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梅币庭所料,安遇并不在酒楼。安遇这会正飞檐走壁,躲过一众皇宫巡逻侍卫,朝着被皇宫中人称作“妖后”的顾悦姬的姬月宫进发。

    “姬儿……”

    听到这声久违的熟悉呼唤,坐在桌边还未入睡的顾悦姬吓了一跳。她刚刚在想事情,也没注意到有人闯入,毕竟皇宫守卫森严,皇宫里也没人敢来她这“自寻短见”。

    望着眼前十几年没见的人,顾悦姬眉头紧锁:“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看你了,十几年未见了。怎么?这副表情是不想见到我吗?”

    “你可是一点都没变,依旧这般俊朗……”顾悦姬无视安遇的调笑,盯着他的脸,有点失神。

    对他容貌的由衷赞美,安遇欣然接受,因为那是事实。像他这般年纪,却有着二十岁的容颜,并不多见。“姬儿不也一样……十几年未见,脸上也未有半点岁月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更妩媚了……”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靠的就是这张脸,我能不好好保养吗?”顾悦姬扯扯嘴角,似笑非笑。确实,没听说过哪位君王会宠幸一个颜老色衰之人。所以顾悦姬的脸,是她在这宫中最有用的武器。

    “老实交待,突然来云陵所为何事?我可不信十几年都不曾来见过我的人,突然到来,只因来瞧我过得如何。”

    安遇清楚,顾悦姬向来都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其实精明如她,都能猜得出他来云陵的目的。安遇也不遮掩什么:“有些事是时候了结了。”安遇说这话的表情极为严肃,好似刚刚的吊儿郎当都是装出来般。

    不过转而安遇又特意强调道:“今晚确实是来看你的。”安遇的内心就是如此,上一秒可以是地狱,下一秒却可以是天堂,而这仅在他一念之间,“这十几年来,过得好吗?”

    “无所谓好与不好,也就这样。”顾悦姬苦笑道。在这金丝牢笼,即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有何意义?能有外面的生活自由吗?除了应运而生的心计,顾悦姬觉得自己其实并不适合皇宫。

    安遇似有些许不赞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还有什么好愁的?”安遇认为都已经登上后位,这一高度,无奈是不该出现在顾悦姬脸上的。

    “父亲的大仇还未得报,你觉得我能安心的当我的皇后吗?”顾悦姬忽而面目狰狞,父亲的逝去,是她心中永远无法忘记的伤痛。

    安遇也知道,他们的身上背负着同样的使命,多年来,压得他有时候都喘不过气来,更何况姬儿一介女流。“好好过你的日子吧,接下来交给我,我会‘好好对待’我们的敌人。”

    顾悦姬不理会安遇此刻的“大言不惭”,安遇是不了解情况,可她不同:“要真这么容易,我何必等到今日,还迟迟不动手?那家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被保护的太好。近几年我查到他们的背后,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支持着他们。”顾悦姬现在有点后悔,不够决绝。她早几年就该动手,不该顾虑太多,哪怕付出超预期的代价。

    安遇自是不信,只当是顾悦姬太过优柔寡断,女人就是会想太多。

    安遇眼眸中闪过的不苟同,顾悦姬尽收眼底:“云战并非一个昏君,许多事他都心如明镜。后宫有些事,他也只是不想理睬,便由我折腾。但那事不同,你该知道,这还关系到压在我头上的老太婆。”

    安遇不擅长争执,更不擅长嘘寒问暖,即使多年未见,他也不知道再多问些什么。今晚既然来过了,也算是尽了该尽的一点责任。母亲曾在乎的,他也会尽量善待。

    安遇走后,顾悦姬还坐在那,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注定今晚又是个浅眠之夜。

    #

    柳无烟早听说过凤还巢的独特,今日特地来这找点乐趣,柳无烟自然也不会错过。

    柳无烟一进凤还巢,就打起了心里那点早计划好的小心思。柳无烟知道凤还巢的主人萧舞也是围绕着赫连沐的众多女子之一,凡是与赫连沐沾边的,她就是看着不顺眼。今天不搞出点什么,柳无烟是誓不罢休的。

    柳无烟表面淡淡然的同对面的男子下着棋,优雅的端起一盏茶,时不时的小酌一口,实则时刻盘算着如何给萧舞制造事端。

    好巧不巧的,对面的男子突然手捏丝帕,向着柳无烟的脸部伸来。若是平时,柳无烟定会略带娇羞的低下头,等待男子的下一个动作。但此时,就要另当别论了。柳无烟二话不说,出手隔了男子伸来的手,并故意把满盘棋子扫落在地。

    “管事的呢?来人啊!”柳无烟顺势大声叫嚷起来,“这凤还巢难道并不像外人所传,而是个风月场所?什么身份,也敢出手调戏本姑娘。”

    柳无烟大闹之际,萧舞正从楼上下来。萧舞一早起来,头晕的要命,梳洗了一番,也不见好转。她已经记不清昨晚和楼然都干了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凤还巢。但她敢肯定,昨晚喝了不少酒。

    萧舞揉揉晕乎乎的脑袋,从楼上缓步下来。刚下至二楼,就听到有人吵吵:“怎么回事?”

    “你的好伙计,公然调戏本姑娘。”

    看着柳无烟眼睛都不眨的扯着瞎话,柳无烟对面的男子实在是很无奈。他只是看她嘴上有茶渍,怕滴下来污了棋盘,这才拿帕子出来想给她擦擦。不然柳无烟就算求他去碰她,他还嫌弃呢!一脸尖酸刻薄样,要不是看她是客的份上,真想拿麻袋套她头上,吊起来海扁一顿。

    男子无辜的对着萧舞否认道:“姑娘,我没有。”

    “你先退下吧。”故意来凤还巢找碴闹事的人,萧舞并不少见。但像柳无烟这般口口声声被调戏的,萧舞倒是头一回见到。看柳无烟那脸蛋,倒是有几分姿色。

    “这位大姐。”萧舞正欲了解详情,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席晨抢先一步。

    听到有人如此唤她,柳无烟自是气不过:“你叫谁大姐?”

    席晨耸耸肩:“谁应谁就是。”

    “你……”

    “我说这位大姐,我没叫你大婶算是够公正了。就你刚刚那番所谓被调戏的颠倒黑白的措词,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席晨才不管柳无烟的脸色是有多难看,在他眼里,这种狡诈之人,就只配他这么对待。

    “你……”

    “你什么你啊?除了你还是你,能不能换个新鲜的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席晨不等柳无烟你完,直接抢话堵住她,还夸张的揉揉“起茧”的耳后根。

    “席兄,舍妹没得罪你吧?你此番言论对一个女子未免过了点,还望席兄向舍妹道歉。”先前在专心研究名画的柳无极,也被这边的吵闹引了过来。

    “谁跟你是兄弟,别乱称兄道弟的。还有道歉是什么玩意儿?我不懂。”别以为有个哥哥撑腰,他席晨就不敢把柳无烟怎么样。试图欺负萧舞的人,他绝不嘴软。

    “席公子,你别欺人太甚!怎么说我们也是凤还巢的客人,你们有错在先,还如此无理。”柳无极也是个高傲的主,长这么大,除了被赫连沐无视,他还没被人这么嫌弃过。

    席晨听了柳无极的一番言论,深觉好笑,两兄妹果真是一个货色,颠倒是非的本领倒是谁也不输谁。“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的,怎么就欺负她了?可别乱按罪名,我一介平民担当不起!”

    席晨说完,不等柳无极继续纠缠,准备走人,目前席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没空陪他们在这瞎闹。

    席晨经过柳无烟身边时,轻附她耳侧,对她低声谑笑道:“大姐,你这么阴险,你哥他知道吗?”别人或许不知情,席晨可是清楚的看到刚刚那一幕。也因柳无烟的眼神太过惹眼,席晨就多注意了一下,这凤还巢是萧舞的,他可得为萧舞守好了。

    柳无烟一点都不为事迹败露而慌乱,反而咬牙切齿的冲着席晨的背影怒吼:“管好你自己,别多事。”

    席晨头也不回的拉着楼梯半道的萧舞上楼去:“各位别被这犬吠声给惊到,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玩的也继续玩。”

    人都不在了,柳无烟再气也没地发泄了。不同于柳无烟的不知廉耻,柳无极是忍受不了席晨拐弯抹角的侮辱。不知为何一向乖张的妹妹会这般撒泼,柳无极对着柳无烟怒不可遏:“叫你不要惹事生非,你是听不懂吗?平时的大家闺秀样都哪去了?”

    萧舞可能是真被昨晚的酒劲给折腾到了,席晨拉着她,她也没反抗,默默的由席晨带回房里。

    “还是很难受吗?”席晨看萧舞时不时揉揉太阳穴,晃晃脑袋,定是昨晚醉酒的缘故。

    “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席晨看着萧舞,一言不发。喝那么多,能不晕吗?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那么闹。当然,这话席晨只能藏在心里想想,一出口,保准萧舞立马将他轰出去。

    席晨能感觉到他在萧舞心里其实有点地位,不然就凭他平时那般纠缠,萧舞早把他打出去了。至于萧舞打不打的过他,这又得另说。

    席晨喜欢萧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舞也知道,就是他从来没真正开口承认过。毕竟这方面的事,席晨也是第一次,他也有点不好意思,羞怯是在所难免的。

    而今日席晨觉得是个好日子,所以他想试探下萧舞的接受能力。席晨望着萧舞,文雅的开口:“舞儿,家有祖坟,坐北朝南,依山傍水,你有没有兴趣几十年后一起享用?”

    席晨突兀的话语转变,让萧舞有点不知所措,这变相的求爱,她还是听得懂的。见席晨眨巴着迷人的桃花眼,等着她答复,萧舞问道:“你不觉得我是风尘女子吗?”

    关于席晨的一切,萧舞只知道他叫席晨,有两个好伙伴。其他便一无所知,席晨对她来说,太过不真实,即便席晨经常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凤还巢。

    “我是那种在意细节的人吗?我喜欢的只是你。”在席晨眼里,萧舞是最真,最独特的女子。风尘女子?他从不曾如此认为过。

    “那你也觉得我是个风尘女子咯?只是不在意而已。”

    “不是,当然不是。”席晨急了,他可不想把希望就这么扼杀在言语上,“我的意思是,就算是真正的风尘女子,她们大多也是迫于无奈才沦落到……反正你不是。”

    萧舞凝视着席晨的语无伦次,感觉脑袋也没那么晕了,这样的席晨还真是神药。她沉寂的托腮,双目空洞,脑海思绪却在上下翻涌。

    #

    萧舞,本名荆舞,四年前被赫连沐救起,随后改姓萧。萧舞本晋夏乾倾人士,随母姓荆。萧舞的记忆中没有父亲,只知道父亲名唤“郁安”。

    两年前当席晨他们出现,向她介绍郁涟乔时,她还曾想过,她和郁涟乔是不是有那么一丁点的血缘关系。长这么大,据萧舞所知,郁姓之人在乾倾城,甚至整个晋夏国,也就那么几个。但是不是真与郁涟乔有点关系,谁又知道呢?人家一开酒楼的,混得那么好,而荆家却落败了,没准是父亲骗了母亲,也没准是母亲骗了她。

    七岁那年,据母亲说,父亲早已成了一抔黄土,坟头的草比她身子都要高了。

    据外祖母说,荆家以前也是乾倾城的大户,但自从她那无缘得见的外祖父因病去世后,荆府便一日不如一日。

    回想起来,萧舞真觉得以前的荆府,发生的一切非常狗血,却又真实的存在着。

    继外祖父的病逝,外祖父旁系的荆姓男子也相继因病离世。说是因病,还真是有那么点关系,就连得个普通的风寒,都能一命呜呼的,还有什么比这更蹊跷的。

    直到后来,舅舅也生了场大病,母亲和外祖母没日没夜的在佛堂诵经念佛,祈祷舅舅早日痊愈。但萧舞内心深处,早有感觉,舅舅是好不了的。

    果然,母亲和外祖母的日夜跪拜,也还是没能留住舅舅。寂静的夜晚,舅舅撒手人间,悄然离去,悲怨的哭声响彻整个荆府。

    “为什么不让外祖母代替舅舅,舅舅还那么年轻。”母亲也许是悲伤过度,才无意说出那样的话,但却在萧舞心里,留下抹不去的隔阂。

    因为舅舅的离去,母亲哭倒在床上,那时的萧舞无能为力,只能也哭着用自己威胁母亲,逼母亲吃饭,逼母亲振作。

    舅母许是从哪听到了些传言,说荆府祖宗造孽太深,得罪了神灵,现在遭了报应,荆姓男子都不得逃脱。舅母怕年幼的表弟受到牵连,带着表弟连夜回了娘家,后来经娘家人的一手操办,择人改嫁。

    萧舞不恨舅母,至少之前在荆府度过的岁月,舅母待她很好,只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弃荆府而去。

    表弟随舅母嫁过去,便改弃荆姓,也幸好舅母另嫁的那个人,是个老实的平民,会善待他们。从此这世界上唯一与萧舞有至亲血缘关系的男子,便不再与她有任何瓜葛。

    家里男丁的一一离去,外祖母过于忧虑,操劳过度,也瘫倒在床。只剩母亲同她,一边照顾卧床的外祖母,一边还要撑着只剩空壳的荆府。

    整整两年,外祖母才痛苦的闭眼仙逝。这两年,病痛把外祖母掏空了。每日看着外祖母只剩一层干瘪的皮包裹着的腹部,一点点腐烂,萧舞多希望外祖母能早日安详的睡去。

    外祖母的死,萧舞潜意识里曾怪过母亲,那句“让外祖母代替舅舅”的话,她始终记得。

    这样的报应,似乎还不能让老天爷罢手。不带走荆家的最后一个人,它就不罢休。母亲的郁郁而终,让萧舞彻底成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此没人疼也没人爱。

    那个“被诅咒”的荆府,萧舞再也待不下去了。她也因此流落街头,许是运气太好,出府的第一天就被奴隶贩子给抓了去。

    萧舞也庆幸被抓,才有机会被赫连沐救下,才有机会过这样安逸的生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能躲过荆府所有人该受的命运,可能她本就不属于荆府。既然如此,萧舞也就弃了荆姓,也彻底与过去做了个了结。

    席晨看萧舞傻在那有一会了,还以为她在为难,想着该怎么拒绝他呢。席晨弱弱的问道:“想什么呢?”

    萧舞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眼前席晨的憋屈样,甚是可爱。“在想我以前的生活。”

    萧舞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既然席晨想知道她的过去,她也就当是在讲一个普通的故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荆府的狗血人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对于从不信鬼神的席晨来说,荆府的一切难免显得过于离奇。

    #

    是夜,空寂又深沉。

    然而,有人却选择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悄然入侵。也难怪,暗黑的夜,是干坏事的良辰,黑暗是他们最好的保护色。乌漆抹黑的,谁能看清。

    赫连沐并不是个浅眠之人,但她天生就对气味敏感,再加上后天多年对药物毒物的接触,更让她拥有一只灵鼻。

    当迷烟传达至床边的时候,赫连沐即刻清醒。是什么人?她不记得曾惹过谁。联想到之前的赫连浔被偷袭,赫连沐内心有所猜测,这应该是冲着她们来的。胆敢对纳兰坊下手,看来背后的人胆子不小。

    继迷烟之后,是毒烟,一种能让人在几个时辰之内,慢慢停止心跳,神不知鬼不觉安然死去的毒烟。

    赫连沐屏息静卧,当作什么都未察觉。赫连沐不确定门外有几人,以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子,还没出手就要嗝屁了。毒药可不是万能的,再说门外之人也藏有毒药,她贸然出去只有被扛走或是被直接放倒的份。

    那些人消失后,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向赫连沐房间靠近。赫连沐快速下床,套上一件外衫,刚坐下,房门就被撞开了。看到破门而入的郁涟乔,赫连沐猜测他也遇到了同样的状况。

    “赫连,你没事吧?我刚刚……”

    “我能有什么事啊?你有事我都不一定有事。”赫连沐依旧波澜不惊,好似刚刚不曾发生任何事。

    见赫连沐还能同他针锋相对,郁涟乔近似宠溺的笑笑:“没事就好。”

    郁涟乔是长年锻炼出来的警惕性,才能在那伙人出现在他房门口时,便察觉到了不祥之兆。而赫连沐能在三更半夜还如此平淡的坐在这,又为赫连沐在他心中增添了几抹神秘韵味。

    郁涟乔刚才在看到那根戳破门纸的竹管子的瞬间,就快速翻身下床。他的敏捷与倾泄而出的怒意,甚至吓跑了门外欲吐烟的黑衣人,而他连去追他们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奔向赫连沐的房间。现在看到赫连沐完好的坐在那,郁涟乔也缓了口气。

    “那伙人是什么情况?”

    赫连沐摇摇头,她哪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她还纳闷最近到底是得罪了谁。

    “浔儿她们在舞儿那不会也有事吧?”赫连沐有点担心,站起身背过去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去凤还巢。

    郁涟乔拉住赫连沐,安慰道:“放心,有席晨和阿忻在,没事的。”

    赫连沐看了看郁涟乔抓住她胳膊的手,又看了看一脸不自知的郁涟乔,出言提醒道:“你再不放手,凤还巢那边是没事,佟离她们可就要长眠不起了。”

    凤还巢那边只要有人察觉,赫连浔又常年佩带有解百毒的药,应该没多大问题。

    佟离、落零她们又不同,虽会点拳脚功夫,但在赫连沐看来,她们是比她还要弱的弱女子,至少她在关键时刻,还有一击毙命的至毒傍身。

    郁涟乔闻言放开赫连沐,跟随她去往佟离等人的闺房。还不停的懊恼自己管不住这手,想着想着举起另一只手拍打刚刚抓住赫连沐的那只“不规矩”的蹄子。

    听到身后传来的清脆声响,赫连沐转过头,正好郁涟乔的手定格在那欲放未放。赫连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别扭的人,刚刚是在干什么“大事”。

    “还是直接去厨房拿把刀剁掉比较省事。”赫连沐说完,不理傻愣在那的郁涟乔,继续往前走。

    郁涟乔丧气的摸摸鼻子,她也忒狠了点,那么有用的手,怎能说剁就剁。不理会赫连沐的玩笑之语,郁涟乔又泰然自若的继续跟着她。

    赫连沐先到的佟离房,只见佟离脸色微紫的躺床上沉睡。赫连沐就知道会这样,给佟离服下了解毒的药,就出门去给下个无辜者解毒。

    一路经过落零、落舟、贺弥的房间,他们皆有中毒的迹象,直到最后到的楼然房间,可能是推门声过响,赫连沐进去之时,楼然已半起,斜靠在床头。

    “沐儿,出什么事了?”这个时辰,赫连沐的到来,可不怎么正常。

    看楼然还能醒来同她说话,赫连沐也知道楼然没有被药倒:“没什么,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那他来干嘛?”楼然眼神瞟向赫连沐身后的郁涟乔,甚是不解。说是赫连沐想她,她还觉得有点可信。而对于郁涟乔,别告诉她也是特地大半夜的跑来看她睡得好不好,想想都觉得吓人。

    赫连沐回头看看一脸木讷站在那的郁涟乔,还真是不害臊,女子闺房也能随便乱进:“他啊?他是闲的腿疼,出来逛逛。你管他呢!”

    额,郁涟乔扯扯嘴角,他这哪是闲的?他这明明是担心赫连沐好吗?

    赫连沐哪知道,在郁涟乔的观念里,她能干的事,他也就能干,因为他们同为男子,没什么区别。

    楼然见赫连沐阴阳怪气的,思岑着这大半夜的,嗜睡的赫连沐带着贵公子来看她,必定没什么好事。

    “这下见也见过了,该安心回去睡了,睡意正浓的我,现在可没心情招待你们。”也不多问,楼然直接开口赶人了。她一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可没有“喜欢被陌生男子偷看”的特殊癖好。

    赫连沐既然已经知道楼然无恙,再加上有郁涟乔在,也就不在此多作停留。

    赫连沐回房静坐,郁涟乔也寸步不离。

    “我能猜到你想说什么,收起你那无厘头的想法。”郁涟乔紧锁眉头,深邃的瞳孔几乎快刺穿她双颊,狐疑的目光让赫连沐不得不开口。

    郁涟乔依旧沉默,但细看能发觉他的目光已渐趋平缓。如赫连沐所意测,郁涟乔的确怀疑楼然。且不说他们是在纳兰坊遇到这事,光凭楼然一个人没事这点,他会想偏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过,若真是如此,那么只能说楼然也太愚笨了。而聪慧如楼然,自是不会那般,郁涟乔也渐渐放下疑虑的心思。

    “她是纳兰最信任的人,同样也是纳兰坊中我最信任的人。”楼然没有受牵连,只能说明他们并不想把纳兰坊的人也牵扯进去。纳兰坊的势力究竟实出何方,那些人无从得知,或许因此而没有冒然对他们出手。那些人何曾想过,不想、不敢轻易招惹的人,却被他们招惹个彻底。

    赫连沐不想有人误会楼然,哪怕是小之又小。只要是赫连沐在乎的人,她都会尽力维护。

    郁涟乔嘴角噙一抹和煦的浅笑,默认赫连沐的言词,不作反驳。“你是不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或是你被仇家盯上了?”

    “早就同你说过,我那么和善一人,能招惹谁?怎么不说那些来路不明的蟑螂是你招来的?”赫连沐其实也知道那伙人十有*是冲着她们来的,然而得理不饶人的心驱使她硬是推脱责任。

    闻言,郁涟乔脸色渐黑:“赫连,好梦。”赫连沐说完,便出了赫连沐屋。

    郁涟乔的话让人云里雾里的,赫连沐半知不解。赫连沐本想叫住郁涟乔,以为是自己带刺过激的话伤到了他,转念一想,郁涟乔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再说叫回来又能同他说什么?说自己是开玩笑的,让他别当真?别逗了,她可不是会干这事的人,即便她深知自己不对。

    反观退出房门的郁涟乔,他确实是受到了赫连沐那番争对他的言论的影响,但并不是因这而闹脾气。此刻的郁涟乔,柔和无瑕的脸已披上了一层畏人的狠戾。

    明知那伙人不是冲着他来,但会威胁到赫连沐的切身安全,一旦查出,郁涟乔绝对会派人“好好”招待那些蝼蚁。这才不枉赫连沐应允的互相照应以及他所承诺的贴身保护。

    郁涟乔口中,那群所谓的蝼蚁,正是安遇派出去的,原意为试探下赫连沐。然而,来人的汇报,着实让安遇体会到顾悦姬那番言论。光是赫连沐就已非常人,更何况还有几个不知底细之人伴其左右。

    对于顾悦姬口中的非一般人,安遇自是谨慎对待的,不可轻敌,这个他懂。

    安遇派出去的都是手下的精英,结果还未真正动起手来,便落荒而逃。被不知名的男子,威压的气势吓到?如若不是那群“废物”夸大其词,那只能说明赫连沐身边果真卧虎藏龙。

    “义父,你昨晚派人去纳兰坊动手了?”

    安遇正苦恼是否要重新部署,从长计议,拟定更为周详、万无一失的策略。就听梅币庭稍带质问的口吻,从门外疾步走来。

    “放心,纳兰坊的人,我是一个都没动。”安遇只当梅币庭是在担心纳兰坊背后的势力。而梅币庭此时哪能想到纳兰坊背后去,他只“记挂”着刚交的那位“好友”。

    “我的仇人,我想亲自动手解决。”诚如梅币庭所言,他恨之入骨之人,如若不能自己将她推入地狱,他怎会甘心?但心底那份别样的情愫,却被梅币庭此时自以为是的念想给挤兑掉了。

    真实的安遇,也并不是如面善般随和之人,收养多年的儿子,敢此般无理恼视他,安遇也不会继续由着梅币庭,况且在两个义子眼里,安遇也并非一个慈祥的父亲。

    “别忘了,你的仇人亦是我的仇人,我有权力这么做。”赫连一家是他们共同的仇敌,安遇不会因为梅币庭的“意气用事”,就放手不管。

    就安遇这些年来暗中调查,赫连一家,长子赫连沐是最为令人不解的,这样的人,往往最容易深藏不露。他不管梅币庭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除去赫连沐一事,他必须干涉。

    “是我鲁莽了。”惹怒了义父,梅币庭也不自讨没趣再待着,只好俯身告退。他不是健忘之人,这几年,义父教他武功时所用的手段,历历在目,义父从来都不是个好商量的人。

    安遇也不去理会梅币庭低落的情绪,他目前一门心思,只盘算着如何在不惊动赫连沐身边隐藏的“高手”的情况下,除掉赫连沐那个烫手山芋,必要时,可能还要借住顾悦姬之手。安遇不得不承认,在云陵国,顾悦姬办事比他更为有利。

    #

    尽管郁涟乔已再三保证凤还巢那边不会出什么事,但赫连沐这个天生的妹奴,还是不放心,早早便来到凤还巢一探究竟。

    看到完好无损的赫连浔,还躺在床上做着美梦,嘴角微翘,长长的睫毛随着有节奏的呼吸微微抖动,似醒非醒的可人模样。赫连沐悬着的心,总算安放下了。

    赫连沐不打算告诉这边的众人,有关纳兰坊昨晚被人潜入下毒之事。多说只能徒增他们的烦恼,并不能解决什么。

    打探到赫连沐现身凤还巢,梅币庭也随大流,穿梭在这人海中。为自己还有机会手刃仇人,抑或是单纯不想赫连沐出意外。直到亲眼见到赫连沐,梅币庭才不自知的渐松那根紧绷的弦。

    萧舞昨日与席晨闲聊了一夜,两人的相处模式也有所改进,萧舞不再似之前那般排斥来自异国的席晨。安静的坐着欣赏不知何物的席晨,萧舞也能视若无睹了,也不再似之前那么不自然,千方百计的想着把这只“苍蝇”给撵走。

    席晨现在俨然是萧舞最忠实的粉丝,估计萧舞就算是放个屁,席晨也能给它闻成香的。

    可能是前几日楼然的琴曲未能如期至上,萧舞不自知的拨动琴弦,一曲《凤求凰》嫣然如诉。

    悠扬婉转的琴声动人心弦,搅乱了席晨心底最后一池平静的春水。终于席晨按捺不住,在萧舞依旧忘我的弹奏时,他兴冲冲的下楼,叫起也玩得正兴头上的众男同胞,将他们齐齐带到萧舞的琴房。

    被呆吓到的不只是被叫来的几人,萧舞更是止住了已近尾声的佳曲。

    在几人讶异的不解中,席晨走近萧舞,伸手握住萧舞娇嫩的柔荑,满脸诚意的对着还处于呆愣状的萧舞开口:“舞儿,希望你能当我这辈子的第一个女人,也将是我最后一个女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下在场几人算是清楚了,他们是被拉来当席晨求爱的见证人的。

    “哟,席公子原来至今仍是个雏儿啊!”柳无极捕捉到席晨话中的另一层含义,逮到机会,他自是不忘为昨日柳无烟所受的羞辱讨回公道,以言还言。

    柳无极此话一出,立即秒杀一小片。在场之人,除了佟笙与柳无极自己,郁涟乔、梅币庭、落舟,无不尴尬的低下头。

    事实上,除了柳无极,没人认为洁身自好还是个错。

    席晨听言,顿时血液翻涌,昔日白皙的脸颊,此时已呈暗艳之姿,血*滴,脸红的跟煮熟的虾无异。

    柳无极不是席晨带上来的,而是他自己跟上来的。许是觉得有好事要发生,爱凑热闹的柳无极绝不会落下。

    席晨让他们上来,本意是让他们来给自己助威的,要是早知柳无极会此般出言不逊,席晨说什么也会拦住柳无极。

    “那说明我干净,不像某些人,浑身散发着一股股污浊之气。”

    尽管,在柳无极眼里,席晨的辩解显得多么苍白无力,然而多数人还是赞同席晨的这番话。

    “是这样吗?”柳无极不怒反问。柳无极才不在乎席晨这么讲,只当席晨是妒忌。他认为曾拥有过的女人越多,说明自己越有魅力。女人如衣服,越多则显得自己越显赫。

    佟笙知道席晨特指的是谁,也就不自以为是的对号入座了。佟笙虽已久经人事,但他这辈子至今就只有曾梧忻一个女人,也只会有曾梧忻一个。

    在他们争吵之际,萧舞早已弃琴离去。萧舞是有被席晨那句不假思索的直白给感动到,但大厅广众之下谈论闺房之事,萧舞一正常女子,可没这嗜好。

    而郁涟乔也早已借品酒之名拉走了赫连沐,不跟着瞎掺和这种没营养的争论。

    原本看似热闹的琴房,逃的逃,散的散,只剩下席晨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干瞪眼。席晨此刻是肠子都悔青了,好好的一个感人肺腑的求爱场面,被他自个“请来”的那个大爷给彻底搞砸了。请这帮人来撑场面,他这是何苦呢?鱼木脑袋刚刚是给敲裂了吗?“酒干倘卖无”完全就是席晨内心最红果果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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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乔,在想些什么呢?思春了?”赫连沐见郁涟乔手握酒杯,一声不吭的在发愣,习惯了总在她跟前叽叽喳喳的郁涟乔,一朝平息下来,她反倒有点不适应。赫连沐哪知道郁涟乔本是个不多言的人,奈何碰到她无故变得聒噪了。

    郁涟乔的反常,就如赫连沐突然改变对他的称谓相类似。郁涟乔习惯了赫连沐唤他作“大乔”,倘若哪一天赫连沐正经的称呼他,他反倒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赫连沐了。

    “我以前从未见过席晨这般丢人,自打遇见萧舞后,席晨就成了个死皮赖脸的主。”郁涟乔好似没听清赫连沐的叽笑,一味的对席晨近两年来的所作所为发表看法。郁涟乔是没察觉到,比起席晨的死皮赖脸,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作为萧舞的挚友兼老板,有这么一个人敢为萧舞做到这份上了,赫连沐自是为萧舞高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只是丢个脸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席晨这人,同赫连沐说起话来不怎么中听,嘴巴是挺欠的。但他对萧舞的那份情、那颗心却是让赫连沐无可挑剔。

    “我就怕那傻小子有朝一日被女人给抛弃了,受不了,投湖自尽去。”想到这,郁涟乔心底直呼席晨没出息,虽然席晨真会去自尽的机率是微乎其微的。

    相比之下,席晨更有可能的是去虐郁涟乔和曾梧忻的耳朵,一天三顿的念经式骚扰他们,大吐苦水,诉说自己的悲苦恋情。

    “这你就甭瞎操心了。萧舞至今心里还没深藏哪个男人……当然,除了我。”赫连沐自动忽略郁涟乔无恶意的白眼,打心底支持席晨对萧舞的猛烈追求,“守得云开见月明,让席晨继续坚持,好好努力,抱得美人归是有望的。”

    萧舞心里有没有赫连沐,郁涟乔倒是一点都不在乎。郁涟乔近来也基本看淡了赫连沐老是周旋在那一帮女子周围,实施她“雨露均沾”的皇帝精神。他已能平静对待那事了,就当赫连沐是大众情人好了,只要她的心未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停留便好。

    在二人言语围着席晨绕之时,房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渐近。

    郁涟乔紧盯着门口,静待来人出现。这特殊的几天,只要是有关系到赫连沐的,就算飞进来个黄蜂,郁涟乔也要处于戒备状态。

    “公子,有件事……”来人正是近来去了蜃医岛的贺家两儿子之一的赫明。他看了看前方的赫连沐,又看了看他不曾见过的郁涟乔,欲言又止。

    赫明的到来,倒让赫连沐有点惊讶,难道是蜃医岛那边出了什么事?不应该啊!接收到赫明眼神传出的有“闲杂人等”在,不便说事的讯息,赫连沐凝重开口:“过来吧。”

    无视郁涟乔欲喷火的双眸,赫明应声走过去,附在赫连沐耳侧,轻声的传达要事。

    “哥,晚上我要跟你回纳兰坊去。”正当赫连沐思索着怎么办才好,赫连浔便找来了。

    “怎么了?和小雅吵架了?”赫连沐见赫连浔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走进来,赫连沐往她身后望去,也没发现佟雅的身影,还以为她们闹别扭了。

    “我倒是想啊,那个有异性没人性、见色忘友的臭丫头,每天跟着个野男人出去瞎混,却把我扔一边凉快去。”赫连浔忿忿不平,看来佟雅的有了男人忘了朋友,是真让赫连浔心情特不好。

    “野男人?”赫连沐奇怪,她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就是上次在文试后,抱了她的那个臭流氓,佟雅说她自己已经对他一见钟情了。”赫连浔百思不得其解,就那么一面,脸长啥样都没瞧清,还能一见钟情?钟情哪?身材吗?那在赫连浔远远看来也不咋地。

    赫连沐笑笑,浔儿这是在恼怒小伙伴招到桃花扔下她吗?正好赫连沐愁没人去解决蜃医岛的事,那就让赫连浔去那溜达几天吧。

    “既然你是无聊闲得慌,那待会随赫明去医岛上玩几天吧!”据赫明带来的消息,前几日在医岛附近救了个麻烦的小少年,闹着要见“小夏神医”,还说自己慕名而来,见不到就不回家了。她还想在洛杨多待几日,不想为这小事,错过了欣赏风景的时间。更麻烦的是,她怕郁涟乔要跟着,那她是想拦也拦不住。

    赫连浔应下了,这几天被佟雅快弄崩溃的她自是觉得去哪都比待在洛杨看佟雅和那个野男人鬼混要强。

    #

    诚如赫连浔所说,佟雅自文试结束那日起,白天就整天见不着她的人影,就连近来眼里只有曾梧忻的佟笙也察觉到了。这丫头第一次出来,在这边熟识的人也就这几个,这是跑哪里野去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佟笙正絮叨着赫连浔走后,也没见佟雅好好待在他身边,就见佟雅面带微笑,娇俏的举步走来。

    佟雅似没看见她向来好脾气的大哥快要恼怒的样子,依然嘴角含笑,向着楼梯走去。

    “小雅,你给我过来。”

    佟雅一抖,这温柔中略带郑重的喊声,将佟雅的思绪从刚才的美好中拉了回来。

    佟雅看向佟笙,走过去弱弱的唤了声“大哥”。

    “这些时日,白日里你都道哪去了?”

    说到这,佟雅又开始兴奋了。佟雅这几天都和齐儒待在一起,齐儒带着佟雅几乎游遍了整个洛杨城。佟雅现在整个心思都在齐儒身上,她伸手抓住佟笙的胳膊,撒娇道:“大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要嫁给他。”

    什么?才几天不见的小妹,这就闹着要嫁给别人。佟雅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佟笙忍住,继续问道:“那个他是谁?”

    “哦,他是洛杨齐府的人,他人很好,长得很好,对我也很好。”佟雅还以为大哥同意了,一个劲的夸齐儒。在佟雅心里,齐儒就只剩一个“好”字能够概述了。

    佟笙这下是忍不住了,如若说小丫头看上的是他身边的人,比如赫连沐,比如落舟,他倒还能接受,还能心平气和的同她好好说。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陌生人?免谈。

    再好说话的大哥,在这种时候,也淡定不下来。佟笙甩掉佟雅挽住他的小手,沉声开口:“接下来几天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凤还巢,哪都不许去。过几天同我一起去黑穆城。至于嫁人?你想都别想。”

    佟雅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她这是被大哥禁足了。要见不到齐儒,过几天还要走了,那不是代表她以后都与齐儒要分开了,佟雅怎能接受这残忍的真相?

    大哥不同意,佟雅立马转战大嫂。佟雅对着曾梧忻,挤出几颗欲滴未滴的泪珠,祈求道:“大嫂,你帮我劝劝大哥吧,大哥最听你的话了。”

    佟笙抚额,佟雅是从哪看出来他最听忻儿的话了?

    “忻儿,你别理她。这才认识几天的男人,就嚷嚷着要嫁给他,那男的准没安什么好心。”

    佟笙的话显然吓着佟雅了,佟笙的反对在佟府是有一定的分量的。佟雅的泪珠吧嗒吧嗒的往下落,还是不死心的对着曾梧忻可怜巴巴道:“大嫂……”

    曾梧忻看佟雅哭得肝肠寸断,尽管不忍心,但曾梧忻毕竟未进佟府大门,佟雅的婚事,她也不便插手:“小雅,这事你还是听你大哥的吧,他也是为你好。”

    佟雅暗骂自己傻,大嫂一女子,当然是夫唱妇随的,怎么能指望大嫂让大哥回心转意呢?

    佟雅擦掉眼泪,不顾佟笙的叫唤,抬脚就往门口跑去。大哥冥顽不灵,那她就去找二姐。二姐从小待她就好,有吃的也从不忘她,这事二姐一定会支持她的。

    只能说佟雅把佟离想得太好了,把自己的亲妹妹拱手送人,任谁都不会轻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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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你帮我求求大哥。”佟雅一见到佟离就大喊起来。

    佟雅来的时候,佟离等人正坐在纳兰坊的院子里,欣赏迟暮的夕阳。

    见佟雅红着眼眶,佟离还以为她被谁欺负了:“小雅,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告诉二姐,看我不弄死他。”

    佟雅简要的把她哭喊着要嫁人,却被大哥极力反对的事又说了一遍。这一说倒把佟离也激怒了。

    佟离也是坚决的反对。别说大哥不同意了,就算是大哥脑子一抽筋,心软答应了,她也不会答应。小雅虽芳龄十六,但在她眼里依旧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江湖险恶的,被卖了没准还在替人家数银子。

    佟离的妹妹,那可是从小就被佟府的人放在心尖上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着手里怕冻着了。一个莫名的“救命恩人”就想把佟府的小千金给拐走?还真是做他的春秋大梦。

    比起刚才在凤还巢做戏般搏同情,象征性的掉几滴泪,佟雅此刻的眼泪掉得更凶。

    如果说刚才佟雅只是担心,那么现在就是快要绝望了,大哥二姐都不同意,她和齐大哥那事,肯定没着落了。

    “二姐,你不能这样,你不疼小雅了。小雅是真心喜欢齐大哥,想做齐大哥的娘子……”

    “打住,再怎么多说我也不会帮你去说好话。一个孩子,说这话也不知道羞羞脸。”佟雅这梨花带雨的模样,佟离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心软答应了。佟离实在不忍心,干脆撇过头,不去看佟雅那楚楚可怜的哭相。

    佟家两姐妹当着众人闹得凶狠,静坐一旁的楼然,倒是捕捉到了点什么。齐大哥?不会刚好那么巧就是之前那个渣男吧?

    “小雅,你说的那个齐大哥?能具体告诉我们是什么人吗?”楼然忐忑的开口,担心佟雅遇上的就是那个臭男人。

    佟雅以为楼然是要帮她,有关齐儒的身家背景,皆据实以告。

    听到佟雅口中的齐大哥不是齐楠,楼然虽宽心,但也只宽了一半。齐儒,楼然曾听齐楠提及过,是与齐楠同龄的弟弟,而且还是个庶出的,论身份地位还不如齐楠这个“没种”的嫡子。

    在大行朝,大户人家嫡子庶子从他们一出生便基本铺设好以后各自不同也不平等的路。一个是阳关道,另一个则是独木桥。且不说齐儒品行是否端庄,佟雅嫁过去必定是要受苦的,搞不好会天天受齐府大夫人的压迫。

    “小雅,还是听你大哥和二姐的吧,齐府真不是个好去处。”楼然抬手给正呜咽的佟雅顺了顺背,语重心长道。

    佟雅和齐儒的事,赫连沐早就在赫连浔走之前听她提起过。赫连浔也正是因为这事才会乖乖跟着赫明去蜃医岛。

    庶子向来是嫡子的眼中钉、肉中刺。齐楠与楼然的事赫连沐前几天也知道了,既然与齐楠这个嫡子刚好是敌对关系,赫连沐倒觉得齐儒这个人值得一探:“佟离,你让小雅过几天带那名男子来纳兰坊让我们见见,到时候再做决定吧。现在也就别为难这丫头了,她再哭下去,眼睛都要肿成杏仁了。”

    赫连沐的话,还是有点用的,至少对佟离和楼然来说的确是这样。佟离思量着,既然赫连都这么说了,几天后再接着反对也不迟。

    赫连沐让佟雅过几天带齐儒来见他们,而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当然是有意为之的。赫连沐要趁着这几天,派人去好好查探下齐儒的底细。至于免费的跑腿,闲得慌的郁涟乔,自是非他莫属。

    五天后,佟雅如约带着齐儒来了纳兰坊,纳兰坊的院子里自是挤满了人。

    佟笙作为佟雅的大哥,今天这“验人”的场面,他必然是要出席的。曾梧忻也跟来了,她来这的理由很简单,以防佟笙发怒动手的时候,她好及时拦住他。

    而席晨则纯属来瞎凑热闹的,自席晨的求爱被搅黄后,这几天睡觉都提不起劲来。今儿个好不容易碰到个精彩又真实的戏外棒打鸳鸯,席晨要是错过就说不过去了。

    齐儒看起来明显有点害羞,毕竟被这一大帮人围着当猴看,搁谁谁都得不自在。

    沉寂了好一会,大家就这么注视着齐儒,看得齐儒的脸越来越红。

    佟雅见他们都盯着齐儒看,她怕再不开口,齐儒就要被他们的目光活生生给刮掉了。

    “赫连大哥,我把齐大哥带来了,你看,是个好人吧?”

    赫连沐撇撇嘴,这光看齐儒这个人,怎么能看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啊?虽然据郁涟乔这几天的观察和打探,赫连沐已经得知齐儒是个不错的人。

    “问你大哥吧!”佟笙在场,赫连沐可不能随意抢了他的位置,他才是这事的正主。

    “我还是那句话,要嫁他,你想都别想。”不等佟雅开口,佟笙直接一楼否决,见了人又怎么样?见了人就要把他小妹给拐走?免谈。

    “大哥,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都说儒雅儒雅,我们本来就该是一对。”佟雅也顾不得一个女孩子说这话是不是不合礼教,她已经黔驴技穷了。

    齐儒本就脸红的发烫了,佟雅这番话更让他一个大男人,羞得不敢看他们。

    “姑娘家的,说这话也不知道害臊。”佟笙头疼不已,这个平时看起来挺乖张的小妹,怎么比阿离还固执。

    “我要是再矜持,快到手的夫君就要飞了。”佟雅也不管什么害不害臊的,此刻还有什么能比她的终生大事重要吗?

    齐儒这下是头都不敢抬了,要不是他也喜欢这个率真的丫头,他早跑路了,再这么压抑下去,这浓重的气氛迟早要吃掉他,骸骨都不剩。

    齐儒思岑着,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好歹是个男人,这种时候他不能再缩头乌龟一样静站下去了。

    齐儒鼓起勇气,抬起头真挚的望着佟笙的眼,满脸诚意的开口:“佟大哥,我自知凭我的身份配不上小雅,但我是真心喜欢她,想和她一辈子在一起。倘若你愿意将小雅交给我,我会用生命去爱她,不离不弃。”

    齐儒这番类似誓言的话语,听似简单,但众人都知道齐儒是以怎样的心态去诉说这一承诺的。这不仅仅是个承诺,还是齐儒所应允佟雅的未来。

    佟笙皱着眉头不发一言,他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当面说狠话给这个在他看起来其实并不错的男子难堪?这事佟笙还真做不来。

    佟离也不说话,有大哥在,这事就交给他烦去吧。要是今天这事黄了,佟离可不想到时候小雅怨她。

    “佟大哥,你就给他个机会吧。先不要一语否决掉,让他们再处一段日子试试。至于婚事,等我们学习归来,再让他们自个定吧。这怎么说,人也是小雅自己挑的。”在赫连沐的观念里,天下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所以,就着齐儒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这点来说,赫连沐还是很愿意看到小雅和齐儒有戏的。

    “可他是庶子。”佟笙还是觉得不妥。

    “庶子怎么了?这个庶子看起来可比嫡子要有修养的多了,至少有担当,敢爱。我们都知道,齐儒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不像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到庶子,赫连沐就不得不拿眼前这个庶子,与伤了楼然心的嫡子齐楠,好好做一番比对。

    赫连沐这话针对谁,在场的人大多都心如明镜,比起那个嫡子齐楠,齐儒确实让人看起来更为顺眼。

    佟笙仔细斟酌了下,觉得还是不能如此草率的将佟雅的下半辈子定下。佟笙对着双手紧握的佟雅和齐儒二人让步道:“那就按赫连所说,但你们以后若真想成亲,齐儒必须入赘我云陵佟府,否则免谈,这是底线。”

    这样的结果,大家都挺满意。就席晨不怎么高兴,别扭的想着,凭什么佟雅这么没谱的事都能成,他的求爱却无果。

    齐儒也不排斥佟笙提出的入赘,反正那个满是尔虞我诈,不像家的齐府,他也没多大感情。只要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到哪都行,哪怕是日后被笑话,被人指指点点,齐儒也心甘情愿。

    #

    在洛杨已逗留了半个多月,再不走,赫连沐等人怕赶不上商学院的报名了,那事可不能耽搁。

    佟雅的事也解决了,又到了送别的时候。佟笙将佟雅暂且托付给楼然,让楼然代为照顾一段日子。

    这次去往黑穆城,萧舞也随行而去。经不住赫连沐的苦口婆心,苦于连玉这些日子又不在,萧舞最终把凤还巢暂且交给容嬷嬷打理,跟着赫连沐的大队伍出发。

    这事说来还得亏席晨的死缠烂打,才让萧舞能出来游玩几日。席晨之前离开洛杨,都是被郁涟乔叫来的常朔与勿本,敲晕拖着走的。前几次的教训,让席晨这次不得不改变策略。

    席晨这次死缠烂打的对象是郁涟乔。席晨瞧准萧舞最听赫连沐的话,他盘算着让郁涟乔去求赫连沐帮个忙。席晨也知道让郁涟乔去求人的机率不大,但死马当活马医了,想不到还真成了。

    郁涟乔其实也就同赫连沐随口那么一提,赫连沐本来就觉得萧舞这几年一直呆在洛杨,是时候还出洛杨走走了。楼然还时常去云陵转悠,萧舞却哪都没去过,这次是个好机会。

    佟雅说到底还是个小丫头,要离开大哥和二姐,还是不舍的,为了未来夫君,她也只能忍了。站在城门口,眼泪汪汪的,看了真叫人心疼。

    得知赫连沐等人今日要离开洛杨,梅币庭赶来同他们汇合,说是他义父也要他去商学院学习。梅币庭趁机接近赫连沐,对赫连沐说是既然有缘,那就一起随行吧,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这话赫连沐听着,怎么那么耳熟?不管了,来者不拒,人多热闹,就多个人而已,赫连沐无所谓。

    郁涟乔在心底直暗骂梅币庭无耻,盗用他的创意就算了,还用在赫连沐身上,竟然还让那个家伙得逞了,实在可恨。

    于是三辆马车,又是这么个纠结的画面。柳家兄妹与贺弥还有落舟一辆马车。佟笙、曾梧忻、席晨与萧舞一辆马车。

    而赫连沐的马车里塞了五个人,梅币庭也硬是挤来这个马车,幸好三辆马车中,这辆是最大的,更何况上次六个人都容纳得下,今日五个人更是没问题。

    最不痛快的当属郁涟乔了,梅币庭的出现简直碍眼的不得了。还是上次赫连浔与佟雅那两个丫头可爱多了。

    一路上,梅币庭完全无视郁涟乔准时的三秒钟一白眼,内心暗暗嗤笑郁涟乔的幼稚。

    ------题外话------

    从今天开始,万更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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