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孙琦看错,而是裴之沛不修边幅,人又憔悴得厉害,衬衣还皱巴巴的,跟他一贯衣冠楚楚的形象严重不符。

    钟意情脸上也难掩错愕,心头没由来一颤,但还是快速整理了下思绪。

    她疑窦丛生,咬了咬唇,他怎么……怎么来了?

    之前,他电话里明明十分的愤怒,愤怒到她以为短时间内他是连多看她一眼都不屑。

    随着裴之沛的渐行渐近,孙琦这下十分肯定了这人是他毋庸置疑。

    只是,他身后却没看到熟悉的人,子夜并没有尾随。

    没人传递信息,孙琦也有些琢磨不透。

    毕竟,先前意情可是跟她透露过了,裴之沛刚大发雷霆,正在气头上。

    这把火,是不是灭得太容易了?

    孙琦的目光逐渐变得犀利了起来,意味深长地望向了裴之沛。

    裴之沛定定地注视着钟意情,视线灼热而锐利,如一张巨大到无孔不入的网,瞬间将她给捆得密密麻麻。

    终于,两个人的距离,只剩一步之遥,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微弯的唇角轻轻扯了扯,“我能坐这吗?”

    孙琦不明白裴之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冷哼一声,“我能拒绝吗?”

    对这男人,她的偏见早已执拗,本能地想要给他添堵。

    即使在获悉钟伯伯没死,是他帮的忙,她还是无法一时更改。

    “可以。”

    钟意情的话刚落下,裴之沛墨色的瞳仁中,迅速燃起两簇火苗,目光愈发灼热了起来。

    孙琦不由翻了两个白眼,这……妈蛋,不带这般跟自己唱反调的,意情真的是自己的好闺蜜吗?

    算了算了,看在她着急钟伯伯的份上,就暂时不跟她计较了。

    孙琦决定视自己为空气,没想到某人连当空气的机会都不给她,果然,自己看他不顺眼是有正当理由的。

    “孙小姐,你能暂时消失下吗?”

    有些话,当着孙琦的面,他实在说不出。

    虽然知道自己这一开口,必定会得罪孙琦无疑,但他别无他法,反正让他低声下气跟孙琦说话,他也做不出来。

    “你……”

    孙琦真的是气得不轻,这不带这么羞辱人的,裴渣,真…。真的是太过分了。

    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自己开起染坊来了。

    当意情那恳求的眼神投过来,孙琦就知道自己再不识相离开,等下等待自己的会是更难堪的下场。

    她气得瞪了意情一眼,然后负气离去。

    这就叫典型的过河拆桥?

    有木有?

    钟意情这会已经没去照顾孙琦的心情了,而是将一颗心都落在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他肯来,就证明自己先前的恳求,有着落,极有可能他会答应。

    一想到能够见到爸爸,她这心情就激动不已。

    她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不停地吐纳,不停地呼吸。

    “你饭吃过了没?”

    他半天冒出这么一句,钟意情匪夷所思的同时,只觉得有一桶水顿时浇到头上,狂乱的这颗心,缓缓冷却了下来。

    难道他来的意图,并非是她所想的这般?

    她愣愣地盯着他,眸中的失望之色,一览无遗。

    裴之沛眸色渐渐转深,怒意又翻腾了起来。

    难道,在她心里,除了钟振涛,其他人都不是人了吗?

    “还没,我正准备吃,你吃过了没?”

    钟意情回过神来,强颜欢笑道。

    她不能给裴之沛脸色看,相反,她还要讨好他,毕竟只有他心情好了,他才会大发慈悲让自己跟父亲见上一面。

    既然七年前是他的手笔,那么爸爸的下落八成只有他一个人知晓,估计连厉老爷子跟莫轻烟都被瞒在鼓里。

    “你吃过了没?”这寥寥数字,又让裴之沛阴沉的心情无端转好。

    他不由鄙视了下自己,被她的一言一行牵着鼻子走,严重影响了情绪,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好事。

    该死的。

    还近水楼台先得月呢,裴之沛预感真跟她相处,不是他借由手里有底牌拿捏她,而是会被她给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真是悲哀。

    明明是她先爱上的自己,为何到头来却变成了这般身心全部不由己的场面呢?

    他不明白,也明白不了。

    “还没吃。”

    本来他是没胃口,加上忙得分身乏术,吃饭也顾不上。

    好不容易找到她,又得知孩子还在,他却顾着生别的气了。

    从得知她失踪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颗粒未进,连口水都没喝过,当然,烟酒不算。

    钟意情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将原本放在孙琦面前的碗筷整齐地摆放到他的面前,“孙琦还没碰过,你将就着用,要是你觉得介意,那就让服务员重新上一下。”

    裴之沛努了努嘴,“那倒是没必要,你把你的那一份给我就行了。”

    钟意情闻言,额头顿时落下好几根黑线,她满脸尴尬地解释道,“我的这份,我用过。”

    刚才,她的筷子冷菜还是碰了两下的。

    “没事。”

    他眼疾手快,将两人面前的碗筷重新对调了下,并且摆得端正整齐,比专业的服务员还要一丝不苟。

    钟意情这下是不知道说啥是好了,嘴角抽了抽。

    “吃吧,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他夹了一只红烧鸡翅给她,放到了她的碗里。

    钟意情苦笑,只能笑纳。

    她心里五味杂陈,七年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她为他夹菜的,当然是他所喜欢的菜,平素经常观察,好不容易得出来的结论。

    他情绪极少外露,辨别他的喜好,真的不太容易。

    她那阵子都是心不在焉吃着嘴里的,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跟着他的筷子走。

    一顿饭下来,他通常筷子的次数在每盘都分布到恰到好处,不偏不倚,少有的几次多一两筷子,多出的那一次两次便是他真正喜欢吃的菜。

    那个时候,她爱他真的是爱惨了,一切都以他为中心,好得如胶似漆,一天不见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心不在焉地啃着碗里的鸡翅,心思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然后,她听到他说,“等吃完,我就安排你去见你父亲。”

    钟意情不敢置信地猛抬头,一时间,连筷子举起来都忘记放下,多年良好的餐桌礼仪首次出现了明显的破绽。

    可她,却并不在意,她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方才的那句话上。

    她有些局促不安地问,“是真的吗?”

    感觉,这好像是在做梦一样,不,是坐云霄飞车一样,太大起大落了。

    记得之前,他口吻是那般的恶劣,没想到……

    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眼眶红红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滑落,她吸了下酸楚难耐的鼻子,哽咽道,“我爸爸……他还好吗?”

    “挺好的。”

    能活下来,没有性命之忧,又能寄情山水,哪里不好了?

    比起他死去的父母,钟振涛真的是算极其幸运的人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她真的是很想见下爸爸,尽管从他口中已经获悉了爸爸安好,但还是不能彻底安心,似乎只有自己亲眼目睹了才能放心。

    “吃饱了再说。”

    裴之沛真想敲晕她。

    “之沛,谢谢你。”

    钟意情低头默默扒饭,隔了一会儿,她真诚地道出心声。

    或许之前是恨他恨得要死,但在得知父亲还在人世,对他的恨意,便快速地消失了。

    之前他对自己所作所为,似乎都可以原谅,并非穷凶恶极。

    有什么比爸爸活着还能更让人开心的?

    “谢谢你救了我爸爸。”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她心里明白,他能出手就爸爸必定是克服了重重万难,深思熟虑过的,还要考虑到后果。

    尤其是心理上的折磨,他当初接近自己就是为了报复爸爸的,到头来却救了她爸爸。

    到了这一刻,钟意情若是还不承认这个男人对她的心意,那她真的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在她出狱的那时,他如果告诉她,她也不会对他存在这么深的敌意跟恨意。

    还有,她也不会费尽心机离开他。

    “你爸爸不想让你知道。”

    裴之沛墨色的瞳仁中一闪而逝的是一抹痛楚,最终到底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疾不徐地道。

    “你说是我爸爸不想让我知道他还活着?为什么?”

    钟意情不信,怎么可能?

    她一直以为是他刻意不让她知道的,捏着一张底牌。

    “这我就不知道了。”

    裴之沛哪会真的不知道,是钟振涛自觉无颜见女儿,逃避了应尽的责任,成了法网恢恢之下的漏网之鱼,而呵护备至的女儿却饱受了七年的牢狱之灾,他内心估计也不好受。

    真正见面了,估计他也愧对女儿。

    何况,在女儿心中,他的形象是高大正面的,事实却是丑陋的。

    与其被女儿嫌弃,还不如让女儿当自己死了更好。

    钟振涛心里的算盘,裴之沛是心知肚明,可他却不能勉强钟振涛做他所不情愿的事情。

    这次若非是真的气到不行,他也不会失口泄露钟振涛还没死的消息。

    钟意情见他不愿吐露,也不为难他。

    七年前他能够抛开一切,毅然让父亲活了下来,便超出他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了吧。

    如果厉老爷子知道了,一定会骂死他。

    吃完后,裴之沛喊了服务员结账,然后两人并肩离开了这家餐厅。

    上车后,他一直没说话,车厢里静谧得可怕。

    钟意情打破了沉寂,问出了心声,“之沛,你为什么要救我爸爸?”

    “我不想你恨我一辈子。”

    他没有隐瞒。

    而她却恍惚了起来,我不想你恨我一辈子,可如若他一直闭口不提,她必定会恨他一辈子。

    “如果,如果七年前我没有在你的车上动手脚,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跟我订婚?”

    她用力地抿了抿唇,目光直视前方,并没有看向他,内心不免含了几分紧张。

    裴之沛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淡淡地道,“我承认我当初是刻意接近的你,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要跟你订婚跟结婚的决定。”

    连他也遗忘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被她所吸引的,只觉得习惯了她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慢慢地,就离不开了,只想,这样永远生活在一起。

    只能是她,而不能被旁的女人所替代。

    莫轻烟也好,其她女人也罢,都不可以。

    除了她,他谁也不想要。

    不是没试过,但是却不行。

    “那你七年前跟莫轻烟,在我们订婚宴前一天在床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他试图解释,但她却不想听。

    这一刻,她心结解开了,所以不想逃避了,想要知道真相。

    七年前订婚宴前一天发生的事情,是裴之沛这辈子最不情愿回想的一天。

    他知道由她开口,这是最好的,这证明她想面对,想正视。

    他眉头微锁,眼神瞬间变得异常深邃起来,接下来的话,却是对着钟意情说的,“那天,我本来是要陪你去试婚纱的,但轻烟打电话来一定要见我,要把她所搜集的关于你爸爸的罪证交给我。我怕拒绝她,一时激怒她,她会另辟蹊径,到时候弄到难以收拾的地步,这并不是我所乐见其成的。”

    “其实,在我决定跟你订婚的那一刻起,我就停止了原计划,不想再针对你爸爸了,但轻烟很显然不肯,”裴之沛苦笑,“当年她一意孤行接近你爸爸,设计你爸爸娶她,就是为了掌握你爸爸的犯罪证据,将他绳之以法,我临时反悔,她哪肯轻易罢休,何况她对我有存了那样不该有的心思,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我在一起。”

    “我想先稳住她,所以就答应了她。后来你出去没多久,她就过来了。她果真带了不少证据过来,而且还再三催促我让我快点对你爸爸展开行动。我让她再等等,她情绪便激动了起来,后面的……她脱了衣服引诱我,我一时不慎就被她扑倒了,可能那一幕让你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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