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清荷是来向你辞行的。”清荷站在梁翎儿面前,满脸愧疚:“这些是小姐拿给姑奶奶的,里面有几处田地和庄子,都是小姐的体己。”她一边说一边递给环儿。梁翎儿回来之后就有些提不起精神,她看了看清荷道:“祖母年迈,翎儿怎么会要她的这点体己。”她一个示意,环儿又递给清荷。“姑姑既然辞行,那去吧,只是翎儿近来拮据,也没有什么好送姑姑的。环儿,将我那对金丝翡翠镯子给姑姑做谢礼。”清荷推辞不过,便磕头离开了。

    “奶奶。”看着梁翎儿闷闷不乐,环儿想要劝上几句,可又怕说错话,嘟嘟嚷嚷不知道说些什么。梁翎儿摆摆手,她只是累了,而且张氏的下场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已为人妇的女子,夫君的袒护是多么重要,梁翎儿这几日都在深思熟虑,怎么才能讨好汤实。

    “奶奶,老夫人那里来传话,让你过去一趟。”小柳进来传话。自从中秋宴后,梁翎儿就没怎么见过汤母,今日叫自己去,大概是为了刘娘子的事吧。梁翎儿想了想,自己能够依仗的丰厚嫁妆没了,这个管家之权拿回来也好。

    汤母从蒋家回来就想将刘娘子的事情弄清楚,可是碍于面子。她不好自己询问,就想借着梁翎儿的来敲打一下,可梁翎儿回了趟娘家,连日里又称病,今日总算到了时机,汤母早早的派人去叫了梁翎儿,又叫了刘娘子。

    梁翎儿去的时候汤母已经穿戴整齐在厅上喝茶。“给母亲大人请安。”梁翎儿做了个万福,汤母摆摆手:“你坐。”“翠芽给奶奶上茶。”从那日蒋府之行后,汤母对这个儿媳还是有些改观的,她能感觉到梁翎儿时时分心在照顾她,并非跟往常一样觉得自己是个乡下妇人,而是将自己摆在了婆婆的位置。

    汤母问了问梁翎儿连夜回梁府所为何事,梁翎儿不想多谈,只是说祖母病重,她回府侍疾去了。汤母不懂世家之道,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这个时辰是刘娘子回复府中各种事宜的时间,恐怕还有一会儿才来,汤母看了看周围,试探的问梁翎儿:“那日蒋府做客,唐夫人那套头面......?”“禀告母亲,唐夫人那套头面和翎儿的确实一模一样,而且很是珍贵,要是换成银子大概要白银五千两吧。”汤母倒吸一口冷气,她是农妇出身,平日里也就戴戴足金的首饰,哪里知道这世上的黄金并不珍贵,稀罕物比黄金值钱多了。

    一想到五千两,汤母就下定决心,管她什么举人娘子,也不能贪她老汤家这么大一笔钱。汤母想了想,又道:“你那套头面是刘娘子收检的?”“是啊。母亲,那是翎儿的嫁妆,嫁妆单子上是有的。”汤母这下放心了,又与梁翎儿说了会儿闲话,坐等刘娘子过来。

    刘娘子今早起来就一直眼皮跳,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汤母那边一大早又来请,让她回了事过去一趟,她心里就开始打突。草草回了事,就收拾一番过了梨苑。

    刚进梨苑就看见梁翎儿在汤母右下喝茶,两婆媳倒是有说有笑。刘娘子扶了扶头发,走了进去。“哎呀,老夫人,奴家一直在海棠院回事,来迟了,让老夫人久等了。”汤母没有想以前一样笑呵呵的答话,只是嗯了一声。刘娘子有些尴尬,看了看梁翎儿:“奶奶也在这儿啊。”梁翎儿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刘娘子自讨了个没趣,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刘娘子不说话了,汤母也不好开口。虽然她如今贵为大将军的母亲,可当刘娘子还是举人娘子时,她只是一个农妇,如今想要说狠话,总是欠缺那么一点底气。汤母不便开口,便朝着梁翎儿咳嗽了几声,梁翎儿便乖觉的道:“今日请管家娘子来,是翎儿有一事不明。”她绕着刘娘子一圈:“翎儿昏迷些许时日,多亏管家娘子照顾,替翎儿收检贵重物品。翎儿恢复以后,管家娘子归还了一部分,但是其中一套百宝珊瑚璎珞头面是舅母送给翎儿的及竿礼,翎儿遍寻不见,便想问问管家娘子。”

    刘娘子眉心一跳。她以前贪墨那套头面,是想到梁翎儿会一直昏迷不醒,汤母又是个糊涂的。可现在梁翎儿兴师问罪到头上了,躲也躲不过去。但是刘娘子何等精明,只见她不动声色道:“是这样,奶奶的一些首饰古玩十分精致,老夫人看着十分喜欢,就拿去了一些把玩。这不,奶奶的琉璃玲珑灯台不是在这里吗?”刘娘子指着汤母桌上的一个摆件。

    汤母脸上有些挂不住。当初也是刘娘子劝自己留下些喜欢的物件,如今将失去推到自己身上,说得自己这个婆婆贪图媳妇嫁妆似的。见汤母脸色一黑,梁翎儿便道:“刘娘子此言差矣,母亲喜欢的,自然是翎儿孝敬给母亲的,翎儿现在问的这套头面,母亲都未曾见过,倒是那日去蒋府做客,瞧见唐院士的夫人有套一模一样的,翎儿这才想起来。”听到唐院士的名字,刘娘子果然脸色一变,但是此刻总不能承认自己偷了主人家的东西去孝敬儿子的上司。

    “这世间相似的物件总是很多的”刘娘子道:“奶奶见到相似的也没什么稀奇吧。”梁翎儿见她毫不愧疚:“相似的自然多,只是不说旁的,我就是想知道我那套头面去了哪里?”“老夫人,奶奶问您将她的物件都放到哪里了呢?”刘娘子还当汤母是个傻瓜,想要将战火引到汤母与梁翎儿身上。

    “你红口白牙说的什么话?”汤母本身教养就不足,忍了这许久:“我何曾见过那套百宝头面?”汤母指着刘娘子:“今日你不将那套头面拿出来,我就将你扭送去官府!”“老夫人这是要冤死奴家吗?”刘娘子装作一脸悲戚:“奴家出身虽然不及奶奶高贵,也是书香门第,夫家虽然清贫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家,相夫教子养儿育女总未有人说奴家半点无德。如今老夫人弄丢了奶奶的东西,却要怪到奴家头上,是不让奴家活了么?”

    梁翎儿做事仔细,物品出入都记档签字,所以平白丢了东西是赖不到她身上的,但是汤母不一样,虽然她脑子里能记住值钱的东西,可是空口无凭,如今刘娘子就是赖在她身上,她也没有办法。

    “你!”汤母说不出话,只得干着急。“奴家虽然家道中落,可也不是卖身为奴,任主人家这样欺辱,当初来汤府也是老夫人你三顾四请,如今因为自己疏忽,却要把这个过错怪到奴家身上。”刘娘子越说起劲,若非梁翎儿知道她的为人,都要把她骗了,以为是汤母将自己的过错推到她身上。

    “你你你!信口雌黄!”汤母气急:“你今日必须将东西交出来!”“奴家未曾染指的东西老夫人要让奴家交出来,是想要逼死奴家吗?”刘娘子道:“即使贵为将军府,也没有逼死良民的道理。”

    刘娘子是汤母请来管家的,和府中其他奴仆不一样,而且刘娘子的身份是良民,不可以随意责打辱骂。如今东西没了,又没有对证,刘娘子死不承认,汤母也拿她没有办法。

    眼看汤母招架不住,梁翎儿这才施施然道:“既然刘娘子不知道东西的去向,大抵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偷了罢。”瞧着梁翎儿为自己说话,刘娘子有些不相信。“不过翎儿的东西,因为是仅有的,所以有刻下生辰八字。”梁翎儿围着刘娘子转了一圈:“过些日子翎儿倒想去学士府瞧瞧,看唐夫人的首饰有没有刻字。”

    刘娘子自己是没有把柄可以抓的,只是那套首饰,她暗恨自己疏忽。可她相信,唐夫人即使发现了异样也会隐瞒下去,毕竟她大肆炫耀那套首饰,没有必要将其来路暴露出来让人笑话。见刘娘子不语,梁翎儿又道:“只是不知道这事闹到唐夫人那里去了,会不会影响令公子的仕途。”

    刘娘子一惊,这也是她最怕的,她儿子今年庶吉士今年就满三年了。留或去唐院士的影响很大。可如今能怎么办呢?她只能抵死不认账。“奶奶想做什么,奴家不能阻止。”刘娘子却面向汤母:“只是老夫人,奴家管家一年以来,府中事务没有一件怠慢了的。如今丢了件物什,您就要拿奴家问罪么?”汤母见她自持身份高,便道:“说得轻松,几千两银子的东西,说丢就丢?”

    梁翎儿其实也不打算让唐夫人将东西还回来,这样事情不可能,她只是想让汤母看清楚刘娘子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汤母不依不饶,非要刘娘子将东西吐出来。

    “反正你不把东西拿出来,就休想走出这个门!”汤母气呼呼的说着,梁翎儿正为难。就听丫鬟禀告:“将军大人过来了。”话音刚落,汤实便一身软甲的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着深色的里衣,外面是棕色的软甲,头发用棕色的发带竖着,毫无装饰却英武不凡。梁翎儿偷看他一眼,想起那日吐了他一身便有些不好意思。

    汤实今日好像心情不错,嘴角微微弯起,见梁翎儿和刘娘子也在这里便问:“母亲,这是?”汤母气呼呼将弄丢的东西说了。汤母看了看刘娘子又看了看梁翎儿:“东西既然丢了便算了。”汤母还想再说,汤实道:“以前请举人娘子来管家,是因为奶奶重病,如今奶奶康复了,便不再麻烦举人娘子了。”他的称呼由举人娘子改为举人娘子,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刘娘子便谢了谢告退了。

    汤母见汤实轻易放过刘娘子很是不满,她心心念念那几千两银子。梁翎儿只好上前劝道:“东西虽然没了,但是这举人娘子好歹算是夫君半个师母,无凭无据也不好处置的。”汤母知道这个理,只是心里不舒服,脸上也不见个笑容。汤实又温言劝解了几句才笑嘻嘻的说:“母亲,今日孩儿收到姑姑传来的信件,她过几日要来汤府小住。”他又转头朝着梁翎儿:“你好生安排一下。”

    梁翎儿瞧他满面笑容,知道他对这个姑姑感情很深,便应下不提。汤母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大抵还是在为了银子难过。汤实又陪着说了会儿话,汤母说要午睡便独自去了,留下梁翎儿和汤实大眼瞪小眼。

    “要不,夫君去缤纷院用午膳吧。”梁翎儿是想要接近汤实的,便有意邀请。汤实唔了一声,突然显得有些呆:“那我要不要换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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