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说的情真意切,周氏听的一窒,羞红了脸。

    看到周氏玉面绯红,虎子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慌张的别开脸。

    正尴尬,忽闻板凳在门外请示。“少奶奶,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周氏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换了一副神色出去。“什么事儿?”

    板凳低声道:“方才钱姨娘去哭闹了一番,我来的路上顺便去后院打听了,原是张大娘去不知撺掇了些什么话,钱姨娘就哭闹着找老爷去了。”

    周氏冷笑一声。“这不知好歹的老货,还尥起蹶子了!”

    周氏到书房的时候,钱姨娘已经不在了。

    原以为江善德会因此懊恼不已,愁容满面,谁料他却一脸平和的站在书桌前临帖。

    周氏不禁感叹,这个人是真的变了。

    搁在往常,家里一出事他早就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也不懂得想办法,只知道四处问人怎么办。如今看起来,倒真有几分老爷的样子了。

    “坐。”未等周氏行礼,江善德就开口示意。

    周氏行礼的动作顿了顿,还是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江善德拂过袖子,蘸了蘸墨。“你也是越发长进了,张大娘的事,安排的很妥帖。”

    江善德没有责问,反倒让周氏哑口无言了。

    江善德问道:“府里这些下人你又打算如何发落?”

    周氏忙回道:“儿媳想着,既然家里要修缮祠堂了,倒不如赶巧儿买块风水宝地,修片墓园出来,墓园里再修个庙,请些师父来庙里住持,让这些奴才们一应出家,日夜诵经回向亡灵,这也是难得的功德。”

    江善德赞赏的点点头。“只是这感恩簿上的银子花不到白水村去,齐家虽能给咱们修缮祠堂,可让他们出银子买地,怕是不成,也不妥当。”

    周氏道:“这是儿媳一直以来想提又未敢提的事。”

    江善德放下毛笔,抬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原也是我糊涂,置办铺子的事我已经交代杨通判了,钱家也出人出力,正帮忙筹备。”

    周氏恭敬的颔首,不再多言。

    江善德却道:“这家里的产业,原该爷们儿们来过问,只是家里如今没有能指望的人,虎子上元节又要回京,所以我托付了杨通判,你让王福、板凳等人跟着他多学学,你自己也多琢磨琢磨,日后好交代给你打理。”

    周氏道:“说来也巧,方才虎子说了,不回去了。”

    江善德一顿,“这好端端的怎么不去了?!”

    周氏开心道:“是儿媳劝他的,这边境战事险峻,他去了凶多吉少,所以儿媳苦劝了一番,好歹是劝动了。”

    “胡闹!”江善德拍案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虎子难得有这样的运气,能跟在骁骑营统领身边儿,得他这般重用提拔!日后那是前途无量。你不让他去建功立业,留他在这里能做什么,继续给江家做奴才不成?!”

    周氏不服气道:“爹又不曾上过战场,哪里知道那里的险恶!爹光想着让虎子建功立业,也不想想倘或他有个好歹怎么办?!”

    “妇人之见!”江善德苦口婆心道:“你当我为何要说他有运气跟着骁骑营统领?那骁骑营统领原是镇国公的嫡孙!初代镇国公那是开国功臣,三朝元老!陈家更是名门望族,将门世家,何等荣耀!?死了谁,也死不到他们的头上!”

    周氏倒不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一时间说不出话。

    江善德语重心长道:“你整日在这深宅大院,也怨不得你不懂这些,只是以后男人的事,你就不要指手画脚,今日幸好我早知道了,倘或虎子真写了信去辞官,那可就追悔莫及!”

    周氏不甘心,仍问道:“跟着那位统领,真的可以安然无恙?”

    江善德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何止安然无恙?乱世出英雄!旁的不说,搁在太平盛世,虎子别说在统领身边做参领了,就是给人家提鞋,他的身份也不配。如今他已是一步登天了,等到以后皇上……”

    说到这里,江善德忽停顿了一下,道:“总之,日后他是前途无量的。”

    江善德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周氏听的疑惑,可周氏却并没有在乎朝廷如何,皇上如何,她看到江善德一副奸猾的笑容,不禁愠怒道:“那么,爹要虎子入继江家,也是因为这个?倘或他并没有跟在骁骑营统领身边,爹是不是就不认他了?”

    被周氏说中,江善德脸色一白,慌促道:“胡说八道!我……我岂是那样的人?!”

    不等周氏再说什么,江善德道:“张大娘去了钱姨娘那里,家里的事就要你更加上心了。我上次去了钱府一趟,吴夫人光是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就有十几个,粗使的更别提了,咱们家也不缺银子,怎的寒酸成这样?”

    周氏颔首。“是儿媳无能。”

    江善德轻咳一声。“罢了,日后管顾起来就是了。这次采买丫头,尽量往江南去寻寻,这边儿买来的丫头一个个竟跟庙里的小鬼似的,实在入不得眼。”

    说着,江善德道:“你这几日去钱家一趟,一则看看置办铺子的事儿,二则也去瞧瞧,钱家有的,咱们家即便强不过,也要有一模一样的。”

    说完,江善德又吩咐了几句话,周氏连连应声。

    周氏回到屋子,先是把江善德的话告诉了虎子,又带着虎子去看胡阿娇。

    久别重逢,虎子和胡阿娇情不自禁,哭着叙旧。

    周氏不愿看他二人那般亲昵的景象,独自离开。

    出了胡阿娇的院子,周氏叫了王福在前厅说话。

    周氏沉思了片刻,道:“眼下最紧要的是过年的事儿,我琢磨着,入乡随俗,明儿你去钱家走一趟,跟他们家管家讨教讨教,瞧瞧他们年夜饭都吃些什么,抄一份菜单过来。”

    王福忙指示身后小厮拿纸笔来记周氏的话。

    周氏继续道:“原打算年关近了,给家里丫头小厮们做些新衣裳,如今看来也算了,把原来打算做衣裳的银子分发下去罢。另外,过年迎来送往的多了,咱们家人手怕不够用,从初一起,主子身边儿最多留两个奴才,其余的一概来外边儿伺候。”

    王福道:“老爷刚上任那日,光是收礼也用了十几个小厮,那还忙不过来呢。”

    周氏点头。“索性家里的小厮分成两拨儿,一拨儿安排在大门口,迎客牵马,照管别家奴才的饭食,一拨儿在家里面,专管搬运使唤。”

    王福命一旁的小厮记下,又道:“咱们家丫头不多,要不要临时借几个来。”

    周氏摇头。“正是用人的时候,即便人家愿意借,也借不出好的来,何况都是外人,总是不方便的,按我方才所说,每个院子只留两个丫头,能让出多少人手来?”

    王福想了想,道:“钱姨娘院子里的刚送回钱家,如今可用的加起来也就二十五六个。”

    周氏思咐片刻,道:“从里面挑几个利索的作随时使唤用,再分十个专管膳食布菜,剩下的十个只管迎客茶水就行了。”

    王福点头。“这样倒也用的过来。”

    周氏叹道:“今年就先凑合吧,多少事儿都撞在一块儿,临时也买不来得力的人,怪只怪我这几个月都被别的事分了心,只能临阵磨枪了。”

    王福提议。“倒不如让板凳趁现在就去采买丫头,最迟到二月也回来了,倘或等家里都忙完再去,待办妥又到三四月,不免太迟了。”

    周氏赞同。“是得这样,你去钱家的时候把板凳带上,瞧瞧他们家有多少奴才,都从哪里采买的,除了奴才还有什么,总之他们家有的,你一应列个单子,尽管往家里置办。”

    王福道:“那虎少爷和奶奶的婚事打算什么日子办?”

    周氏闻言顿时头痛。

    虎子正月十五就要回京,这半个月的时间还要回白水村祭拜,哪里有时间成婚呢。

    愁闷了半晌,周氏眼睛一明。“有了,不如我和虎子的婚事就定在正月初一,连同年一起过了,一来不必再行操办,二来也省了他们再备礼来。”

    王福笑道:“旁人都是算计着怎么多收礼,少奶奶倒怕多收了。”

    周氏苦笑。“送来送去也就是那些东西罢了,现有的还用不了呢,再多些也没意思,没的劳心伤神。”

    王福担忧道:“可是,就算定在初一,这礼数也来不及周全了。”

    周氏摆手。“我是再嫁,礼数全不全的都罢了,虎子也不在乎这些,老爷那里,我自会去说。”

    王福道:“那至少要找人瞧瞧日子罢,倘或初一不好呢。”

    周氏不以为然:“日子原是人过出来的,哪有日子不好就过不下去的呢。”

    王福应声,从小厮手里拿过记录下的事宜给周氏过目。

    周氏看过后又嘱咐了几句,王福即刻应声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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