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谢陌梳好妆,萧槙便牵了她一起坐凉轿过去。谢陌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炜儿童言无忌,说她的肚子像蹴的鞠球一样。肚子圆圆的是要生女儿吧。如今外头的话已经传成那样了,如果她大张旗鼓却只生个女儿下来,怕是那些人更有话说了。

    “怎么了?”萧槙看她有些郁郁的样子,担心的问道。

    “我肚子圆圆的,万一生女儿怎么办?”

    萧槙摸了摸,“我摸着尖尖的啊。”

    谢陌没把萧炜的话说出来,省得萧槙又不喜他,“我摸着是圆的啊。”

    “能生女儿自然能生儿子,别担心!咱们一个接一个的生,总能生出儿子来。”

    谢陌苦笑一下,就怕这么一次一次的来,你挡得住前朝的进言,却也挡不住后宫的蓄意勾引。所以,最好还是能一举得男。那些人才能消停会儿。不然,一个接一个的生,不说别的,那也危险得很呐。说不定她就死在生孩子上头了。再说,太医正说生了一个最好隔两年再生。

    萧槙拥住她的肩膀,“万事有我呢,你别想太多。如今天下已无人可以真的制约我,我会让你不但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也是最幸福的女人。早知道你嫂子进宫把你弄成这样,我也找人去提醒她一下。”

    “不是因为她,我是在担心你,怕你这半年守不住。怕我生个女儿,还得再来一次这样的担忧。”谢陌犹豫了一下,还是坦言相告。

    萧槙眼里露出一丝火气来,他扛了这么多压力,三五不时的洗个冷水澡,就为让她安心待产,她却还是患得患失的信不过他。

    谢陌伸手抚抚他的胸口,“我当然知道你很难得,可是怀着孩子就是这么般多思多虑的嘛。”

    “算了,晚上再跟你算账。”

    宴席上,是歌舞百技表演。忽然一曲毕了,贤妃忽然站起朗声道:“灭灯——”一时间,灯笼尽灭,方才还被照得恍如白昼的烟波致爽斋顿时变得黑漆漆的,只能借着月光略微看得清楚一点。

    谢陌靠向萧槙,“搞什么名堂?熄就熄吧,反正东西不会吃到鼻子里去。”这会儿估计也没人看到她不是端坐的,索性便懒洋洋的把大半重量放在萧槙身上,他伸手揽住,轻声道:“贤妃安排的,说年年都那些节目,没什么意思。”

    正说着听到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缓缓起唱,声调很欢快,唱得很好,婉转动听,能让人灵魂跟着震颤的一把好嗓音。歌词是什幺,听不太清。但是包括谢陌在内,场上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

    而随着声音缓缓从御苑池的一侧撑过来一叶扁舟,那上头的人也看不见,放在舟上的一个小小的八角灯笼不足以照亮撑舟人的面容,只能看到她窈窕的身形,听到她的歌声隐隐约约的传过来。其实,在这种时候,她长什么样子已经根本不重要了。

    听完了一首,谢陌喃喃道:“好空灵的嗓子,天籁之音啊。哪找来的人啊?”

    “教坊的人,听说五陵年少争缠头呢。还要听么?要的话,让她再来一曲。”

    “不用了,一曲足矣。”

    “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随时叫她来唱。”

    谢陌摇摇头,“物以稀为贵。”

    今晚的宴会贤妃是费了心思安排的,从这一曲过后,个个节目都很精彩,不是寻常的宫宴安排。谢陌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这也是贤妃的落幕,虽然她还会在宫里半年。

    到后来谢陌倦了,萧槙便扶着她回去了。只是刚回到坤泰殿便听说有两个大臣醉后落入御苑池中。

    谢陌楞了一下,按说宫宴不会有人醉得这么失礼才是啊。看萧槙脸上有异,忙问道:“怎么了?”

    “他们两个是在朝上说你坏话说得最起劲的。”

    “啊?那会不会有人以为你干的啊?”

    “我要整治他们,不会这个样子下手。这个看起来倒像是……来人,去查查怎么回事。查查洛王当时在哪里?”

    “你说是三弟?”

    “我瞧着像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一刻钟后,郑达来回报,那两位大人说自己是被推下去的,可是又说不出是谁。最后便只能定性为他二人喝醉了失足落水。

    萧柏也很快被找来,谢陌问他,“是不是你干的?”

    “他们两个凑在一起说皇嫂坏话,臣弟正好从后头过。”萧柏在谢陌的目光逼视下老实交代。

    “送你到大相国寺,就是让你学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的?堂堂洛王,从背后把大臣推到御苑池里去。要是他们淹死了呢?气死我了!”

    萧柏忽然笑了一下,谢陌怒道:“你还笑!”

    “他们说皇嫂是悍妇。”边说肩膀还在不停的耸动。还有别的就不用说了,至少那惧内一条他皇兄就不可能。皇嫂这样的美人儿,皇兄怕她伤心难过约束自己那是应该的。

    “那你现在笑成这样是什么意思?”谢陌的眼眯起。

    “臣弟不认同,所以一气之下就把他们推下去了。”萧柏快速说到,嘴角抽抽着,极力忍住笑意。

    萧槙从后头上来,把谢陌拉进怀里拥着。看到眼前的萧柏身体僵了一下说道:“你维护你皇嫂的心思朕与她都清楚,可是这个举动,着实像是小孩子泄愤。你已十三,难道就只会这么解决问题幺?”

    谢陌的手已经被萧槙纳入掌中,当下气咻咻的说:“就是!十三已经不是孩子了。若是旭旭干出这事,我还能理解。可是你,皇兄跟皇嫂是希望你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日后可以独当一面,可以做你皇兄的臂助的。”

    “郑达,去把给洛王准备的画像都取来。”萧槙忽然换了个话题。

    谢陌扭头看着萧槙,不明白话题怎么又转到这里来了。

    “你也说了,他不是小孩子了幺,是该定亲了。再说了,白眉赤眼的把他叫来,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吧。”

    谢陌点头,“嗯。”

    萧柏道:“皇兄、皇嫂,臣弟的功夫还没练成,不想这么早定亲。”

    “那你功夫一天不练成,就一天不娶媳妇了?”对这个理由,萧槙嗤之以鼻。

    “大师说臣弟练的内功没有小成之前不能破童身。反正臣弟也不会娶不上媳妇,晚几年就晚几年吧。”说完看皇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自然的低下头。

    谢陌想了想,“这倒是,男的经得起老,女的却经不起虚耗年华。这么把人定下来,聘而不娶是说不过去。”扭头看见郑达拿了一堆画像来,萧槙早有准备么?

    谢陌看看萧柏,“你真的不娶?”

    “只是现在还急着娶而已。不想耽误人家。”

    “不管你娶不娶,待战事过后,就乖乖的去封地。这个时候选一个还能按着你自己的心意,不然到时候朕就随意给你指一个。”萧槙闲闲的说,然后把谢陌按坐到椅子上,“你别随意动气。自从怀孕以后,动不动就着急上火的。来人,送洛王出宫,把这些画像送到洛王府上去。”

    “是。”

    萧槙一摆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还把屋内的灯盏熄灭,只留下最远的两盏。

    “你那么生气做什幺?瞧你那架势,跟骂儿子似的。”

    “是么,我是不是过分了?”

    “有点儿。你们应该彼此客客气气的。哪有皇后那么骂王爷的,偏他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萧槙边说边拥着谢陌往里走。

    谢陌摸摸鼻子,“我刚才气极了,我是拿他当亲弟弟看的。气他要给我出气也不知用点手段,如果被人知道他一辈子的名声就毁了。你知道,四年前我在宫里很艰难,他是第一个伸出友善的手的人。”

    萧槙眉头一蹙,四年前她刚进宫,他待她很不好。所以那时候的一点善意可谓是雪中送炭,老三在她心底终究是有些位置的。

    至于老三对谢陌到底是什么心思,怕是复杂得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自个儿的母妃早早就疯癫了,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母爱。倒是那个时候成天跟在大皇兄身边转悠的谢陌误打误撞给予了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如母如姐一般的关怀照顾,虽然对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帮他出出气惩治刁奴让那些人不敢再欺辱他们母子,教他些为人处世的小技巧,却可以令那时备受冷落的老三感念在心。

    谢陌宽了外袍侧躺在床内侧,萧槙上床从身后贴抱住她。

    “热!”谢陌嘟囔。

    “那把衣服脱了。”萧槙说着从身后伸手解她的衣襟,谢陌按住他的手,沮丧的道:“我变成球了。”

    “只是肚腹大了,四肢没有浮肿,还是那么纤细啊。就是变成球了,那也是为我孕育子嗣。再说了,你胡乱怀疑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马上就到后面三个月了,你就让我再吃顿饱的吧。”说着抬起她一条腿,从侧后进入。

    这个体位谢陌也觉得很好,从后面看不出她有这么大的肚子。渐渐的,萧槙由缓到急的动作让她无暇再分心想那些有的没的。

    末了,萧槙还不满足,拉着她的手一路往下,“接下来几个月就要靠你的凤爪了,来,我教教你怎么弄。”

    谢陌被他的手带着,握住那一团不久前才从她体内退出的火热,居然这么快又……

    萧槙一番传到授业解惑以后,便开始享受起教学成果来,“嗯,我先带带你,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谢陌伸出另外一只手打他,“你自己没有手么?”真的可以这样度过接下来的六个月么,嫂嫂说的月满则亏其实她是听进耳朵去了。

    次日清晨不用早朝,谢陌还在睡,萧槙却被人叫醒了,报告他一个消息。昨日,梁骁称帝了。

    萧槙嗤笑一声,“称帝,他是要在死前过一把皇帝瘾吧。哼,之前扯了那么多借口,又是要替大皇兄拿回他应得的皇位,又是要清君侧的。如今还不是称帝,这样一来梁贼的用心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让那些成天叨叨朕的文官去写讨逆宣言去,都写,到时候选一份刊发各地。”说完又回去宽衣躺下,继续做交颈鸳鸯。屋子里的冰经过一夜都已经化了,不过清晨有些凉风,倒是不热。

    谢陌还在呼呼大睡,穿着事后他抱她去沐浴后换上的干净寝衣。他从背后拥住她,手一同放到她的肚子上,感觉到腹中孩子倒是已经起了的样子,又在活动了。

    谢陌醒过来就瞪他。

    “怎么了?想要?”

    “人家的手酸了。”谢陌又气又羞。

    “以后动的多了,就好了。”萧槙嬉笑着说,被打了几下后道,“都是朕的错,昨夜皇后伺候了朕,今日就由朕来伺候皇后好了。皇后只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好。”说罢起身拿起衣服要服侍她穿衣,他现在已经比较熟练了。

    “哼!”谢陌还是气呼呼的,不过也没拒绝皇帝的服务。然后萧槙又亲手为她净面,做得兴致勃勃的。

    玲珑一早上的活儿都被他抢了,可是看皇后好像还不解气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帝后耍花枪,哪里轮到她管呢。于是乐悠悠的偷懒。

    进了十一月中旬,谢陌随时都有可能要生产。坤泰殿里的人也是早早的都到位,随时准备着接生。

    谢陌后面三个月日子愈发辛苦,腿脚不再纤细,反而浮肿起来,有时候胸口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十来天前孩子落到了骨盆那里,呼吸便顺畅起来,连带着胃没被压着,吃东西都香了。

    这天半夜,谢陌忽然坐起身来。萧槙迷迷瞪瞪的问:“怎么了?”

    “肚子疼,应该是要生了。”谢陌这些日子一直被接生嬷嬷普及着生产的知识,便根据现在的反应做出判断。而且太医正也说就是这一两天了,让所有人睡觉都得警醒着点。他老人家也是搬进了坤泰殿住着。

    听了这话,萧槙一下子弹跳起来,顾不得穿衣服,赤脚跳下床连叫了几声‘来人’。

    寝宫内立即灯火通明,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全天候待命的接生嬷嬷来看了看摸了摸点头说的确是要生了。太医正便也被叫了起来。而几日前被接进宫来陪着谢陌的黄氏也起身进来。

    玲珑还算镇定的指挥宫女忙活,然后又和春末夏初一起要把谢陌扶到产房去。产房是一早备下的,因为说是就这几日生,地龙早燃上了,方才已是放了汤婆子到床上,省得谢陌从热被窝出来着凉。这会儿诸事准备妥当,便拿了厚衣裳把谢陌裹上准备扶过去了。

    萧槙见谢陌撑腰要掀被起身,伸手把几个宫女都扒拉开,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过去。

    谢陌察觉他两手虽然还是稳稳的抱着她,却有点颤抖,心头也跟着慌乱起来。

    等到萧槙把人放在产床上,接生嬷嬷便恭请他出去。谢陌下意识的拉住他的袖子,萧槙力持镇定的道:“别害怕,我就在外头守着。要是真痛得厉害,你就可劲儿的喊就是了。”

    黄氏道:“皇上,娘娘得保持体力,不能可劲儿的喊。娘娘可以趁现在吃些东西,一会儿该用力的时候才有力气用出来。皇上赶紧出去吧。”

    谢陌对此也颇有经验,“至少得明早才能生出来,你去眯一下,明天散了朝回来听好消息就是了。”

    萧槙看她突然又勇敢起来的架势,不由暗骂一句‘纸老虎’,然后拍拍她的肩出去。

    谢陌期间加了两次餐,到阵痛越来越密集之后便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萧槙在外头干坐了半夜,心头一直七上八下的。这会儿听她叫起来,再按捺不住走过来窗口问:“陌儿,还好么?”

    里头传出谢陌的呜咽声,“你还在啊,我很不好,孩子不出来。呜呜——”

    萧槙手扒着窗框,愈发的焦急。他当然还在,她在里头生孩子,他要能淡定的回去接着睡,那他就太佩服自己了。

    郑达看看天色过来问,“皇上,还上朝么?”

    “啊,我不生了!”里头又传出一声痛呼,萧槙心头一颤,摆了摆手。郑达便出去传旨,今日免朝!心头好笑的想,又不是头回当爹了,里头呼一声痛,就好像有人在拿刀割他的肉一样。

    坤泰殿门口,郑达嘱咐了小六子出去传旨,转头见到贤妃肖充容田婕妤等人联袂而来。

    贤妃道:“皇后娘娘还没产下皇嗣?”她们昨夜便得着信儿了,可皇后早说过了,人太多了她生不出来。于是便等到天明才过来问候。

    “回娘娘的话,太医正说这是头回生产,是得久一些。”

    “那我们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吧。”

    郑达便随着三人一同进来。那三人见皇帝扒着窗口,都不由得面色一变,还是贤妃最先回过心神,上来劝道:“皇上回去坐着等吧,您干着急也帮不上娘娘的。”

    待萧槙转过头来,这几人却见到他一脸的镇定自若,就有些吃不准了。只有贤妃知道,皇帝打小心头真正惊惶的时候便是戴着这副面具。于是柔声宽慰道:“皇后娘娘是外柔内刚之人,生孩子定然难不倒她。”一边搀了萧槙过来坐下。后者任由她摆布,坐下后仍然是那副八风吹不动的样子。

    又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里头终于传出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肖充容和田婕妤都站了起来,贤妃侧头看皇帝,还是稳稳坐着,忍着心头笑意示意郑达过去用力把他搀扶起来。这位竟是腿软了站不起来。罢了,看到今天这一幕,她也可以彻底死心了。

    皇后娘娘说的对,来世上走一遭,总不能枉做了一回女人。她也可以去找到她的独一无二,无谓在宫中无望的守侯。

    接生嬷嬷出来报喜:“恭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下皇子。母子平安!”

    “平安就好。”萧槙松了一口气。

    肖充容和田婕妤对视一眼,心头百味杂陈,却是一点都不耽搁,跟着贤妃跪下去,“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萧槙点点头,“昭告天下,普天同庆。”他这会儿缓过神来了。听闻已经可以进去了,便大步进去,坐在谢陌的床头。她盘着卧髻,鬓发湿透,不过精神头还好。屋里残留有淡淡的血腥气。

    黄氏亲手抱了打包好的孩子过来,让他们看。

    屋里的人一叠声的说长得像萧槙。看他笑得志得意满的,谢陌撇撇嘴,方才这些人可是一叠声的说像她呢。反正她是一点没看出来。

    小小的人儿被绑了手脚包在襁褓里,似乎是不如之前手脚放开来得舒服,小小的眉头皱着。

    “他是不是不舒服?”萧槙皱着眉头问。这一来,谢陌看出有点相似了。

    黄氏笑道:“小孩子出生都要绑着脚的,不然腿脚不会那么笔直。”说着把襁褓放到谢陌枕边。

    谢陌道:“叫萧煜是么?”萧槙一早起好了名字,是男孩就叫萧煜。

    “嗯,煜儿,父皇的煜儿。”萧槙高兴的伸手指去碰碰小人儿的脸蛋,后者很不给面子的嚎啕大哭起来。谢陌咯咯的笑出声来。萧槙脸上有些讪讪的。一碰就哭,他又不是洪水猛兽。

    跟进来的几个女人早被忘到了九霄云外。还是谢陌留意到了她们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

    “近来辛苦你们几人了。”

    “哪里,哪里,四皇子的声音很大呢。”贤妃道。

    那两人道:“想是饿了。”

    黄氏点点头,“二位娘娘说的是。”她正把小人儿递给乳母呢。

    “那娘娘好好休养,臣妾等告退了。”

    萧槙听着旁边隔着屏风小儿子的哭声低了下去,凑到谢陌耳边,“是饿了。”可不是叫他吓哭的。

    萧煜吃饱喝足了,回来在谢陌枕边乖乖的躺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谢陌就一直那么看着他,觉得十分的满足,萧槙和她头并头的看着。有了儿子,他心头踏实了,谢陌是不会再离开的了。

    玲珑等人一起过来恭贺,萧槙乐得当散财翁,“传旨,坤泰殿中所有人等,都赏半年月例,也算是奖赏你们用心照料。”又让人拿了东西出来赏给黄氏和太医正,答谢他们费心。末了凑到谢陌枕边说:“等孩子满月的时候,我要大赦天下。也好把监牢腾出来,给梁贼一党预备着。”

    这一次从待产到生下这个孩子,过程都还算顺利。谢陌眯了眯眼,“这都能扯在一起来说。我累了,睡一下。”

    “呵呵,你睡吧。”萧槙还在旁边看不够的瞅着新生儿。等谢陌睡熟了他才出去到乾元殿处理政务。虽然不上朝,但那些事情还在那里等着他。

    一众近臣自然是满口的道贺。只是心头隐隐担忧,如此一来,中宫的专宠怕是会达到鼎盛。

    等到谢陌出了月子,已近封印,萧槙果然是下了大赦天下的旨意。一时天下州府的监狱里释出不少的人回家过年。有人言道,皇后娘娘这个嫡皇子生的真是太是时候了。

    而在满月宴上传来梁骁兵败自杀身亡的消息,更是令得场上的气氛更加热烈,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倒向呼呼大睡的萧煜。谢陌好笑的想,不过是赶巧了,同他有什么关系啊。她如今还有几分丰腴,早起穿衣的时候就发现旧日衣裳都穿不了了。好在早有准备,尚衣局半个月前就量了尺寸给她做今日出席的礼服了。把她身上多出来的肉肉藏得很好。只是看着脸如圆盘,更加的富贵而已。

    为了让她也能出席,这满月宴便推迟了半月才举办的。正好也是和正月间的宫宴重合。这样好,省得那些言官又说大肆铺张。

    萧槙的心情显然好得很,听下头众人不住口说四皇子的降生是吉兆,乐呵呵的说:“既然这样,那给你们沾点喜气好了。”说着让乳母抱了下去,让那些勋贵大臣轮流抱抱沾喜气。

    下头赴宴的众人自然也是按品级而坐,宗室的位置上沐阳首当其冲,而贵戚的位置上便是谢怀远。谢怀远第一个站起来从乳母手里抱了过去,满脸的欢喜。沐阳魏王萧柏谢阡等人紧随其后,一人抱了一会儿。只有萧枫面上有一丝难掩的黯然。

    如此在下头轮了一圈,萧煜始终没有醒,众人心头的忐忑便放下,争相想要抱一抱,说几句吉祥话。

    “不语大师到——”

    萧槙高兴的说:“太好了!”谢陌二十岁生辰他也送了帖子去,可是大师在闭关。如今能来参加煜儿的满月宴,很给这小子长脸啊。

    萧煜这会儿转了一圈又回到萧柏手里,他便欢欢喜喜的抱着上前,“大师你看,四皇子生得可漂亮了。”

    萧柏抱孩子的手势很纯熟,谢陌还在坐月子的时候,他便来探视。虽是没有见到皇嫂,但小侄儿可是见了数回,也早学会了该怎么抱。

    不语抱过无数的孩子,手势自然更加纯熟。当下把念珠往手上一缠,接过孩子细看。场中人便都屏息等着,看他是不是会再破例给四皇子批一批命格。结果,他只是抱着笑眯眯看了好一会儿,就递回给了谢陌。

    萧煜回到母亲怀里,睡得更加的香甜,咂巴着粉嫩嫩的小嘴往她怀里凑。

    萧槙引不语到首席坐下,吩咐继续。谢陌却不耐久坐,便带着孩子告声罪先行回去了。

    回去以后,孩子放进摇摇车里继续睡,谢陌褪下宽大礼服,站在镜前发愁地看着自己的腰身。连自己都嫌弃啊!虽然借着宽大衣衫在人前遮掩了,可是再有半个月萧槙就要睡回来了,到时候还怎么遮。

    “娘娘,您的五禽戏有用么?”玲珑问道。

    “那个见效很慢的。”谢陌坐下想着,身边有哪个女子武艺精湛又懂医术么。不期然又想起了水清幽,若是小水还在,随便给她支个招保证快速瘦身。坐过去看看只知道憨吃憨睡憨长的儿子,贴着他的小脸蛋,我还有你,还有你爹,我已经很幸福了。

    感伤了一阵,谢陌让人去请找谢阡给她编一套有助产后瘦身的简单实用的动作。哥哥懂武又懂医,亦是合适人选。

    她要的东西很快送来,谢阡给画了一本小图册,还是旭旭送来的。他说他方才没抱到四皇子,所以特地跟皇上请旨过来。

    “姑姑,爹说你最好找一个懂武的女子在一旁教导。不然,光有动作你自己做恐怕也有难度。”说完便跑过去看萧煜,“哇,四皇子今天收了好多礼物啊。”

    那边屋子里今日的贺礼已经都被送来了,堆得跟一座小山似的。

    “喜欢什么,自己去挑一样。”谢陌心里过着能教她的人名。萧枫,算了。她一看到煜儿就想到濬儿。对了,阿萝公主。

    “不了,这是四皇子的东西。”

    晚间宴席散后,宫人扶着喝得醉醺醺的皇帝退席。

    “不走这边,去坤泰殿。”

    萧槙脚步不稳的从暖轿里下来,走到寝殿,看到谢陌还在落地的大镜子前比划,阿萝公主刚刚才走,她融会贯通后把所有动作的要领教给了谢陌让她自己再练习,她明天再来看。

    “跳舞呢?”萧槙问道。

    谢陌闻到喷到自己脸上的酒气,“你喝了多少啊?”一边上去搀扶他坐下,吩咐人去做醒酒汤。郑达如今越来越会躲懒了,只要把人送到她跟前,他就不过问了。

    “不多,今天高兴。你比划什么舞呢?”

    “谁有心思跳舞。”谢陌话音刚落,就被萧槙扣到身前,他就势躺了下去,而她扑在他身上。然后萧槙说了一句清醒着的时候决计不会出口的很欠扁的话,他捏着谢陌的腰嘟囔道:“好像又怀上了一样。”

    谢陌挣脱他的怀抱,愤愤然起身,交代春末夏初,“给他宽衣脱靴擦擦手脸,醒酒汤来了就温在旁边,多倒些水温着。”

    混蛋!受了嘲笑的谢陌知耻而后勇,又把那套动作练了两遍,直到浑身大汗淋漓才沐浴就寝。

    第二日萧槙挨了几个白眼以后问春末夏初谁把皇后惹到了。

    夏初低下头轻声说:“您昨晚喝醉了,说皇后的腰粗的好像又怀上了。”

    萧槙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怎么高兴之余也犯了酒后吐真言的毛病。谢陌生下孩子后,他怕她调养不好留下虚亏,每日叮嘱药娘给她调养滋补,补到如今就成了这么胖乎乎的喜庆模样。怪不得昨晚迷迷瞪瞪挨过去就被踹呢。

    萧槙过去到他平常惯用的小练功房去,谢陌已经换了轻便衣服在自行练习动作了,见了他依然是虎着脸。一套动作做完才道:“皇上昨日怎么到坤泰殿来了?”

    萧槙闻弦歌而知雅意,“来看煜儿的,太医正说得产后两个月才能同房,我记着呢。我半个月后再住回来。”谢陌显然是不想这个时候看到他,萧槙识趣的消失。只能偶尔过来看看儿子,直到谢陌自觉恢复得差不多了才同意他搬回来。那已是二月初的事了。萧槙无比后悔一时心直口快又多了半个月的刑期。

    不过好在,谢陌的体型恢复如初了也就把那句话忘了。让他好好的体会了一把小别胜新婚的乐趣。

    黄氏私下里对谢阡说:“我可是真没想到,皇上如今能这么纵着陌儿。”

    “那是因为他从前对陌儿太过了,赎罪呢。生怕陌儿再跑了。”

    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萧煜快四个月了,会拿眼去追踪他眼前的事物和人,尤其喜欢自己唧唧咯咯的发出声音。

    谢陌和萧槙找了一天休沐的时候,带着孩子去大相国寺去拜祭谢夫人。萧炜也一起随行,去看望不语大师。不语如今很喜欢这些曾孙辈的小孩子。

    马车上,谢陌伸手逗着趴着却极力抬起头和胸部的儿子,萧炜拿着拨浪鼓逗弟弟。

    萧熠因为有点咳嗽,所以没有跟来,田婕妤就留在宫中照看儿子。而自贤妃‘病故’后掌着后宫宫务的肖充容则是留下处理事务。萧蓉则是已经开始受讲,由女夫子教导,那两名玩伴如今便成了伴读。

    “云裳自己不出来露面也就罢了,怎么连荻儿也被养得深居不出的?”萧槙蹙眉道。

    “这个,我就不好做什么了。云裳那样的性子回头还以为我要抢她的女儿呢。不过荻儿还小嘛,三岁的小姑娘是成天就知道黏着母妃的。”转头见萧炜正扯着围兜兜帮四弟擦口水。同是妃子,肖充容可真是放心把儿子交到自己手上。这么一来,她倒是对这个庶子不能薄待了。

    到了大雄宝殿,就听得萧炜啧啧惊叹,对着佛祖金身两眼放光的看。萧槙如今也习惯了,只摇了摇头而已。

    谢陌叮嘱人好生看着他,便抱了萧煜去到母亲牌位前。萧槙依然是不拜佛的,径自去找不语大师说话。

    “娘,这是您外孙,正月间太冷了,不敢带他出来。今天才能来看您。”

    萧煜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牌位,一会儿又把眼光转到别处。耳中听得母亲絮絮说着,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

    谢陌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个身影,“梁——”

    萧槙走进来,“还没说完呢?”他方才听到谢陌在喊娘,倒也并不奇怪。

    “你同大师说完了?”

    “嗯,他总之就是劝我不要赶尽杀绝,对梁骁的余党能网开一面。”

    谢陌看煜儿要睡着了,便递给了乳母,陪着萧槙往外走,“如今只剩下梁贼的一些残部,也都在大将军的围剿之中。国家已经经过了三年动乱,人心思定。依我说,把梁贼直属的人收拾了也就是了。那些个墙头草可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便暂且放他们一马。先记录在案,以后再有什么一并发作就是。不然一根藤上牵扯太多人了。这么攀扯下去,怕是人人都有碍。”

    “我也知道,只是有些不甘而已。算了,你说得对,人心思治,一直追查怕是要人心惶惶了。我还是抓紧时机让国家恢复元气更重要。”

    走回大雄宝殿,萧炜还在这里玩得很开心,绕着佛像金身在转圈圈。

    “母后,四弟呢?”

    “睡着了。”

    午间,一家人留在这里吃斋饭。不语见萧槙的模样平和多了,知道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不由得老怀宽慰。看向自己吃饭的萧炜道:“这个小娃娃倒挺有意思。”

    谢陌差点笑出声来,方才萧炜还悄悄同她说:“不语大师好有钱哦,这么大的金佛。”

    四月间荡平了梁贼余部的大将军谭记班师回朝,由此这一场绵延数年的大战终告结束。朝堂上谭记、宁耘、丁刚、云家次子云霆等人论功行赏。朝堂格局变化,出现许多新贵分化世家的权势,甚至成就了许多对的好事自不必提。国家也慢慢的恢复元气,到三年之后,已是繁华更胜战前。

    此时萧槙已步入而立之年,登基也已是第八个年头。拥有三子二女,唯有才三岁多的四皇子是中宫皇后所出。

    “母后,儿臣也要喂蚕宝宝。”稚嫩的声音在谢陌身旁响起。

    “你不怕?”

    “不怕。”

    “好,随你二皇兄,三皇兄去吧。”

    今日是来京郊的祭祀坛行祭奠蚕神的大典,谢陌为主祭,肖充容和田婕妤为副主祭。因是女性为主导的祭奠,所以后宫都来了。连同宗室命妇,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大公主萧蓉和二公主萧荻自然也随行。萧蓉已经十二岁,而萧荻也满了六岁。

    这三年,云太师已渐渐淡出朝堂,云家继之而起的当家人是认祖归宗的云霆,目前任兵部侍郎一职。而谢阡年前也升到了户部尚书任上。

    最令人咋舌的是谢怀远和云太师斗了大半辈子,到如今竟然是一笑泯恩仇,说是当年那些老家伙如今还在的不多了。两人时常相约到大相国寺去小住,一同爬山、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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