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江愉帆果然见了所有的宫人。

    皇后近身伺候的大宫女四名,其中一人为四人之首,二等宫女六名;太监总管一名,下面担任洒扫、园林花草、抬轿等等职务的太监八名,乾隆习惯了什么都为江愉帆安排好,一早就定好了各人的职务,江愉帆也觉得如今这样很好,即便有什么问题一时半刻也看不出来,所以只是认了个脸熟,再对四个大宫女和太监总管初步了解了一下。

    抱香,也就是刚才进来问是否传膳的,是四大宫女之首,长得喜气,说话却十分稳重,想来也是个行事稳重的人,所以才被安排在这职位上。

    剩下的三人分别名为连云、溪缘、绿影,江愉帆听了这名字,再一想抱香,有些了然,暗笑果然是渣渣,连宫女的名字也从诗上来。

    连云手巧,专管江愉帆的衣服首饰;溪缘心细,总领江愉帆宫中的内务,倘若江愉帆出去,宫里的一应事务都由她打理;绿影活泼,有一手好厨艺,除了厨房一事主要专职对外交际。四人之首的抱香,贴身跟随江愉帆,掌管下面的九个宫女并且协助她管理后宫。

    太监总管张德,一时之间看不出深浅,但是进退得宜,显然是浸淫宫中多年,看人看眼睛,江愉帆仔细地看了他的眼睛半晌,张德不躲不闪又不失敬意,江愉帆心中便有了好感。

    将一早准备好的赏赐发了下去,江愉帆便不再多发话,她心中虽然有打算,但并不想立刻执行。在坤宁宫只住一月,去了翊坤宫,才是整顿内务的好时候。就如同后宫的那些事情一样,一月后,各处有所了解,她自己又安顿下来,这才有余力动作。

    晚上,顾忌着江愉帆的身子,乾隆倒是默念着心经抱着人纯睡觉了。即便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可这两只的心里依旧都是甜蜜满足,就如同“有情饮水饱”,这两人如今只要能静静呆在一起,也觉得是开心的。

    第二日,也是乾隆休假的最后一日,这大婚三日的假期还是乾隆奋战了七天这才空出来的。

    一大早,后宫的妃子们就纷纷来了坤宁宫请安,看着众人以愉妃为首整齐一致地向她请安,江愉帆看了一眼愉妃,依旧微微笑着,和善地赐座。

    这一次倒是没有冷场,几个妃子或试探或故意地开口,一圈下来,讲的也是最安全最通常的话题——衣服首饰。也不是没人挑刺。只是皇帝的态度众人看得清清楚楚,而过去三年,皇上又是什么态度,没得圣宠的和“得了”圣宠的都内心黯然,不敢这时就贸然对上皇后。

    然而,大多数人不敢,却不代表所有人不敢。眼看着给太后请安的时辰到了,江愉帆望向空荡荡的位子,微笑着开口:“时辰不早了,该去慈宁宫了。”

    聊得“兴致勃勃”的众人一愣,皆不着痕迹地瞥向那空荡荡的位置,心中大多是畅快的,自己不敢出头,有人出头了,她们怎么会错过这场好戏?

    等到了慈宁宫,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江愉帆身后的众妃纷纷对视一眼,嘴角微勾,进门一看,却看到不止那坤宁宫缺席的娴贵妃,就连皇上也在!

    几乎所有人都是又嫉妒又激动!

    江愉帆面不改色,一改刚才的淡笑,一脸灿烂笑容地给太后、皇帝请安。太后含笑叫起。娴贵妃看了眼面色不好的皇帝,直挺挺地满脸不甘地对江愉帆行了一个礼。

    礼数过后,江愉帆看着坐在太后身边的皇帝和娴贵妃,刚想坐到乾隆的下首去,一直脸色难看的乾隆已经起身拉过了她,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出了什么事?怎么娴贵妃一人过来给皇额娘请安了?”

    江愉帆看向太后,见她除了一脸慈和没什么别的表情,心底叹气,柔和地回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在坤宁宫等了许久,不见娴贵妃过来,眼看着给皇额娘请安的时间到了,我想,应该是娴贵妃被什么事耽搁或是生病了,所以就带着大家先过来给皇额娘请安,准备回头再去储秀宫问问。”

    乾隆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目光射向娴贵妃:“娴贵妃呢?果然是被耽搁了?还是觉得朕的皇后不够资格让你前去请安?”

    娴贵妃第一次在众人目光之下被皇帝训斥,面色苍白泛青,身子却坐得更加笔挺,手里紧紧捏着帕子,半天才顶不住皇帝的施压,硬邦邦地跪了下去:“妾身不敢!”

    “不敢?朕看你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皇后是一国之母,岂是你们这些人可以轻视的!”乾隆却不打算放过她,娴贵妃的性子乾隆太清楚了,这种性格和乾隆做人的风格完全不同,从前他就不喜欢,如今看着更加觉得她又蠢又可厌。

    娴贵妃的身子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被气的。“你们这些人”这话里的轻视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娴贵妃感到屈辱。

    太后皱了皱眉,看着倔强不知变通又看不清形势的娴贵妃叹了一口气,她一心养老,后宫能不搀和就不想搀和,更何况从天而降一个仙人转世,她更不想管了,只要皇后能生下嫡子,她就可以彻底放心了。然而,身处后宫,皇后如今也只是一个凡间女子,更从皇帝口中知道她不谙世事,这才任由后宫女人磨砺她。

    可看看依旧温温柔柔坐在边上的皇后,又看向所有心情都现在脸上的娴贵妃,太后第二次叹气,也许她想错了,这皇后根本不用磨砺,别说她见识广博,自有手段,就是有皇帝在她身边,也没人能扳倒她,这后宫里,有些女人需要成熟的城府以求自保,而有些女人,只需要保持本性便可安身立命。

    “皇帝,罚一罚也就算了,这才大婚不久,传了出去,对皇后声名有碍。”

    娴贵妃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后,仿佛不敢相信刚才还一脸笑意和她说话的太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太后心中升起怒气,这是什么表情?你本就有错,哀家也没说要重罚你,反而帮你求了情,你倒好,竟然还怨哀家不成!依着皇帝对皇后的感情,你以为能得了什么好?愚不可及!

    乾隆听了太后的话缓了缓表情,应了一声“是”,便冷冷地看向娴贵妃:“既然你不愿意给皇后请安,那你就别来请安了,好好在你的储秀宫呆着吧!”

    这便是禁足了,还没说禁几个月的足。

    下面的人噤若寒蝉。

    娴贵妃身子一软,又立刻挺身抬头,张嘴想说什么,容嬷嬷在她身后重重一扯,僵持了几秒,终于不甘不愿地低头。

    娴贵妃离开以后,好久,慈宁宫的气氛才缓和起来。因为今天是乾隆的子女给皇后请安见面的日子,所以说着说着,便提到了几个孩子。其中,之前最受宠爱的五阿哥已经十多岁了,马上就要成人,一直木讷沉默的愉妃说到五阿哥,脸上也显出了光彩,兴致颇高地和太后说着五阿哥的趣事。

    “永琪前几天还说要给皇玛嬷抄经书,妾身估摸着,今天他定会到太后您这里来献宝了!”

    太后说到几个孙儿也全是笑意,慈祥地点着头,又看向皇帝:“还有小六、小八他们呢!如今他们独自住在阿哥所,皇帝要记得让他们常过来看看哀家这个老婆子才好!”

    纯妃、嘉妃所出的皇子,在母妃去世后,乾隆为以防江愉帆不能生育,一个也没有给他们找别的母妃,只是以年纪已大的理由,全都住在阿哥所,白天去上书房上课,晚上就回阿哥所休息。

    江愉帆听到五阿哥就立刻看向了晴儿,心里哀叹,渣渣啊,你这个家伙什么脑袋?明知道五阿哥的性子了你还把他当储君培养,这不是主动往剧情上走吗?你不会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无聊,拿自己亲生儿子当八点档看吧?

    回了坤宁宫,又见了乾隆的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皇长子永璜在江愉帆离宫的那段时间去世了,剩下三、四、五、六、八五个阿哥,最小的八阿哥八岁,最大的三阿哥十九岁。其他人因为生母是带罪之人,所以神色拘谨,举止都小心翼翼,只有五阿哥果然有了书里的苗头,气势高点也就算了,看向江愉帆的眼中,带着明显的鄙视和敌意,弄得江愉帆一顿郁闷。

    公主中,已经有了封号的和敬如今正住在京城的固伦公主府,皇阿玛在皇额娘去世五年后才立新后,和敬心里已经满足了,继后一事不可避免,而江愉帆既不是当初和孝贤争宠过的女人,又不是比和敬还小的少女,和敬觉得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

    四公主只比八阿哥大了一岁,因是公主,又是妃子所出,生来就不太受重视,性格有点软和,面对新的皇额娘,和其他几位阿哥一样,都是恭恭敬敬,不敢犯错。

    虽然看着五阿哥实在觉得心里腻歪,不过江愉帆也不会为了他一人,毁了自己的形象,留着七个孩子吃了饭,关心了一番小的几个的学习生活,又问了几句面色苍白的三阿哥的身体状况,最后还留下和敬,问了一下她如今公主府的情况,一切圆满后才送走了所有人。

    而大部分的阿哥公主,对于如今这个看着温柔和善,脾气很好的皇后,心中都是很满意放松的。

    回到后殿,看到乾隆抱着小棕巴巴地看着门口,江愉帆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真实笑容。

    乾隆哀怨:“今日可是我最后一日能陪着你了,全被这群臭小子给搅没了!”

    江愉帆揉着脸斜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臭小子都是从哪里来的!”

    乾隆放下小棕,立刻上去帮她按摩肩膀:“他们自有一大堆的人照顾,你见了面也就好了。”毕竟不是生母,帆儿对人好时可是掏心掏肺的,可这宫里的孩子,乾隆最是清楚,就算才八岁的稚儿,也早就有了自己的算盘。

    江愉帆舒服地“哼哼”,享受了半天才开口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既然做了皇后,照顾他们也是我的职责。说到这个,你是怎么想的?五阿哥现在的眼睛,我看都已经长到了头顶了。还有,紫薇你找到了吗?”

    乾隆手一顿,然后随意地说道:“我把找她们的人撤回来了。”

    “啊?”江愉帆顾不得肩上的手,震惊地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乾隆好笑地看着她大惊的样子,低头亲了一下她那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什么好惊讶的?如今我忙着改革弊政,哪里有空抽出人手去找她们,反正时间一到,那夏紫薇自己就会出来,不过一个女子而已,还不值得我费尽心思。”

    江愉帆有点回转不过来,不过?而已?因为当初的电视剧热潮过于深刻,如今乾隆这样不在意地提起,江愉帆一时有些不能消化,不过低头细细想了,又觉得不错,对于乾隆这样的皇帝来说,未来大清面临的灾难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一个宫外的沧海遗珠,还可能是个不太“着调”的遗珠,凭着他的手段,只要她一出现,他就能把这件事解决了,的确不需要特意去找。

    如此,江愉帆便也放下了,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我今天看着,永璋的身子似乎不太好,快二十了,人却像风一吹就倒般。”

    乾隆脸色沉了沉,又掩盖过去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取笑道:“怎么?才见了一面就进了额娘的角色了?这就关心起他们了!”

    江愉帆暗暗皱眉,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关心他们也是为了你,我不信,他们有什么好歹,你这里,不难过?”手指点上他的心口,江愉帆说的肯定。

    乾隆握住心口的手,脸色露出点颓丧来:“我有时想着,也许历史真是不可逆的?小九那时是我因着金佳氏的缘故无动于衷,可永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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