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弛问道:“龙玦说她要來这里,为什么换成了你,是不是和蓝水心有什么关系!”

    之前龙玦说,我中的毒沒有什么危险性,简直是恶作剧,然而假如下毒的人本意就不是害死我,而是想把我骗來温泉,让我听到这段对话,那么一切就有了解释,这样周详的连环计策,委实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我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却依旧对有琴弛心生防备,我淡淡地回应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有琴帮主,你们方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知道蓝水心是你安插进來的探子,也知道她插手了玄翼的事情,那么你现在要不要杀了我灭口!”

    有琴弛蹙额,向我走近了一步:“锦心,你听我解释……”

    我仰首冷然一笑,打断了他的话:“我还记得我來应家的第一天晚上,和你一起偷听了蓝水心和二太太的对话,二太太对她说,原來你进应家,是我那儿子的主意,是我一直疏忽了,只道她说的是应弘,竟沒想到是你的主意,所以你和蓝水心,和二太太,一直都是一伙的,对不对!”

    他似乎想要解释,却又张口结舌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水心的确是盐帮的人,她会混到应弘身边,是……是我以前的命令!”

    蓝水心的奇怪行径和盐帮的身份结合起來,许多问題都有了解释,我想起和蓝水心相识后的种种,竟然全都蒙上了一层阴谋的色彩,而面前这个曾对我言笑晏晏关怀倍加的大公子,是这一切计策的主人。

    奇怪的是,此时和他单独相处,我竟不觉得恐惧,满心都是愤怒和失望,这个人曾在我几次性命垂危时出手相助,曾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他绝不会伤害我,我曾为他莫名其妙的示好感到惶恐,终于习惯了,淡然了,视他为朋友,全心信任这个立场相对的人,可今天却让我亲眼见了这样一个荒诞的真相,我自作多情的信任与关心,全都是别人算计中的棋子。

    我有千言万语想要质问他,又高傲地不想让他知道我这副悔愧失望的模样,于是咽下了百般纠结心事,只用最清冷的语气道:“今天听到的种种,我是一定要源源本本告诉应弘的,你除非杀了我,不然别想让我再相信你的鬼话!”

    我中气十足,并非视死如归,而是莫名觉得有琴弛不会伤我,这份狂妄的自信这般沒來由,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应弘调笑的语气:“你这是恃宠而骄!”我哆嗦了一下,怎么会在面对有琴弛的时候想到这些有的沒的。

    有琴弛正要说话,面色忽然一凛:“有人來了!”

    “是龙玦吗?”

    他摇头道:“不止一个人,而且有男人,莫非蓝水心……”

    我也恍然意识到这种可能:“她故意引人來捉我们两个!”又是毁人清白的把戏,不过不同于上次程大海的空口无凭,此时我和有琴弛浑身湿透,我更是衣不蔽体,这种时候被人看见,那真是百口莫辩了。

    我瞪了有琴弛一眼,急道:“你快走!”

    他不疾不徐地问道:“怎么,怕应弘看到!”

    “废话,蓝水心要是颠倒黑白,你我这副样子,怎么说得清楚!”我着急起來,林子里的说话声越來越近,连我都听得清楚,里面就有应弘。

    有琴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应弘还不信你吗?”

    我身子震了一下,他这话问得我无从回答,我甚至沒有考虑过向应弘解释的可能性,因为我知道不管他再怎么承诺要相信我,本性的多疑和猜忌终归是改变不了的。

    人声越來越近,有琴弛看着我纠结的模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在我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群时,身子骤然一轻,有琴弛把我夹在身边纵跃而起,跳出温泉,向來人的反方向冲了出去。

    脱离了热气腾腾的池子,冷风立刻把我吹透,有琴弛的身子却是异常暖和,我被迫紧贴着他,只觉得身子寒冷,脸上却要热到爆炸了。

    在这腐朽封建的地方待得太久了吗?对于男女授受不亲都学会计较了,我这般自嘲着,却终究不能坦然,有琴弛灼热的体温让我几乎不能思考,我居然跟着他逃离应弘所在的地方,怎么想都太疯狂。

    毕竟是他自己的院落,轻车熟路,几经周转就悄悄地到了他的房间,沒有惊动任何人,有琴弛将我放到床上,迅速地扯了一床被子把我裹成一团:“还好吧!冻着了沒有!”

    我双手抱膝,摇了摇头,刚才的确不怎么觉得冷,有琴弛身上温暖得出奇,我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的衣服竟然干得差不多了,他迎上我的视线,微笑着解释:“我刚刚运功,才会浑身发热,沒冻到你就好!”

    我脸上有点挂不住,生硬地讽刺道:“袁锦心当不起您的关爱,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反正你都把我绑了來,不必再做好人了!”

    面对我这有意的挑衅,有琴弛不怒反笑:“这还是那个巧舌如簧的说书先生吗?你被芙蓉和花老三捉走的时候,还能虚以委蛇伺机逃脱,这会儿怎么说起了气话!”

    我微微一怔,这样肆意的态度,说白了还是仗着他一向的袒护,算准了他不会伤我,我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遭,收起了埋怨,正色道:“你若是为了我好,刚刚自己走便是,我糊里糊涂地跟着你跑了,倒像是坐实了……私会的名头,呀!”我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我的衣服还在那里丢着,这可怎么办,应弘一定会发觉的!”

    有琴弛却是一点都不吃惊不着急,只是平静地看着我说:“假如应弘是听了水心的挑拨來寻你,那么即使找不到我,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可想过要如何向他解释!”

    我毫不犹疑:“自然是实话实说,你和蓝水心的关系,我听得一清二楚,你们两个是合伙要害应弘,我绝不会瞒着他!”

    有琴弛轻轻地叹了口气:“怎么在有关他的事情上,你就变得这么傻!”

    我不服气,刚要反驳,却被他一句话打回原形:“你有把握,应弘是信蓝水心还是信你!”

    “这……”我很想骄傲地信誓旦旦,告诉他应弘对我全心信任,然而我自己都不敢抱这样的奢望,蓝水心既然设计了这样一出戏,胆敢让我听到她和有琴弛的真实关系,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知道向应弘搬弄了什么花言巧语,我有着浓浓的不确定,生怕我和她对质之时,那人不能立场坚定地相信我,生怕应弘一个狐疑的眼神,就粉碎了我好不容易对这份感情建立起來的信心。

    看到我这副怯懦的样子,有琴弛满眼都是无奈与怜悯:“我不能把你自己丢给他,我不放心!”

    我低着头不说话,他叹息道:“我去给你找衣服!”

    “我不想骗他!”在他即将开门的刹那,我忽然开口:“我和应弘约好了不相欺瞒,他承诺过要对我全心信任,可是我现在根本沒立场怀疑他,明明是我瞒了他很多事,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要不断地用谎言维持着我们两个的关系,今天难道要继续找借口吗?”

    有琴弛有点诧异地回头,我坚定地迎上他的眼神:“花老三的事情,你救了我,所以我不想牵连你,便说了谎话,昨天下午,我本來可以告诉应弘,糕点的事是被人算计,然而其中牵涉到花老三的帮忙,我又要三缄其口,你可知我有多么自责,多么愧疚!”

    这番话在我心中憋了很久,今天终于有机会吐露出來,却是对他:“欲要人信我,我必先以诚待之,更何况应弘他……他是我的恋人,今天的事我不会再瞒他,你除非永远不放我走,只要我见到应弘,必然会将你和蓝水心的一切说出去……唔!”

    头上被一团衣服砸中,将我好不容易表露的决心打断,有琴弛好整以暇地靠在门口,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我知道了,在这种事上,你还真是个认死理的人,这是我的衣服,你暂且穿上,我送你回房间!”

    我将信将疑地穿衣:“你这么容易就放我走,蓝水心是你步了几个月的棋子,你不怕被我毁于一旦!”

    有琴弛道:“我们两个的对话你也听到了,本來我就是想让她离开的,如果让应弘知道了赶走她,也算是合了我的心意,水心心思细密,武功高强,不会出事的,但愿她知难而退,不要再挣扎了!”

    他这样轻松地答应了,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那你呢?应弘怕是要更恨你了!”

    有琴弛眉毛一挑,笑道:“担心我,嗯!”

    他那个悠长的尾音平白扰乱了我的思绪,该死,这个习惯也像极了秦攸,我不动声色,淡然道:“你屡次三番地救我。虽然原因不明,我总是不能看你轻易死了,反正老太爷的生日也过完了,不如你和蓝水心一起走吧!”

    有琴弛忽而笑了,笑声爽朗里带着萧瑟,我问道:“你笑什么?”

    “袁姑娘这冰人做上了瘾,夏公子,陈少爷,现在想帮我说个媳妇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起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应弘手下那么多耳目,在这些事情上未必及得过一个无心的龙玦,只因诚心的交往比任何手段的探听都更容易知道真相!”

    我细细咀嚼着他的话,只觉其中甚有道理,他续道:“我和水心的关系,很复杂,不单单是你听到的那一面,就不用你操心了,不过你放心吧!水心对应弘,必定是沒有感情的,只要你和应弘彼此专一,水心是破坏不了的!”

    有琴弛缓缓走到我面前,默默地注视了我一会儿,直到我被他灼热的视线逼得错开了眼,他方才叹道:“就把真相自此揭开了吧!今日一别,怕是沒有再往來的机会了,你自行保重,我会在暗处看着你,保护你,但是……”他顿了一顿,嘴角一抹凄凉的笑意:“我也沒有多少日子了!”

    我被这诀别般的语气触动,忍不住问了那个困扰已久的问題,尽管预料到不会有答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到底是谁!”

    有琴弛正要开口,忽然响起了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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