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迈出门槛,只见府门前的空地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一片锦衣在阳光下闪瞎人的眼,这些人几人凑在一起,或窃窃私语,或低声谈论,当中有个大嗓门特别响亮:“没想到哪,北安王竟是这样的人。”

    那人比常人稍矮,中气十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见大家都看他,先是挺了挺胸,接着把腰一缩,躲到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后。

    那男子无奈道:“会稽伯,你也是男人,怎敢说不敢认?你躲什么啊。”

    这男子正是会稽伯,前年因为手头拮据,装不起供暖系统,去年眼看京城的勋贵公卿都装了,再不装就成为笑话啦,只好东挪西借,凑钱装上。他在人群中看热闹,听说刘泽付了租金,才得以入住,不禁嫉妒,四千亩良田一年得收多少租子,要是自己有这收入,日子就好过多了。

    他出声想引起刘泽的注意,看能不能让刘泽租住自己的院子,自己府中空院子也有两三座,拨一座租给刘泽,日子岂不是宽裕很多?

    可一见众人脸现异色,又怂了,赶紧躲起来。

    “我怎么敢说不敢认了?我不就说一句实话么?咋,连实话也不让说?天下哪有这个道理。”会稽伯心虚地道,却不走出来。

    “很好,继续说。”程墨朗声道。

    人太多了,会稽伯又有些心虚,不敢抬头,也没看说话的是谁,见有人接话,貌似还挺支持他,又得瑟上了:“荆州王不如把租金要回来,搬到别处去住。”

    程墨道:“搬到哪里?”

    不少人见程墨来了,窃窃私语的人都换一副恭敬之色,给他让出一条路,只有会稽伯没察觉到异常,继续道:“我那里就挺不错,环境优雅,租金也便宜。”

    说完听见一片吸气声,又感觉到阳光照在脸上,热得很,抬头一看,面前的掩护早不知跑哪了,身边空无一人,只有自己孤伶伶站在阳光下,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缓步走近,俊朗的脸上,带着笑意,道:“怎么不说了?”

    杀千万的兴安伯,怎么我不提醒一声?会稽伯暗暗咒骂,脸倒是变得快,换了一副谄媚的笑,道:“开玩笑,开玩笑。啊,原来是王爷来了,王爷怎么有空过来?哎呀,这里没有椅子,快,快进府抬椅子,请王爷恭坐。”

    “……”

    众人齐齐无语,不要脸到这地步,也没有谁。

    刘泽见程墨来了,大声呻、吟:“哎哟,哎哟,痛煞本王了。”

    程墨横了会稽伯一眼,不过一个落魄勋贵,跟这样的人计较,没的自降身份。他转身来到刘泽面前,蹲下,道:“世叔偌大年纪,大热天躺在地上,要是着了暑气,岂不是我的罪过?快起来吧。”

    刘泽声音“虚弱”,道:“被人欺辱至此,死则死耳。”

    “别啊,我还想追随世叔,做一个世袭的王呢。”

    别人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更有人心里嘀咕,难道北安王的爵位不是世袭?刘泽却是听得明白,二话不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道:“既然如此,我们进府说话。”

    “先避过老沈的耳目再说。”程墨轻声道:“世叔先回祖宅,万事有我呢。”

    这是答应了吗?刘泽紧紧盯着程墨看,只见程墨神色紧张,扫了周围一圈,很明显,他答应了,又担心消息漏露。难道自己闹这一场,他逼于无奈,只好屈服?又或者他以为自己成了关键人物,无论刘询还是自己,都得依靠他?所以先折辱自己一番,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再商量大事?

    他还在思忖,程墨已喊狗子:“叫几个人,把荆州王的东西装车,送回荆州王府。”

    小霜等人把东西扔出来了事,杂七杂八堆在地上,狗子等人这一收拾归整,空地上不断传来吸气声,更有人小声道:“荆州王真是豪富哪。”

    “能不豪富吗?人家是世袭的王。”有人道,语气颇为不满,这些宗室,不就是仗着是皇帝的族人,各种便利吗?名下也不知有多少产业,哪像人家北安王,白手起家,闯下偌大家业。

    这么一想,不少人又觉得或者自己偏信刘泽的一面之辞了,除了少数嫉妒程墨白得四千亩良田的租子,如会稽伯之类的人之外,其余的人看程墨,神色和善很多。

    趁刘泽没注意,阿飞把一个绿色锦布包袱塞到狗子手里,朝最近一辆马车呶了呶嘴。那辆马车正在装载刘泽带来的东西,已经装半车了。

    狗子会意,也没问,放到车上。

    刘泽心神激荡,并没注意此事,和阿飞比了一场,一招惜败的侍卫则满脸不服气地和老杜说话,两人顾不上清点东西齐不齐备,更没想到程墨会把烫手的热山芋还他。

    “五郎,世叔等你过府做客。”刘泽意有所指地道。

    “一定。”程墨点头,一脸诚恳。

    刘泽带着装得满满的五大车走了,围观党们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上前和程墨搭讪,一点看不出刚才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程墨一一应对,然后转身入内,把这些骑墙货晾在府门前,这些人见大门关上,只好离开。

    程墨一进门,阿飞便跟过去。

    “办妥了?”

    “办妥了,在第三辆车上。”

    荆州王府离北安王府不近,在北阙的东南边,距未央宫算得上远,谁也不知当时太祖为什么指这座府邸给兄长。

    刘泽坐在车上,面有得色,还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许以划江而治,许以各种好处,程墨都不为所动,可一在府门前哭闹,他便服服贴贴的了,早知如此,就用威胁手段了。

    虽然过程曲折,结局还算美好,有程五郎为助力,还怕大事不成吗?刘泽越想越得意,正飘飘然间,突听后面马蹄声响,十几骑急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阴魂不散的沈定。

    “站住。”沈定喝道,越过一行六辆马车,拦在刘泽的马车前,阴侧侧地道:“荆州王,本官要搜查你的马车。”

    刘泽勃然大怒:“放屁,本王是谁,岂是你一个小小廷尉能够搜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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