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被打断,任谁都不能痛快,应弘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怒火:“谁在那儿!”

    “二少爷,是我!”

    这声音……我吃了一惊,抬头便见到一抹倩影迈着小碎步从冬青树背后绕出來,蓝水心身披一件白狐狸皮斗篷,手上笼着一只镀金小手炉,款款的竟有些富贵太太的气场,她飞快地扫了我二人一眼,如同什么都不曾看到,带着柔美的微笑向我问好。

    我心里一阵别扭,她的坦然,她的得体,处处都显得高贵优雅,仿佛一点都不把我和应弘方才的情状放在心上。

    可是她越是这样淡定,我便越觉得不舒坦,应弘是她未來的夫婿,她这样的姿态显然默认了……共事一夫的可能,我不愿意被人打心眼里这样轻贱。

    蓝水心对着应弘嫣然一笑,神色里是默契的熟稔,应弘对她点点头,沒有多亲昵,可也不似从前的客气,她走到我面前,主动提起下午那桩事情:“锦心果然好手艺,我向主子们推荐你,可沒说错吧!”

    她背对着应弘,忽然对我狡黠地眨了眨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來,我微微一怔,她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向我暗示小楠的事情。

    不过还不等我想明白,蓝水心便转身向着应弘走了过去,道:“刚才让小楠请二少爷过去坐,她回來说你不在房间呢?我才过來这边找找,想不到在半路上碰见了!”

    应弘既不冷淡,也沒有很亲热,只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蓝水心嘟起嘴,露出一丝嗔怪:“二少爷果然不记得了,昨儿个不是说起來一支曲子,可我沒带着箫在身边,你才说今天要到我房间听啊!”

    我从未见过蓝水心这样一副娇媚的神态,不由得微微失神,她一向内敛自持,如今巧笑倩兮,连我身为女儿身都觉得心驰神动,尽管美色当前,应弘倒是沒显出什么惊艳的神色,只是表情稍微和缓了些,道:“是了,我沒忘记,只是一直不得空而已!”

    蓝水心笑道:“那我都亲自來请了,还望二少爷百忙之中赏个脸,來敝处坐坐,好茶好水都备好了等您呢?”

    我以前只觉得蓝水心生性腼腆,见了应弘话都不多说一句,这才几天,便这样亲密,他两人闲话时都未曾看我一眼,应弘嘴角带笑,蓝水心眉目含情,我在旁看得心冷意冷,男才女貌,分明一对璧人,我在这里立着是何等的可笑。

    正犹豫着想走,只听蓝水心道:“早先叮嘱二少爷记得披上大氅,怎么又忘了,您莫怪水心多事。虽然温园比山下暖和,到底是寒冬腊月,得爱惜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她伸出右手握住应弘的手,道:“手冷吗?”

    我再也看不下去,心里暗暗期待着应弘能推开她,却是自己也知道不可能,蓝水心把手炉交给应弘笼着,四手交叠,说不出的幸福祥和,我转身离开,越走越快,越走越急,逐渐不管不顾地奔跑起來,离得很远依旧听见遥遥的谈笑声,那两人的身影久久地挥之不去,不停在我脑海中萦绕着。

    终归是我想得太简单,我以为应弘的“逢场作戏”只是权宜之计,我以为我们两个只要解释清楚误会就能冰释前嫌,可事实证明,这第三个人已经实实在在地存在了,不是我想遗忘就能忘掉的。

    我拼命安慰自己:“都是假的,他不喜欢她的!”这安慰是这般空洞,现在是假的,以后呢?一日不查出蓝水心的真实身份,难道我就一日不能与应弘一起出现在公开场合,一日必须忍受着他二人的卿卿我我,我做不到,我连看都看不下去,比起在他身边受这样的煎熬,还不如一开始就留在枯香寺不回來。

    我跑得累了,步子逐渐凌乱,呼吸也变得急促,可是我不敢停下,不敢回头,只怕给自己一点点余裕,就又要回忆起那二人的和谐场面,终于跌坐在地,独自在空旷无人的院落里啜泣起來。

    今天忆起秦攸,越发觉得我是个懦弱的人,不敢坦承自己的一番心事,才会蹉跎到如今境地,当我自以为敞开心扉,面对应弘我又不敢争取,遇到方才的情况只能慌不择路地躲避。

    “胆小鬼,鼻涕虫!”我暗骂自己,抱膝蜷缩成一团,这样的孤独许久不曾有过。虽然穿越之后便是孤身一人,可是以前有蓝水心相依为命,后來有应弘两情相许,现下我谁都沒有,才知自己的渺小可笑。

    我习惯性地摩挲着那串佛珠,脑海中回响起那卖珠道人的话:“什么事情都要争取才有回报!”现在是我不敢争取,更是知道即使争取,也沒有意义,应弘的计谋,他的大业,他的抱负,不会为了我改变分毫,我甚至庆幸他疑心的是蓝水心,我身居此处已经觉得痛心,若是某天他怀疑我是敌人,是不是也要这样虚以委蛇地待我,我不敢想。

    这样坐了许久,待我回神时已然更深露重,撑着地面站起身子,居然一个使不上力,又重重跌坐到地上,浑身骨头十分沉重,双腿更是酸涩难言,上次在冰上冻到了关节,这几日不曾受寒,今天忽然染了寒气,立刻便发作起來,想起上次扭伤脚,也是这样颤颤巍巍,只是那天有应弘牵引,今天……他该在蓝水心的房间吧!

    “呀,袁锦心,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寒夜的幽寂,我略略失神,视线里闯进來一抹白衣的身影:“怎么样,是摔倒了吗?先别乱动,可觉得哪里疼痛,膝盖疼不疼,可能伤到骨头!”

    她这样絮絮地念叨了好久,一边伸手按压我的穴位关节,我这才反应过來,呵,原來是龙玦。

    我深思怔忪,正想着打招呼,忽然又有一个人从龙玦來时的方向快步走來,一面说着:“是锦心,龙玦,她可有受伤!”

    应宝弦敛裙蹲在我面前,一脸的关切,这我倒是有点不懂了,她和龙玦,怎么会走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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