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姑父病倒的时候,悦兰和小八已经被锦佩送回了宫。刚得知消息的时候,大家也没当回事,都以为是前几天照顾益阳累到了,锦佩她们也不方便去探病,李曜他们去看了一次,也说是因郁结于心,又劳累过度所以病倒的,多休养,放宽心,就好了。

    于是锦佩也就没太在意,卢诠自从受了刺激,就开始发奋写书,不过七八天,已经把全书写完了,而且是在把前边写的几十页纸全部推翻的情况下,锦佩很高兴,人果然是需要一些刺激的。把手稿拿回来仔细研读。

    这次卢诠一气呵成,整个故事写的十分动人,表姐妹两个年龄差不多,经常被大人们拿来比较,一个温婉沉静,一个大方爽朗,幼年时一起开蒙读书,到了十岁,两家才安排了不同的教育方式。温婉的表姐接受的是三从四德、标准淑女式的教育,爽朗的表妹却依旧接受跟兄弟们一样的教育:诗词歌赋,史书杂谈,应有尽有。

    待到了出嫁的时候,两人嫁的也都是门第相当的世家子弟,一个与夫君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一个与丈夫诗词唱和,琴瑟相合。卢诠很会写,把两个人婚后的生活也写得很理想化。

    然后笔锋一转,变故陡生,表妹的夫家因事获罪,公公被发配,夫君削职为民,一家子从云端跌落。在全家消沉困顿的时候,表妹勇敢坚强的撑起了一家大小生存的重担,一面鼓励消沉的夫君,一面豁出世家小姐的脸面,去求亲戚朋友相助,一面还要照管教育孩子。而另一方面表姐却过得顺风顺水,家庭依旧兴旺,只是不可避免的,丈夫娶了许多美妾进来,房里莺莺燕燕一堆。

    过得几年,在表妹的鼓励下,夫君终于振作起来,不能出仕就好好管理自家的田产,教育子女出息,一家子终于慢慢的从消沉里脱离出来。而表姐家里,因为表姐一贯的贤惠,有个受宠的小妾生了儿子后就蹬鼻子上脸,越来越张狂,表姐为了贤名,也只是使家里的婆子去说说她,谁知她却不依不饶的闹开了,丈夫得知居然还责怪表姐不够贤惠,和一个小妾置气。这样一来,这个妾就愈加的张狂,娘家的人也跟着不知天高地厚起来,在外面胡来惹了不该惹的人,闹了出来,御史上表弹劾他们家宠妾灭妻,公公因为教子不严被申斥,而丈夫则是直接解职,小妾自然被打了板子发卖,可表姐也被夫家的人埋怨,嫌她不能管束后院。

    原本相似的经历和身世,因为之后的人生际遇及个人选择的不同,最终产生了巨大的差异,每个人都走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真正的表现出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锦佩看完掩卷沉思,虽然这个梗是她给卢诠的,可这个故事却真的是卢诠的故事,她怎么也想不出,能把两个女子的故事写的如此动人的人,为什么会那样对待自己的妻子。

    这次看完她没有什么修改意见要提,虽然对白还是没有她期待的那么白话,可整篇作品是很和谐的,若是硬改,怕也不好。文风还是要慢慢的改,一下子改的多了,受众也接受不了。那些话本,只有情节没有文采,很多人还是比较鄙夷的。

    于是直接去找卢诠。“很不错,你要再没什么要添减的,我就叫人去印刷抄写了。”

    卢诠迟疑半晌,才说:“公主,署名可不可以不署甄虚先生了?”

    “哦?为何?”

    卢诠苦笑了一下:“公主先前说的很是,我和他们置气实在毫无意义,书是善友出的,除善友的掌柜外,知道谁是真正的甄虚先生的人寥寥无几,既然他们现在有了新的甄虚先生,我又何必再执着于这一个旧名。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锦佩笑了:“你能想开自然很好,甄虚先生此名其实很俗套。你想取什么新名?”

    卢诠很不乐意的说:“我取甄虚和真子之号,乃是因为家师为我赐字示真,希望我做人做事以至真本心而为。”

    锦佩讪讪的笑了笑,没说话。

    卢诠也不再说话,提笔在桌上写了几个字,锦佩走过去看,见是“左至真”三字。待字晾干了,锦佩叫人收了,要一起带走,卢诠出门送她,走到门口才又问道:“公主,你不担心改了署名,这书不好卖?”

    锦佩转头笑了笑:“只要书写得好,不愁卖不出去,你休息个一两天,就开始下一本吧。”压榨员工什么的,真是浑身舒爽啊!

    出了卢诠住的客院,锦佩直奔印刷专院,现在印出来的质量已经比先前好多了。锦佩把手稿给了白显,叫他先誊一份出来,又叫人去把胡掌柜找来。

    等胡掌柜的空当,她跟白显说了这本书的印刷需要,首先要求印刷质量高,速度慢一点没关系,其次,手稿要注意保密工作,不能外泄出去,虽然这院里做活的都是她府里的人,可还是需要主管人员提高警惕。又叫按照卢诠手写的署名字体刻字模印封面,说到封面,一下子想起来,应该叫卢诠画个封面的。

    先问白显:“能不能印彩色画页?”

    白显说:“张师傅提过,用雕版可以印,只是颜色比较单调,我们还没有试验过。”

    “那赶快叫人去试验。这本书我要印彩画封面。”

    说完就又去找卢诠,卢诠正在寻思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刚坐下喝了杯茶,就见锦佩一阵风一样又进来了。

    “先不忙着休息,我刚想到,这本书你要画个封面出来,画什么你自己想,可以多画几张不同的,画完拿给我看。”

    卢诠呆呆的看着她。

    锦佩又琢磨了一下:“你不是擅长画人物吗?最好是画仕女。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抓紧啊。”正说着,有人来回报,胡掌柜来了。锦佩又一阵风的出去。

    见了胡掌柜,锦佩也没有浪费时间寒暄什么的,直接切入主题:“你找几个人品好可靠的抄书人,当然字也要写的好的,我会让刘管事去赁个院子,把他们聚集到一起来,我要出一本传奇。”

    胡掌柜应下了。

    锦佩又问:“那个王语之怎么说?还是不愿意?”

    “是,他说写这些东西实在有辱斯文,先前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现下家里能过得去,无论如何不肯写了。”

    又一个酸腐的读书人。接下来是该威逼呢还是利诱呢?锦佩琢磨了半晌,决定先放一下,“那行,你先不用去找他了,我这里还有另外几个人选,你再逐个去拜访一下。”叫人把宇文达后来找到的几个人的信息给了胡掌柜。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锦佩才坐下来推算时间,无论是印刷还是手抄,要达到一定的数量,都需要不短的时间,现在看来是绝不能做什么一边印一边上市的,求大于供时,盗版自然风行,一定要达到一定的量,才能开始发售。如今也只能慢慢的等。

    入了秋天渐渐的短了,刚吃了晚饭,月亮已经升了起来,锦佩靠在窗前赏月,见那月亮已经快圆了,转头问阿娟:“今天十几了?”

    “十三了。”

    竟然过的这么快,这么说杜澈也走了有八、九天了,除了最开始有一个已经到了东都的口信,再都没有消息过来。她正在发呆,阿娟又说话了:“宫里来人请公主中秋回宫过节呢。”

    “唔,知道了。节礼都给各处送去了?”

    “芍香姐姐都安排送去了,还说也收了不少东西,问公主什么时候有空看看呢。”

    “这会就有空,拿了单子来我看吧。”

    阿娟就出去传话。不一会芍香进来,把一个收礼清单递给锦佩。

    锦佩拿来看了看,有几个哥哥和两个姐姐的,有杜家那边的,有舅舅家那边的,还有其他宗室亲戚的,府里属官也各有孝敬。

    芍香在旁边说:“公主若是看见什么有趣的,婢子叫人取了来看。”

    锦佩懒懒的,把清单递回给芍香,“不用了,都收到库里吧。”过了看完新书的兴奋劲,锦佩不知怎地,忽然就觉得提不起兴致来。

    又趴到窗前去,看那大大的月亮,阿娟她们看她兴致不高,都愈加的轻手轻脚起来,一时室内无一丝声响,锦佩只觉得心里一片寂寥,不知怎么就有了点伤感之意。秋夜的凉气慢慢的漫上来,锦佩想摆脱这奇怪的情绪,就说困了,叫人伺候她睡了。

    睡着了却梦见杜澈回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了个女子,锦佩登时就怒了,说:“我不是早跟你说了,不准把人带到家里来!怪不得一走这么多天,连信也不写一封,原来是有了新人了。”

    又去找太子算账:“阿兄带着他出去,也不看着他,还叫他带了别的女子回来!”

    太子反而责备她:“四妹怎能如此,嫉妒是女子最要不得的!”

    锦佩更怒了,一口气憋着,一下子就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还在剧烈的喘着粗气,室内本来留的小灯已经熄了,月光映照进来一室清辉。锦佩觉得胸口堵得慌,就坐了起来,外间值夜的阿云听到动静,唤了一声:“公主,可是要喝水?”

    “嗯,给我倒杯温水来。”锦佩靠在枕上,自己按着胸口顺气。

    阿云端着灯过来,给她倒了水,又问:“公主是做恶梦了么?”

    锦佩慢慢的喝了水,嗯了一声。

    “要不婢子进来陪着您?”

    进来就是打地铺了,如今已经快到仲秋,地气已经变寒了,“不用,我没事。你去吧,我要睡了。”

    阿云就服侍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放好帐帘,才退了出去。

    锦佩有点睡不着,那怒意还留在胸口没散去呢。心里琢磨,要是杜澈真敢带个人回来,该怎么收拾他,是揍他一顿,然后以观后效呢,还是直接去找皇帝老爹闹,把他休了的好。休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是她还这么年轻,老爹肯定还会再给她找一个,若是下一个也这样,还要再休了不成?

    哼,不行,这样也便宜了杜澈了,不如先揍他一顿,再把他扔在前院,叫人看着,然后自己找个十个八个面首给他戴满绿帽子,气死他!想到这,又得意洋洋起来,他总是不敢休妻的,却没想到皇帝老爹和淑妃准不准她这样。心里感觉扳回一城的锦佩满足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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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桑心,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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