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因‘受惊过度’,江蝶月伤心欲绝地晕倒在玄明煜的怀中,而横死当场的江明月,却在安宁侯的安排下,残席裹尸,草草扔到了破柴房。

    一切安排妥当,玄明煜又一次跟着父亲来到了书房,一老一少满面铁霜,那锐利的眼神,直看得跪在地上的冬苹惊魂不定,瑟瑟发抖。

    猛地一拍梨花木桌,安宁侯神色愠恼,厉声喝道:“冬苹,你可知错?”

    “侯爷,奴婢知错了,您就饶了奴婢一命吧!”颤颤惊惊地伏地,冬苹有苦难言,江明月临死的眼神,江蝶月怨毒的语言,还有许多许多的细节都在心头徘徊,她是再傻也意识到了什么,只是却不敢说出口。根本就不是她的错,她也是个倒霉受害者,只是,她只是个下人,在这样的生死关头,除了求饶以外,别无他法。

    “让你去带少夫人来,为何你带来的偏偏是江明月?”

    冬苹抹着泪儿,哭哭嘀嘀道:“侯爷,不是奴婢的错啊,那明月姑娘不是奴婢去叫的呀!奴婢到那儿的时候,明月姑娘已经起来了,她问奴婢内院出了什么事儿,奴婢也不敢不说啊!可是,奴婢明明都早早通知了少夫人的,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少夫人来的竟是比奴婢还要晚。”

    听到此处,一直黑沉着脸的玄明煜也说话了:“你说,不是你叫的江明月?”

    “不是啊世子,不是奴婢叫的,明月姑娘说,她听到有奇怪的声音,被吵醒了才起床的。可是,奴婢去姑娘的院子里的时候,静悄悄的,根本没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冬苹去到江明月的院子里的时候,本不打算真的去叫人,可是,那时候江明月已在房门张望,她是想躲也躲不开,是以,也只能按照跟江蝶月所说,一五一十地告诉江明月,玄明煜受伤了。哪知,江明月一听说玄明煜受伤了,当下便拉着自己赶来了书房,然后,便是那刺客突然又折了回来,当场杀死了江明月。

    “奇怪的声音?”

    点了点头,冬苹老老实实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声音,可明月姑娘出来的时候,衣服都没顾上穿整齐,想是受了不小的惊。”

    “她可有说过是什么声音么?”

    “奴婢不知。”

    “是谁让你却叫江明月的?”

    “是,是少夫人,她说世子与明月姑娘感情好,世子受伤了,明月姑娘也该去看看,就让奴婢去叫来着。奴婢本不愿去的,可又担心少夫人怀疑,于是奴婢就去了。”话到此处,冬苹是欲哭无泪,她不过是个丫头,主子让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可事儿做了,她却没落着个好,而今,更是连命都几乎要搭进去了,叫她又如何能不伤心。

    “也就是说,在你没叫她之前,便有人将江明月叫醒,然后,让她早先一步到了这里,代替了蝶儿?”

    一语出,直白而残酷,冬苹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玄明煜,有千头万绪在脑中飞过,最终留下的,却只剩下那一句,是江明月代替了蝶儿,代替她什么?去死么?那么,世子的意思是,本该死的那个人,该是少夫人?

    世子,世子要杀少夫人?

    被这个认知吓得脸色苍白,冬苹自知听了世上最不该听的事,当下便五体投地地趴了下来,浑身发抖地求饶道:“奴婢,奴婢不知,求世子饶奴婢一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方才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可现在,你知道的已是太多了,所以,留不了你。”冷冰冰的一句话,等于是直接判了她死刑,冬苹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不要啊世子,不要,奴婢不想死,求您放过我吧!求您了。”

    “来人,拖下去。”言罢,玄明煜眸色一转,似又显得很仁慈地加了一句:“给她个痛快吧!”

    “不要,不要,世子不要,不要杀我,不要啊!”

    “啊,啊啊!不要啊……”

    冬苹惨白了脸,流着泪被一干家丁们活活脱走,凄厉的嚎哭声中,整个安宁侯府的上空,都似被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黑着脸,安宁侯脸上一片阴沉:“煜儿,你怎么看?”

    闻声,玄明煜抬头看了父亲一眼,不安道:“父亲,那群黑衣人,不是孩儿安排的。”

    安宁侯一惊,脸色大变:“什么?那不是你的人?”

    摇了摇头,玄明煜又沉声道:“有人暗中洞悉了孩儿的计划,故意引江明月代替江蝶月,又杀了行刺之人灭口,让他没有机会对后到的江蝶月继续下手。”

    “煜儿,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孩儿不知,不过,暂时请您不要再对蝶儿下手了,孩儿担心,安宁侯府已被人盯上。”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玄明煜的脸色很差,安宁侯的脸色也就更加迟疑不定了:“那二公主那边如何交待?”

    “蝶儿醒后,待孩儿探探她的口风,想来,她经此一事,应该也不敢再闹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

    抿唇不语,玄明煜眸光深沉。

    一切都似在计划之中,可一切又似完全不在掌握,阿土也是,江蝶月也是,现在又多了一个江明月,更有那些神出鬼没的黑衣人。玄明煜本是自信可以处理好这一切的,可越到后来,他却越没有信心了。

    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

    南宫霓知道江明月惨死的消息时,已是两日之后,那时,她正陪着皇后与定国公夫人在御花园品茶赏花。突听到这样的消息时,她先是一愣,末了,竟也只是说了一句:“如此大好时光,何必说那诲气之事?”

    闻声,皇后与国公夫人对视一眼,均未再言,正打算继续品茗话茶,凰宫里亦同样出了件诲气的大事:玉昭仪流产了,而且,流的是双生胎。

    晚来得子,且一失两胎,玉昭仪哭晕在床榻,越皇则是龙颜大怒,甚至要斩杀合欢殿中所有服侍着玉昭仪的宫人和太监。

    皇后与南宫霓赶到合欢殿时,硕妃和南宫珑早早便到了。看到南宫珑的那一刻,南宫霓的脑中,只能想到一件事,越皇的心啊!恐怕是长在右边的吧!本该禁足到嫁人的南宫珑,居然这么快就放出来了,而且,还能在宫中自由行走。同样是女儿,能偏心成这样,还真是难为他了。

    淡瞥了她一眼,南宫霓便将头扭了开去,而南宫珑则是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后,这才十分‘乖巧’地在床边陪伴着玉昭仪。

    另一边,硕妃流着泪,在柔声安慰着越皇:“皇上,您莫要太难过了,玉昭仪还年轻,待她休养一阵子,便能为皇上继续开枝散叶了。”

    “玉昭仪这么年轻,身子骨也比旁人要好,好端端地怎么会小产?”越皇满目血丝,懊恼地说着,本已双鬓斑白的他,一夜之间,似也苍老了许多。

    “皇上,许是您和这两位小皇子没有缘份吧!”

    一听这话,越皇又激动了:“朕年近五十,才得了这一次双生子,不想竟又这么没了,没有缘份?何为没有缘份?”

    “皇上,是臣妾失言,臣妾说错了,皇上息怒。”

    盛怒之中,越皇什么话也听不进,气得狠了,又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那些狗奴才们是怎么服侍的玉昭仪,朕要杀了他们,通通杀光才解朕心头之恨。”

    “皇上。”

    惊呼声中,皇后倏地跪了下来,言词恳切道:“皇上,万万不可,您若这般做了,岂不寒了天下人的心?”

    “朕的心都寒透了,还管什么天下人的心?”

    玉昭仪流产之事,显是对越皇打击较大,他甚至有些失去理智。皇后见状,又苦口婆心地劝首:“皇上请息怒,此事还须从长记忆,切不可为了玉昭仪一人而犯下无可弥补的大错啊!毕竟奴才们也可能是无辜的……”

    不等皇后将话说完,本还在那边默默流泪的硕妃突然便插了进来,尖声质问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妹妹,本宫可没有和你说话。”

    硕妃冷冷一笑,继续挑衅道:“姐姐,妹妹知道你是皇后,可是皇后就可以无视于皇上么?居然还说皇上有错,皇上是真龙天子,皇上怎么会有错?玉昭仪都这样了,姐姐居然还觉得皇上小题大做?姐姐,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的狠?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让玉昭仪生下这两个孩子?”

    在硕妃的挑拨之下,一个错字,似又触到了越皇的痛脚,他本已压抑了怒火,这下子,竟似全都要撒到皇后身上。皇后一见越皇的脸色,便知要坏事,连忙解释道:“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只是……”

    “闭嘴,你还有脸说不是那个意思?”

    想到硕妃之语,越皇不由又想到了那两个孩子可能会对皇后和太子造成的威胁。再思及自己确有孩子正常生下来就废长立幼的想法,当下便对皇后的居心生了疑,说话的时候,脸色也就更差了。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这么想过啊皇上……”

    越皇正在气头上,哪里又听得见皇后的解释,只大手一挥,嫌恶道:“不要再说了,皇后你走吧!朕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皇上……”

    “滚,朕让你马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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