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陌把顾双绝的医术了七七八八,心满意足的问,“师傅,收我做记名弟子不丢人吧?”

    “我的弟子,哪怕是记名弟子,那都是两样齐头并进的。只有你,就只有一样。”顾双绝故作不满道。开始看谢陌学那三招学得像模像样的,他便也着手开始教她剑术。可惜,毕竟是晚了些,徒劳无功。

    “反正我又学了个可以谋生的本事,以后我可以去医馆坐诊。至不济,也能像我哥那样,到处去义诊吧。我骑着一头小毛驴,后面放着药,走村串户,施医赠药。这日子美吧?”

    顾双绝拈着胡子说:“美,真美!可是啊,你真当皇帝能由得你啊?”

    “反正后宫的日子我过不了。这一点无法妥协。”

    萧槙郁闷之余,出营地去散心。当然,他把谢陌也捎带上了。越是逼近不得不离去的日子,他就越是要将谢陌放在自己跟前。

    走了一路看到的都是太平景象,谢陌道:“皇上,这是不是地方官故意给你看的啊?一路到魏地到梁地,我可是看到不少流民啊。”虽然朝廷已经收复了这些地方,可也没有这么快就让人安居乐业的吧。

    萧槙出京的时候是微服,也看到了不少流民。这路上这么平顺,的确应当是地方官员搞了鬼。谭记怕他出什么意外,给他带了两百士兵,这就声势浩大了。

    “怎么?皇后想微服私访,探寻民情?”

    “想倒是想,但显然不现实。”此时此刻,哪是萧槙会做这种事的时候。现在大战在即,他的作风也只会是抓大放小,举重若轻。

    萧槙这里不打算管太多细务,没成想却遇上拦车驾为民请命的了。

    “皇上,请您看一看您的子民,那些从战乱区逃到这里祈求庇护的人。他们被官府驱赶到山坳里,很多人都缺吃少穿,还有不少人带着病痛。只为了要把官道上清理干净好让您通行。这就是您的爱民如子么?”

    穿越了地方官员封锁直接到了车驾前的当然不是等闲人物,谢陌坐在马上看着略显激动的女子。

    久违了啊,水清幽!就说听闻一个疫情都要去义诊的人,怎么这么大事找不到她的踪迹。这会儿不就钻出来为被驱赶的流民鸣不平来了。要不是二人的易容术源出一脉,谢陌也没有这么容易把她认出来。

    显然,水清幽也认出她来了,眼里顿时大亮,想要朝她走过来。结果被胡勇等人给拦住了。

    “胡侍卫,我就同小谢说两句话。”

    听她一下子变了声音,胡勇纳闷的回头看谢陌一眼,这又是您熟人啊?

    萧槙此时才出声,“是谁敢拦了朕的马车大喊大叫啊?”

    “民女水清幽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水清幽就地跪倒。

    萧槙挑眉,“哦,是你啊。遇上什么事了?过来说话。”

    水清幽走了过来,也撕掉面具,许多侍卫也露出‘原来是水姑娘’的表情来。当初水清幽住在坤泰殿,跟这些侍卫时常的切磋,也是很熟悉的。

    “不是民女遇上事了,是民女义诊遇到一群可怜的流民。要是再被押在那山坳里,就有老人和孩子要冻死饿死了。”

    萧槙眼一眯,“来人,去问问当地官员,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传旨给各地督抚大员,让他们做好流民安置的事。饿死冻死的人数计入今年的官员考评中去。朕会派钦差督查此事。”

    “是。”

    “皇上英明!”水清幽赞道。

    萧槙扫她一眼没有理会。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谢陌坐在马背上问道。

    “民女带了谷中几名大夫出来义诊,正好遇到这事,就大着胆子来惊驾了。望皇上赎罪!”水清幽把头磕到底。

    “你这也算是为民请命,再说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受惊的。算了!”

    “你要往哪去?”谢陌问道。

    水清幽看向谢陌,“既然皇上让地方官员安置流民,自然是要用到大夫的,我就准备到那里去。”

    谢陌遇到水清幽还是挺欢喜的,再加上段大嫂的关系,两人比从前更亲近了,于是说:“那一道走吧,我也去瞧瞧。你家那些大夫呢?”

    “在客栈呢,没敢把他们也往这里带,一路闯进来挺不容易的。”水清幽赧然的笑。有侍卫把马让给了她,她就和谢陌一起并肩骑着,聊一些别后的话题。

    “你这日子太好了,天下之大,哪都去得。”谢陌羡慕的说。

    “你不是也终于从宫里跑出来了么。这是要让逮回去了?”

    “不,我不回宫,后宫太不安全了。要不是段大嫂顺手救了我,明年清明你就可以一杯清酒遥祭我了。”

    “呸,你个乌鸦嘴!”

    萧槙也是怒目看向谢陌,说什么呢。

    谢陌拉拉水清幽,示意她跟着自己走远一点,省得说什么萧槙都听得到。萧槙并没有阻拦,由得她拉了朋友落后马车去聊天去。看望流民什么的,他既然到了附近,也是可以去瞧一瞧的。

    “我离开皇宫的时候,看你都没什么生命力了。现在看到好像又活过来了一样。”

    “那是,在外头喘气都喘得匀些。”

    半道,神谷此次一同前来的几个大夫过来汇合。萧槙派去山坳里的人也回来禀告,一切正如水清幽所言,那些流民都是被赶到那里,外头被府衙的兵守着不让出来,这么冷的天就露天呆着。现在已经在一拨拨的安置了老弱病残先出来搭了棚子给他们住,然后是青壮年。一行人远远的看到施粥场也开始冒烟了。

    正与再往前,便有人出来恭请萧槙稍待了。那些流民里头会不会有隐患不好说,就是没有梁地细作混在里头,他们身上有没有带病也难保啊。皇帝千金之躯,自然不能轻易涉险。于是当地新提拔起来的官员便在里头挑选了十二名称得上比较有人望的先让大夫检查过,然后带到皇帝跟前问话。

    水清幽和神谷大夫以及当地被征集来的大夫便各自背着药箱准备去干活了。谢陌也蠢蠢欲动,可惜被萧槙一个冷眼制止了。水清幽笑道:“小谢,你身体一向比较弱,就呆在这里吧。回头我忙完了咱们再接着聊。”

    谢陌不得已点头,“好吧,今晚我不回军营,咱们联床夜话。”小水都出现了,这样她就又多了一条离开的门路啊。

    一时皇帝接见耆老,大夫们救治病患,施医赠药,粥场更是热火朝天,让流民都吃上了吃饭。等到一切平息的时候,无数流民远远跪着,山呼万岁。这是发自内心的感激皇帝给了他们一个安身之所,立命之地。萧槙已经指派了官员负责后续事宜,既然管了自然是要管到底的。

    当晚,不但谢陌没有回军营,萧槙也没有。他们都住在了当地府衙。

    “还是得皇上一句话才成。不然小民百姓叫破了天去也没人管。”水清幽感慨。

    谢陌撂下萧槙正和水清幽,谢三、小虎一起烫火锅吃。闻言道:“那也得事情直达天听才成,很多事情根本到不了他面前。”

    谢三很欣赏水清幽,谢陌看那模样暗叫一声糟。不是她埋汰自己结拜兄长,觉得他配不上水清幽。水清幽那样的女人,她不嫌弃病人满身脓疮,对高门贵戚一身傲骨,但不是谢三能拿得下来的。

    秀如这一段时间,从生活上处处关照谢三小虎,谢陌基本已经肯定她对谢三是有那么点意思的了。可是,谢三一直很守礼,看不出来。如今看他对水清幽这股殷勤,谢陌觉得坏了。

    不过,水清幽这样的女人,搁谁谁不爱啊。她要是普通女人,当初自家那精明强干的嫂子能怕她和哥哥多接触么。

    于是,吃完饭散了,谢陌和水清幽在府衙的花园里散步时就问了,“小水,你好像比我大一些吧,怎么还是一个人啊?”

    听了谢陌的话,水清幽露出了赧然的神色。

    谢陌惊讶的道:“你这是找到那个人了?在哪里,是不是就在那几个神谷大夫之中?”她好像是晃眼看到一个眼生的俊秀年轻人来着。

    水清幽点了点头。

    谢陌好奇极了,能打动水清幽的不是一般人吧。谢陌便兴致勃勃的要去见水清幽的心上人。今晚神谷的人被萧槙嘉奖了一番,因为谢陌要拉着水清幽叙旧的缘故,也都被留在了这里。

    萧槙此时正在一边的书房里发火,“怎么什么事都有他啊,就不能消停点,朕已经一再忍让了,他还要怎样?”当年他怎么都查不出来的苍鹰将军含冤的事,原来跟云家有关系。是云太师为了保护一个本家侄子把责任推到了常元山头上。如今,云系的人马还在军中倾轧常家父子。若不是有人仗义执言把事捅到他这里来了,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面对皇帝的怒火,在场的人都战战兢兢的。

    “回京以后再说。”最后萧槙挥挥手往住处走。回到住处,看隔壁谢陌的房间黑黢黢的便道:“她这是已经睡下了,还是还没回来呢?”闻说还在水清幽处,不由哼了一声,“去提醒皇后一声,早些歇息,遇到故人就兴奋得没边儿了。”

    结果叩了半天门也没人应,胡勇觉得不好破门而如,里头根本就没人,是两个人偶靠在榻的一边,另一边还有一个高大些的人偶。他们在窗户上看到的一直是人偶的影子。水清幽和谢陌不见了!还有之前同她们一处的那个人。

    胡勇倒吸一口气,然后让人回去告诉皇帝,自己在屋里查了一遍,这里是府衙,这屋里也没有密道、地道,只能是从窗户走的了。

    看守府衙门的大内侍卫赌咒发誓没有人出来过,萧槙为防万一,都是把身边的高手放在这些位置。防备不比宫里差,要说是段远或者玉罗刹,他们完全无法察觉也就罢了,可是水清幽的本事,到不了那个境界。

    “找,挖地三尺也把人给朕找出来。神谷那几个大夫,马上抓来拷问。问清楚,另一个当时在屋里的人是谁。”萧槙这回真的是暴怒了,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又丢了。

    士兵和侍卫一通翻找,在假山里将昏迷的水清幽找到了。这里居然有一条密道!

    “好你个水清幽,陌儿视你为挚友所以没有防备,朕也念你一心为国为民,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要不是你师傅救过陌儿的命,朕现在就灭了你的神谷!”

    水清幽脸色参白,听到这个威胁赶紧道:“皇上,民女为人所骗,害得皇后身陷险境。民女罪该万死!”

    胡勇已经带着人顺着密道追去,萧槙忍住心头怒火道:“说,怎么回事儿?”

    经过各方资料的综合,最后萧槙缕出了这么一个阴谋:水清幽那个心上人,是她数年前外出结识的。这几年也几度相遇,了解渐深。不过两人确定关系却是在最近。如谢陌所说,那个人能打动水清幽,自然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要命的是,萧槙通过分析,还有细作系统传来的消息,结合水清幽的说辞,猜测此人多半是梁骁那个少为人知的第四子——梁捷。

    这下,问题大了!

    谢陌幽幽醒转的时候身在一辆疾驰的马车里,她装着没有醒,听了几句也猜出了目前的处境。天啊,她居然被梁骁的私生子给掳走了。回头梁骁用她来威胁萧槙,更有甚者,干脆把她吊在城楼上阻止征讨大军攻城,要怎么办?难道到时候谭记敢不顾她的生死下令攻城么?难道要萧槙亲自动手射死她么?

    落到梁家人手上,被利用完了还能有活路么?现在只能指望梁捷出不了萧关城了。

    梁捷确实没能出了萧关城,萧槙用烽火传讯各城池,最高级别的警戒。他无法像来时那样混出去了。他其实原本还挺舍不得水清幽想一并带走的,可惜水清幽似乎有抗药性,在要进密道的时候就要醒来,便只得将她打晕扔在了假山里。梁捷倒是真心的喜欢水清幽,所以并没有伤害她。这一次他这么有把握的和梁晨做交易,便是因为知道水清幽和谢陌之前的朋友关系。从出去行医再次遇上水清幽,到两人一路同行,最终确定关系。后来发现流民被官兵驱赶到山坳,拖延时间让谢陌等人不能回军营于是住到府衙,这些都是他计划中的事。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能顺利。只要能出得了萧关城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王子,出不去啊!官兵一寸寸的找,咱们躲在城里迟早被发现的。”

    “先回苗疆。”回苗疆绑架皇后的效用暂时就发挥不出来,但是,还是先把小命保住要紧。

    可是回苗疆的路还是被封锁着,但是回苗疆比闯萧关出晾马城再回营容易。于是,被易容为老妪的谢陌被水葬了。点了穴道包括哑穴放在筏子上,身子周遭铺满了鲜花,还有一群人在岸边给她唱丧歌,梁捷一直领头唱着。

    谢陌哀嚎,她得多倒霉才没死就被葬了啊。梁捷这样的孝子,她不要!载着谢陌的筏子就这么漂走了,谢陌祈祷:别翻啊,千万别翻,翻了就喂鱼了。

    梁捷自然也不会让她喂鱼,他们送了葬,立即改装骑马到了下游又把谢陌弄上了马车,直奔苗疆而去。谢陌坐在马车里,她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方才水葬被弄湿了。她的笛子什么的也被搜走了,还中了软筋散,完全无从反抗。唉,她得多倒霉才逃出了火葬又落了个水葬啊。

    连三哥都知道,一日她是皇后她就逃离不了宫廷。她却还一径的天真,以后可以有行游天下的自在日子过。唉,都不需要必须是这个身份,只要她是萧槙心尖上那个人,就和麻烦结缘了。她一旦落于人手,将会带来的危害也是非常之大的。

    她谢陌,从小生长相府,会走路的时候就在皇宫大内溜达了。又一直身处夺嫡漩涡,大婚后也没一日有完全舒心日子过。居然也有这么天真的时候。

    谢陌知道是往苗疆去则是松了一口大气,至少悬在头上的剑还没有出鞘。她生平没这么害怕过,万一真的被梁骁绑在城楼上吊着,那可真的是谁都救不了她了。萧槙也不可能为了她就下令不攻城了。她就真的只有为国捐躯了。

    半个时辰后,有一队人马追来,有人下马察看后禀告,“皇上,车辙印很新,可以判断过去不久,但无法确切知道。因为已经被别的痕迹碾压过。”

    “这里是往苗疆去的必经之路吧?”

    “是,但这里也可以通向其他地方。”

    “直接去苗疆,其他各路地方通知地方官府留意便是。”此时,当然是回老巢最安全了。

    “是。”

    关雄新忍不住再次劝道:“皇上,您回京吧,末将等一定将皇后娘娘毫发无伤的救回来。”

    “朕知道应该这样做,可是朕做不到。”萧槙沉声说完,然后一提马缰,当先往苗疆的方向而去。关雄新等人无奈,只得策马追上。

    此时,谢陌已经坐在飞驰的船里。她把方才的事翻来覆去想了一通,猜到了个大概。

    “梁捷,你喜欢水清幽吧?”要不然出了这样的事,不应该还留她一命。这是方才梁捷自己告诉谢陌的,他没有伤害水清幽。

    “是又怎么样,我不会像大哥那样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

    “你应该庆幸他不是枭雄似的人物才是,不然哪有你出头的机会。”

    梁捷傲然一笑,“我苗疆出了十万苗兵,将来的太子之位本来就该是我的。”

    “汉人是苗人的成百上千倍吧。他能不顾汉人沿袭了千年的传统让你上位当太子?你现在已经是苗疆王子了,至多将来你老爹封你个南疆王,世袭罔替。可是,说是世袭罔替,至多传到你儿子,最多你孙子不得了了。皇位上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这一支铲除了的。想一想十万苗兵啊,还有你当了南疆王,肯定还要扩充地盘扩招人马的。这是多大的不稳定因素啊。没有皇帝容得下你的。”

    “你说的我未尝没有想过。”

    谢陌一路都很合作,所以梁捷既没有点她的穴道,也没有点哑穴。她这会儿正庆幸自己不晕船呢,便兴致勃勃的畅所欲言起来。如今,船中一个小几,上头是磁石所造,一应东西都被吸在上头。两个人围炉对坐,不时交谈几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至交好友呢。

    “嗯,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把三个哥哥全杀了然后上位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不然怎么轮得到你。你大哥是嫡出,而且为了梁家的大业做了两年人质。这个你比不了。就是你二哥三哥是庶出的,但人家好歹在族谱上啊,你在么?你娘既然喜欢汉人,难道没有请人教你汉人的东西?”谢陌很惊讶的看向梁捷。

    面对谢陌的揭短,后者不怒反笑,“谢皇后,你果然是舌灿莲花。但你说得对,撕下了遮羞布,我就是这么想的,他们三个都没了,那当然只剩下我了。这话出我口,入你耳,我不会认的。”

    “扑哧”谢陌笑出声来,“他们三个不在了就轮到你了?你做梦呢吧。你老爹才五十,他女人一大堆,他还可以生一堆儿子呢。除非到时候你娘能被封做正宫皇后,你就能占个嫡长的名义。当然,梁晨的母亲才该是正宫,她不能生了。没关系,她可以过继。或者,以后再出个小皇后,生个小皇子,哪怕等梁骁死的时候还在襁褓中呢,那位次也在你之前。当然,或许你不等人给你,你自己伸手拿。但是,除了苗兵,其他你老子的人你招呼的动么?他们又肯给杀兄弑父的人卖命么?而且就算你都做成了吧,汉人对于被异族统治,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华禹国土广袤,此起彼伏的反抗会让你睡不了一个囫囵觉。你的龙椅压根别想坐踏实了。”

    面对谢陌的滔滔不绝,梁捷眼里波澜不兴,不过谢陌看到他端茶杯的手紧了些。

    “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为了给他人做嫁衣裳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谁说苗人就不能统治汉人,一二十年也许是你说的那种情况,我可以血腥镇压。但是时日久了,新一代的人成长起来,他们没有经历过易代之痛,他们在我的治下成长,当我的官,会日渐变成顺民的。你们汉人所谓的气节,也不过如此了。”

    谢陌抿了下嘴,这个,倒不是不可能。梁老四不太好对付。

    “至于你说的,我那些兄弟,这个你也别替我担心了。我是喜欢水清幽,可是如今觉得,她身上那种清尘出世不是我这种人需要的。你才是适合站在万人中央的女人。大哥居然想携你归隐,那可真是大大的浪费。你放心,父亲利用完了你,我会保下你的命。若是你肯跟我合作……”

    谢陌言笑晏晏的站了起来,“你能许我什么?我已经是皇后了,我的夫婿顶天立地,我都不屑拿你跟他比。你这样的人,也配得到我的辅佐?我没有武功,所以就该被你们抓来抓去,任意利用么?”话音未落,她已从船上跳了下去,只留下一朵没压好的大浪花。

    “想水遁,没那么容易。”其实他是高看谢陌了,谢陌的水性一点都不好。要不然她自以为是谢幕的一跳,一定会好好的把浪花压住,完美退场的。

    立时,河里跟下饺子似的,包括梁捷在内,跳了十多人下水去找谢陌,只是都没有找到。梁捷露出水面,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难道她的水性真的好到在这么多人眼皮下就能逃脱的地步。那至少水面上要留下一条逃生的线路吧。人又不是鱼,可以一直憋着气在水下活动。

    他心里一动,重新入水,往船底而去。果然在那里找到了藏身的谢陌。嘴里在扑哧扑哧的冒泡泡,手却牢牢抓住了船底的一个环儿。原来不是想逃,是想求死。

    上船以后,谢陌被按在他腿上,胃让大力的顶着,然后逼出了吃下去的半肚子水。

    “怎么又没死?”躺在船舱里,谢陌嘟囔道。

    “据说圣天子有百灵庇护,大概天命皇后也差不多吧。你就省省力气,别折腾自己了。”梁捷说完兜头兜脑扔过来几件衣服。他可是听说过的,这位谢皇后是千金贵女,受不了这些折腾,一个不好就要病上许久。

    “你不出去我怎么换衣服?”谢陌瞪着他。这个家伙,她之前说了那么一大通,居然都没能乱了他的心神,让他来不及救援。

    “我出去了,你又寻死怎么办?”

    “你要是留下来,我肯定不能换衣服,我得了风寒,这一路上你就有得受了。”

    梁捷只得起身出去,谢陌把门窗都闩好这才开始脱衣服,刚脱了只袖子,就听到外头梁捷喊:“谢陌——”

    “干什么?”

    “叫一下,确认你没干傻事。我告诉你如果用腰带吊死,那舌头都会吐出来,好丑的。要碰柱子,那会碰出满脸的血和脑浆。听说你极爱美啊,应该不想死得那么丑吧。”

    谢陌不理他,继续脱衣服,刚脱了一件,外头又叫‘谢陌——’喊魂呐,之前就是这个家伙带头给她送葬唱丧歌来着。

    谢陌索性大声唱起歌来,省得外头那个家伙锲而不舍的喊她。一首歌唱完,也换好了衣服,谢陌四平八稳的坐下道:“梁捷,进来伺候!”

    门被推开,梁捷道:“我可不是你身边的小太监,你这女人真是有意思。难怪我那眼高于顶的大哥如此看重你。如今连我也……”

    “我是不是该说一声承蒙你们兄弟看得起?快点传膳,本宫饿坏了,在水里很费力气啊。”

    饭菜端来,谢陌大快朵颐,梁捷奇道:“你不怕我下毒啊?”

    谢陌咽下饭菜,又喝了一口汤,抽空答道:“我可是你最重要的人质,你敢让我毒发身亡么?”

    吃过饭谢陌百无聊赖,只有和衣睡下。看梁捷是很自负的人,应该不会对她有什么下作心思。要不然,就算咬舌头很痛,她也只有试试了。

    这个家伙眼底野心勃勃,他是真的想建立苗人的朝廷。不知道哥哥在苗疆忙活得怎么样。既然一时死不成,不被逼到绝境她也没有勇气死第二次了。那就先这样吧,见招拆招。到了苗疆,还有哥哥和段大哥段大嫂呢,事情尚有可为。而且,萧槙也不会让她就这么落入敌手的。

    谢阡的苗务办得还是有经心的,因此收到萧槙传过来的消息说谢陌被梁捷挟持正往苗疆,他立即作出了部署。配合萧槙将梁捷拦在了苗疆的瘴气之外,不然等真入了苗疆,要在地头蛇手上救出谢陌那就难了。

    一场激战过后,谢陌被梁捷用剑架在脖子上。两人此时已经站在悬崖边上,那下头就是波涛汹涌的澜沧江了。

    段远和玉罗刹也来了,他们原本对谢陌就上心,更何况这件事还跟水清幽有关。今天出把力也是争取将功折她的罪。就算水清幽也属于被欺骗的,但皇帝未必肯这么想。

    谢陌看到段大嫂盯着自己,心头自然是想到她留给自己的小册子。上头也有针对这样的情况的化解。只是玉罗刹不知道分开以后谢陌练得怎样,所以不敢贸然暗示她而已。不然,就成了弄巧成拙了。那剑可就在她脖子上呢,一个不好,万一谢陌撞到剑刃上去了,即使时候将梁捷千刀万剐又能如何。要不是投鼠忌器,她还段远也不至于站在这里不敢动了。

    不过,谢陌倒是觉得可以一试。不然,岂不成了僵局。正待有所行动,就见到萧槙朝自己用力摆手,然后道:“梁捷,只要皇后平安无事,朕保证放你安全离去。君无戏言,朕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出尔反尔!”他也不想谢陌冒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和她的安危比起来,抓不抓得住梁捷就无关紧要了。

    谢阡解决了对手也提着剑过来,见状焦急的看向妹妹。此事他对萧槙是心头有怨的,一次两次的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不过对他此际的态度还算满意。于是开口道:“妹妹别怕,皇上言出必践,想来王子不会拎不清。”

    “嗯,我不怕。”谢陌朗声回答。经过了这么多事,这会儿她心头还真的不怎么怕。而且,有萧槙这个态度,梁捷如果脑壳没有坏掉,也该放了自己才是。此时杀了梁捷,苗疆和朝廷就真成了死仇。而放梁捷回去,让他们兄弟祸起萧墙,这才是对大局最有利的。

    果然,梁捷思忖了一会儿,拿开剑将谢陌往前一推,便纵身跳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很响的一声水声。

    谢陌朗朗跄跄的向前扑去,萧槙几大步过来将她接住,“陌儿,你还好吧?”

    “还行。”

    “追下去看看,怕他给皇后下了什么恶毒玩意儿。”这悬崖虽然高,但梁捷显然不是想轻生。他在苗疆长大,想来是有法子逃生。虽然很想杀此人泄愤,不过萧槙也想到了谢陌想到的两点。让人追,就是为了以防他对谢陌做了什么而已。他说的平安无事自然是包括了没中什么稀奇古怪的蛊毒在里头的。

    “大哥,你快替陌儿看看,她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萧槙转头对谢阡说道。

    “皇上,先回去再说吧。如果是蛊毒,臣不算专精。”谢陌外表看来无碍,不过两人都有些担心梁捷会不会给谢陌下了蛊毒。

    路上谢阡就问了谢陌,不过她自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但是这显然做不得准。想一想也许中了蛊,谢陌便有些不自在。当初段远那么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都被小小的蛊虫折磨得不成人样啊。她有些脚软啊!

    “别怕,哥哥在苗疆这么久,也招揽了不少苗疆的能人异士的。回去让他们替你看看,没有最好。就是有,应该也是可以解的。这会儿就别自己吓自己了。”谢阡说得笃定,其实心头也有些没底。梁捷可是苗疆的王子,他要是真下了蛊毒,恐怕就不是那么好解的了。

    结果、结果还真的是中了蛊毒了!还在半路上谢陌忽然惨叫一声就蹲了下去。萧槙赶紧将她打横抱起,加快脚步。谢阡在前头领路,众人回到了之前住的寨子。一个叫罔布的苗医被被找了来,隔着帐子给谢陌号脉。

    遵医嘱,玉罗刹作为唯一的女子进帐子看了一下谢陌的胸口,用指力下压,上头出现了一个不小的红点。其实方才谢陌惨叫,众人便知道不好了。想来是之前蛊虫有梁捷压制,如今离了他,便发作了起来。然后又见到罔布面色凝重,萧槙和谢阡的心更是往下沉。

    “皇上,国舅,皇后中的或许是王族才有的嗜血蛊。”

    一听这个名字就让人觉得不详,何况来头还不小,据罔布说王族一生下来长到三岁就要开始养嗜血蛊,而且是用己身的血来喂养的。一个人一生也只能养这么一只。

    “别说那么多废话,到底怎么解?”萧槙怒道。

    罔布道:“无解。”

    谢陌本来是正坐起身来的,闻言轰的一声又倒了回去,萧槙的脸色也立时就变了。

    “怎么可能无解,之前段远中的不是更厉害么。”萧槙不相信的问。

    罔布摇头,“可这是嗜血蛊,的确是无解。老辈人都是这么说的。”

    萧槙气急败坏的把罔布赶了出去,然后又让谢迁再弄了几个出名的苗医来,结果还是这个答复。到最后萧槙抱着谢陌的肩头,“一定有得解的,梁捷不至于真的要你的性命。”只可惜方才没能抓住那个家伙,关雄新等人下到悬崖底也没能找到人。

    “我知道。”谢陌倒回枕头之后也想明白了这点。梁捷害死她有百害而无一利。

    “会不会只有下蛊人才知道怎么解?”之前梁捷就能克制,想来他是可以对付的。

    “应该是这样,不然他干嘛要下在你身上,还不是为了跟我讨价还价。我们马上启程,回去让顾先生瞧瞧,再看看梁捷有什么要求。这里的事就交给你哥了。嗯,再让人把太医正那老家伙一并叫来。”如今要找梁捷,当然是要回军营了。他是不可能不回去的。

    “你回京城去吧。”谢陌拉住萧槙的手。

    “说什么傻话呢,你都这样了,我能走么?”

    谢陌拉住萧槙的手腕,“皇上,槙哥哥,我说真的。你先回去,我把这蛊毒解了随后就回来。我一定会回宫,你不用担心这个。”经过了这次的事,谢陌再不敢天真了。她绝不可能撇开身份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的。就是为了不再添乱,她也得回宫去。

    萧槙看她两眼,“陌儿听话,等你解了蛊毒,我们一起回去。”

    谢陌摇头,“我这件事挺麻烦的,你时间耽搁不起。你就先回去,我断不骗你。”

    说来说去,萧槙还是不肯。差点在他面前得而复失,他可不能把她一个人留下来。回头那噬血蛊让她受罪,他哪能心安理得的回去。

    于是一行人带了几个苗医上路,又继续往晾马城去。谢阡留下,一为继续办苗务,二则要在苗疆寻找解噬血蛊的办法。好在谢陌除了蛊毒发作的时候疼痛一阵,其他时候都和普通人无异。倒没有段远那次那么难受。经过这件事,她和萧槙之前的怄气也算是告一个段落。两人自然而然的又搬到了一起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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