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白将手中毛笔搁置下來,低眸目光凝视画中人儿,依旧还是在梦中萦绕的那模样,姿容祸世,仿若只看一眼那微挑的凤眸,便深觉陷入了其中了。

    皇甫琦,这个让他恨极了却又爱惨了的人,如今像是他心头被烙铁深深烙下的刻印,再也无法抹去。而他仅能看着她的画像苦苦相思,这算是从前他对皇甫琦冷漠相待的报应吗?

    原先的那一张画像早就因为折痕而有所损毁,因此他便提笔又画了这一张,只是他心里明明知道画的再多她的画像,皇甫琦都不可能从那画像之中跑出來的。他认为自己笔拙,终究画不出她的灵魂精髓來。

    她现在到底会在哪里呢?

    “薛慕白。”

    伴随着一声轻唤,似有人进入了室内,薛慕白抬眸望去,却恍如坠梦,那正对着自己缓缓走來的女子,略带倨傲疏离的笑容,那不正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吗?

    心底的那个名字呼之欲出……皇甫琦!

    “喊了你好长时间了,发什么呆。”皇甫琦走到薛慕白的面前,提高了音调提醒道。

    薛慕白脑海有片刻的空白之后,才清醒过來,眼前的女子并非皇甫琦,而是亓溪,仅这三分的相似,却已然能让他久久失神了,薛慕白心里暗叹,果然还是中毒太深了吧。

    “沒事,对了,你怎么会來这里的。”

    “自然是來找你有事的,被抓來钱府这么久了,都不见你有什么动静。薛慕白,我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了。”

    薛慕白摇摇头,唇角渐渐有了苦涩:“怎么会,只是如今我也是自身难保了。无论我在哪里都会有人监视,阶下囚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吧。我本是为了不连累你,才沒有去主动找你,只是沒有想到你现在却自己來了。”

    皇甫琦明白薛慕白要表达的意思,按照他的话來说,她今日冒然來找她恐怕是惊动了某些人的眼线了。不过在皇甫琦的眼里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她來找薛慕白这一路上,都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她也确信薛慕白身边并沒有多少人监视,零星的几个也被她躲了过去。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按理说云重霄独占整个钱府,现在该是最需要警惕的时候,但薛慕白身边却极少有人监视。这说明什么呢?皇甫琦也仅是在心里猜测着,是不是云重霄在祁城里面的人手并不多的,才会这样大意的忽略掉了薛慕白。

    若真的是这样的话,祁城还有救的,而唯一的方法就是重振遥军,齐力驱逐云重霄。但如今在钱府内,杜谦只知荒淫玩乐,郭利才虽有莽夫之勇但无军事布阵的才华且又被云重霄控制着。

    遥军之内沒有一个可以众星拱之的主心骨,一盘散沙,如何能齐心呢?

    皇甫琦本想寄希望于薛慕白的,但看他如今的现状也是自身难保了,她也只能另寻他人,而另外的人选在皇甫琦的心里已经盯了下來了。

    “薛慕白,我要离开钱府,去找一个人。”

    薛慕白问:“什么人?”

    “宁霏涧。”

    薛慕白不明白了,问道:“他不是明日才能到祁城的吗?”

    “明日?呵~”皇甫琦不屑冷笑一声:“他都连着拖延了两天了,都说明日会到,可还不是在拖延等待着什么。与其让他在祁城里面拖延时间,倒不如我主动上门去把他揪出來。缩头乌龟似的,明明早就在祁城了,就是不肯到钱府來。”

    “你说,宁霏涧早就到祁城了?”薛慕白惊呼,显然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他不明白,若宁霏涧早就來到祁城了,那么这几日祁城几乎快被云重霄霸占的消息,他也应该听说了,可为什么就作壁上观呢?

    宁霏涧都不关心祁城百姓的死活,遥军的得失了吗?

    “这不可能,宁丞相为人耿直,若知祁城遭此大难,已经会立即出现,而不会如你所说的畏首畏尾。”

    皇甫琦暗叹薛慕白还是想的太过于简单了,她缓缓摇头,建议道:“是与不是,同我一起去看看好了啊。”

    皇甫琦又见薛慕白一脸为难之色,又补充道:“我相信薛军师一定有法子将我悄无声息的送出去的。”

    薛慕白苦笑着道:“有是有,只是你恐怕不会愿意那样出去的。”

    皇甫琦信誓旦旦道:“沒有看过,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愿意呢?”

    “那好吧,我带你去就是了,只是希望不要后悔了。”

    钱府很大,有些地方荒僻到杂草丛生都无人去踏足,而此时皇甫琦和薛慕白就在这一处鲜有人知的小小角落里。

    薛慕白站在高墙之下,指着那墙角的一个小小洞穴道:“喏,从这里爬出去,然后一直走,就能进入祁山了。”

    一看见那个仅能容纳一人伏趴着出去的小洞,皇甫琦脑海里就浮现两个有些不甚吉利的字,狗洞。让她去钻了这狗洞出去?开什么玩笑!

    皇甫琦迅速退离开那狗洞几步,很明确额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从这个小洞里爬着出去的。她的目光顺着那狗洞往那高墙随意一掠,发现那墙体上覆盖着一层深绿色的之物,枝叶带刺,其尖端还不是流出乳白色汁液。

    皇甫琦试着上前去看清那植物到底是什么?却被薛慕白伸手拦了下來,在皇甫琦不解的目光中,薛慕白开口解释道:“这植物有剧毒的,不要去触碰。”

    “毒?能毒死人吗?”

    薛慕白摇头道:“不能,不过能这植物分泌的汁液能使人深陷最不愿想起的噩梦,是致幻的毒物。”

    致幻?能让人深陷噩梦?这倒是和卫洛以前说的那种被称之为‘罪’毒草很是相似啊,她记得卫洛曾用‘罪’让云重霄噩梦不断头风复发的。而此时她所见到的这种会不会对人有同样的效果呢?

    皇甫琦虽然还不能轻易下定论,但还是决定取了这些草的汁液藏着以备不时之需才好。

    薛慕白见她又要伸手向那有毒荆棘,不禁又欲开口阻止,可皇甫琦根本不理会他,又走近了那毒荆棘几步,她取出随的那一把骨扇在手中展开,锋利的刀刃顿时弹射出來。

    “薛慕白,我要取一毒荆棘來用,你帮我在下面接着。”

    薛慕白有些反应不过來,接着?怎么接?他愣愣的看着皇甫琦半晌,只看得皇甫琦极不耐烦的撤下一块碎布塞到他手中,并道:“用这个步兜着,小心些。”

    这毒荆棘不能直接触碰,哪怕是一点点都会毒发的,皇甫琦也只能想出这个蠢办法來。很快的,毒荆棘的尖端一小截被薛慕白用碎布兜了起來了,他提着那碎布,愣愣的看着皇甫琦,有些不知所措。

    “你要怎么带着它呢?”薛慕白问。

    在薛慕白不解的目光中,皇甫琦将那碎布抱着毒荆棘丢在地上,然后用一石头隔着粗布捣碎,那些碎渣被她一点点小心的用树枝夹取这放入一个瓷瓶,那瓷瓶正巧就是本该装着血丹的瓷瓶,但如今湛眉将所有的血丹都独占了,只丢给她这么一个无用的瓷瓶。

    如今这空瓷瓶倒真是派上用处了。取了毒之后,皇甫琦奸险想着,要以什么样的法子将这毒荆棘下到云重霄的身上去,非要他生不如死了才解恨。

    而薛慕白则想的更近一点,他看着高耸的布满毒荆棘的墙体,问道:“你都想好了要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皇甫琦用手指了指上方,回答道:“还能怎么出去,从上面出去呗。”

    “可这上面都布满毒荆棘了,过不去的。”

    “你太小看我了。”皇甫琦回答,心里暗笑着,速度如今是无数次让她从刀口下存活的重中之重了。皇甫琦可以很自信的说出这样的话,除了郁镜修,这天青都少有人能在速度上逼得过她的。

    如何能在这毒荆棘上点足飞越而过,绝对的速度配上非凡的轻功是必要的,皇甫琦细细观察了那毒荆棘生长走向,迅速的记下几个面前可以着力想地点。

    足见轻点地面借力飞跃,几起几落之后,皇甫琦带着薛慕白惊险越过了那几乎不可逾越的屏障。

    直到脚踏实地了,薛慕白都还心有余悸的,他转身望向身后从墙体上蔓延到地面的一大片荆棘丛,有些不敢相信,真的从那里过來了。

    “看什么看,走了。”皇甫琦见他看的出神,不仅开口催促了。

    “额,嗯。”薛慕白收回视线转身,却看着身边的皇甫琦有些怔愣了,此时他距离皇甫琦很近,近到能够细数她浓密弯卷的羽睫,鼻尖萦绕的一股冷香让他有些失神。

    薛慕白愣愣的望入那深不可测的黑色眸底,愣愣的想着,到底是什么似曾相识?

    而等他回过神來的时候,皇甫琦已然不耐烦的离开他的身边,走出去很远的距离了。

    “薛慕白,天快黑了,如果你打算在这深山老林里过夜的话,就随意。我可绝对不奉陪的。”

    略带暗哑的女音远远的传來,在这山间回荡了一会儿,传入薛慕白的耳里,令他更觉不可思议了。

    真的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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