常备着上好的药材的,根本就看不上他们这些药铺医馆里用的那些中等甚至材质较差的药材。

    被刘老大夫这表现不一致的样子弄得虚惊一回,陆砂心里不由生出些不悦,这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这要真是他在乎的家人,那不是真就被整到了?当大夫的怎地这样大喘气儿?!这不是有戏弄人的嫌疑么?!想了想,虽然里面那人与他们家未来极有可能有莫大关联,陆砂还是没舍得用存下来的上好药材,那些他都还有用。只是道:“多谢刘大夫费心了,回头我遣个小厮送您回济生堂,顺道上您把药抓了给他带回来,再与他仔细着说道如何煎汤熬药。只是,我家表兄弟那伤……当真不要紧么?那腿上可是被三棱倒钩箭头给射中了的,没毒么?”

    刘大夫这回没拖沓,只是摇摇头的动作也不很快,依然还是那么一副慢悠悠的样子,甚至还带了些吞吞吐吐,红了一张老脸,表情里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踌躇:“无妨,那箭头上并未涂毒。病人的伤口已经及时处理过了,而且处理的手法极是新颖,效果也是极好的。上的伤药效用也发作的很快,病人并无甚大碍……只是,不知患者伤口处涂抹的伤药……可否让老朽一观?说实话,那样疗效好,且还见效快的药膏,老朽也是生平仅见……约莫着可与宫里头的秘药一比了……”大概是头一回儿对着病人家属开这样的口,刘大夫老脸上尽是不好意思,还有些自愧不如的意思在里头,但是,兴许是太想知道那药膏的成份制法,用以提高自己的医术了,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勉强自己开了这个口。

    陆砂一愣,眼里染上笑意,他对待刻苦钻研自己领域内知识的人总是怀着几分好感的。当下也不推辞,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圆肚广口的白瓷瓶,递给了老大夫:“麻烦您老了!这就是我那表兄弟用的药,便当是送给您了,感谢您上门来救治我表兄弟!”

    想着那伤患还得换药神马的,刘大夫推辞着不肯接受那药,虽然很是意动,可还是坚定地捻了些许药膏嗅了嗅,研究了一会儿就还给了陆砂。而后随着领路的小厮,回了自家药堂。

    见老人家坚持不肯受,陆砂也不勉强,只是吩咐了下人送人家回去。不过,还是在放诊金的小荷包里塞进了一个小瓷瓶。

    赵氏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这般作为便是决定了的意思。又想着也许是个机遇也不一定?这样的话,于环儿的仕途说不得也有些好处?环儿现下没法捐官,买功名,有个大靠山指不定还能在院考里得个好名次?秀才身份可不就如那板上落钉子了么?横竖家里的护院也不是吃素的,这要真是个歹人,他们也是不惧的。罢了,遂了环儿吧,她是不管这事儿了。还是琢磨琢磨,把环儿的婚事定下了先……

    陆砂不知道赵氏想着什么,只送了她到自己院门口,便被赵氏吆喝着回了自己屋子,没再多送。知道了那人没什么大碍,死不了人,陆砂就彻底放下心了,令身边的大丫鬟红杏去照看着那位“贵客”,自己吩咐了绿杨上晚餐,忙活到现在,都已经过了时辰,他的晚餐还没有用呢,肚子早就在唱空城计了。一边往饭厅走过去,一边又吩咐了小厮同喜去后院看看惊电,嘱咐照看惊电的周青给惊呆加些草料。

    用完了晚饭,陆砂也没去看一眼自己带回家来的伤患。毕竟只是觉得有可能会有利用价值的人,一切都还未定,那么有自己身边的大丫鬟亲自照看着,也足够了,没得自己还要一脸情意深切的担心模样杵在人家的病床前的道理。又不是话本里上演的才子佳人的戏码,何况自己是个男人,对于同性至今也没发现有什么兴趣,那就更不需要那样去表关心了。也不是什么穿越言情剧,英雄救美什么的,那也得“美人”是个能生娃的女性才是。

    翌日,陆砂起床后不久。

    红杏被绿杨替换了去休息,在休息前,到底还是强撑着睡意,来给自家主子汇报消息:“少爷,那位客人昨儿夜里醒过一次,用了些粥便又睡了,我给他换了药,现下里是绿杨在照看着客人。”

    陆砂点点头,道:“辛苦你了,你今儿便不用当值了,用罢早膳就回自己屋去好好歇一歇吧。”顿了顿,又回头吩咐道:“你自去厨房去领一份爷的膳食自个儿回屋去用吧,若是有什么想吃的菜,让厨房里给你做,一应花费都记在爷的份例。”

    “谢少爷赏赐!少爷说的哪里话,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少爷这般说话可是折煞我了,那是为奴为婢者应尽的本分。一会儿青柠便来伺候少爷您用饭,那我先下去了。”红杏抿嘴一笑,弯腰躬了躬身,自去取早餐回屋歇息了。

    陆砂点点头,继续用早饭——鱼肚瑶柱粥、一笼鸡汁酱肉汤包、一碟子腌咸菜、一只煮鸡蛋。

    待陆砂用完饭,净了口之后,一早便候在一边的青柠才开口禀报:“少爷,那位客人醒了,用了药后便没再睡,只说让我们禀报主家,他想要见一见救命恩人,也好当面拜谢。少爷,您看呢?”

    “醒了?人自然是要见的,不然救他作甚。”陆砂摆摆手,道:“想必绿杨还在客人那里伺候着,你先下去用早饭吧。这会儿用不到人,两刻钟后再来伺候。”

    “是,少爷。”

    步入客房,陆砂就看到一身白色中衣的青年病弱不掩憔悴的模样,正坐起身体靠着床栏,自己端着一碗白粥,拿着汤匙,正在慢悠悠的进食,不过似乎是在陆砂进来后就用了最后一汤匙,这会儿绿杨请完了安,正接过病人手上的粥碗。

    醒来的青年人比起昏迷时候的样子,气场锐利了不少,还带着些许浑然天成的贵气,颇有些颐指气使的意味。脸色虽然苍白,但是也不至于到手脚不利落的地步。见了陆砂,青年狭长上挑的丹凤眼蓦地一弯,脸上现出一抹笑容,里面含着真切的感激之意,开口说话时,陆砂才发现这人的嗓子哑了,声音都低低的,带着股子沙沙的感觉:“在下姚安和,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贵姓尊名?”

    姚安和?陆砂眉梢微微一动,他记忆力本就不差,何况当初遇到那一行人的时候还曾经特特记下那些人的相关信息,是以,只稍稍回想,陆砂便知道一开始为何会对这人有一股熟悉感了。当年虽然在夜色里相遇,但是对于陆砂来说,记住一个人不光是凭的眼睛,还有气息和感觉。这位虽然还是用的化名,但是也忒不注意了,这名字只消有心人细细一想,便可猜到这人来历了。姚?不就是你家祖宗的姓氏吗?只要在京城打探打探,谁又能不知道,当今圣上最是宠爱的后辈儿,除了太子,便是裕宪亲王家的嫡次子沈世钧,表字安和的靖郡王?不过,谁知道这人是怎么伤成这么副模样的?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遂只是点头,脸色还是较为冷淡:“免贵姓贾,去尊名环,姚公子此番伤势并不很重,谈不上救命之恩,于我不过随手之劳罢了,姚公子不必挂怀。”

    贾环?沈世钧心里头一乐,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口还火辣辣地疼痛了,暗道这可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了!可不就是无心插柳么!瞎猫碰上死耗子也不外如是了!正好,爷此趟南下的目标就是这家伙母子。虽说与他们干系不大,可爷要迁怒谁管得了?!本还想着要是这回爷死不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一番这家伙的,但是……害得爷被追杀重伤的仇就用这小子的救命之恩抵了吧!听了陆砂的话,又想起自己中箭受伤又落水后昏迷,其中凶险也只他自己知道,本来吧,陆砂这话隐隐有不用他报恩的意思。可沈世钧听了他这么一说,心里反而不乐意了,诶!小子,你这意思是爷的命不值钱吗?不过,面上并未表露出自己的别扭小心眼,沈世钧扬起笑容:

    “与贾公子而言是举手之劳,可于爷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爷实在是铭感五内,此生也不会忘记此大恩!待得爷归家,必将重报恩人!只是,现如今,爷并无去处,可否劳烦贾公子,与爷一处地方,让爷在府上养伤?贾公子放心,延医请药等一应花费爷绝不会少了一个子儿!”这明显是演戏的功夫还不到家,出了皇城就松懈了,瞧着这说话的口吻,夹枪带棒的不说,连“爷”这样的字眼都蹦出来了,就差颐指气使地把自己当成主人下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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