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叼着根韭菜看着琳琅满目的材料发呆,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桌子,刚才蓝水心“贴心”地建议说,鸿雁茶楼的密菜不能外传,特地屏退了厨里的所有人,只留了我一个在这里纠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管了,做糕点的那些程序我还是大概记得的。虽然沒实践过,照猫画虎,总能做个七七八八,只要……能吃就行。

    给自己下达了硬指标,我开始琢磨起案台上的食材,里脊肉红润诱人,白菜青翠水灵,这是做春卷用的馅料,我深吸一口气,一手拎起菜刀,一手撂下猪肉,想象着自己运刀如飞,其实切了几刀手上就酸软起來,剁馅的刀具尤其沉重,我力气不足,那肉來回乱动,藕断丝连,怎么也成不了碎末。

    我颓然地放下菜刀,估计一下午的时间都不够我准备馅料的,只能放弃需要动刀子的点心,专攻面食,可是和面是个大难題,要么水淋淋的不成形,要么干巴巴的直掉渣,正发愁时,身后忽然有人轻唤:“袁姑娘!”

    我回头一看,一个身量矮小的垂髫少女立在门口,竟是几天不见的小楠,小楠径直走进厨房,面无表情地向我施了一礼,我又惊又喜,问她道:“不是不许人进來吗?你怎么來了!”

    小楠道:“是蓝姑娘让我來帮忙的!”

    我现在听见蓝水心的名字就油然而生出一丝警惕:“蓝姑娘让你來的,二太太已经明确说了让我自己下厨,不许人帮手,你还是回去吧!”

    小楠不肯走,直接上手帮我拾掇起來,一边和面一边道:“蓝姑娘说,袁姑娘一直不讨二太太的喜欢,她也很着急,难得有这么一个表现的机会,就抓住了时机好好施展一番,她知道袁姑娘你不擅厨艺,才特地命了我來帮手!”

    我将信将疑,这说法听來合情合理,全然站在我的角度考虑,只是蓝水心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心,我不敢确定。

    我冷眼瞧着小楠的动作,她手法十分娴熟,比我强了何止倍徙,只是表情呆板,脸上一直冷冷的,看都不看我一眼,她今天的冷淡有点出奇,兴许是因为不敢声张才蹑手蹑脚,我早知这个小丫鬟性子内敛,不爱多言,此时见怪不怪,也沒放在心上。

    我心道:“不管蓝水心打的是什么主意,小楠原本是应弘的手下人,想來不会对我使坏!”我坦然了些,就在小楠的指挥下泡豆子,洗模具,心满意足地打下手。

    有了小楠的帮助,进度一下子快了起來,不过半个多时辰,几样糕点就在她手下依稀成形,一切调料都放置完毕,只要我加热蒸熟便好,我大喜过望,有模有样地向她作了个揖,口中道:“今天多亏小楠姑娘周全,救锦心于水火之中!”

    小楠一字不答,几乎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放好了点心,顾自飘然而去。

    我摸索着摆弄锅笼,又费了好大的工夫才算大功告成,这时候天色尚早,还未到晚饭时间,这么轻易地摆平了糕点这桩大事,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面前的盘子里端放了小甜饼、红豆派和培根薯饼三样,左右四下无人,我忍不住自己拣了一块甜饼先尝了尝,刚刚咬了一口,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呆呆地看着手里那块甜饼,过了很久才想起把口中的那块苦得要命的东西吐出來。

    沒错,苦得要命,我眼睁睁地看着小楠熟练地调味,根本想不到她会放多了碱面,更加不知道为什么甜饼里沒有糖,也许是意外,我赶紧尝了另外两样,薯饼咸得如同腌了三年的萝卜干,红豆派里还带着整粒嘎嘣脆的豆子。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小楠的杰作,即使我自己做也不会犯这么多低级错误,她显然是故意的,至于是她自己的行为,还是出于蓝水心指使,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还有不足一个时辰就是晚饭时间,我断然沒法端着这三盘东西见人,自己现做也來不及了。

    就这么坦然地自承手艺不够向老太爷致歉吗?这一点我早就想过,只是蓝水心和二太太费心给我安排这么一场厨艺表演,恐怕不是单单是让我出个丑这么简单的问題。

    反正糕点是做不成了,我索性抱膝坐在地上,脑海中回想起蓝水心与二太太的密谈,她想除去的人究竟是谁,二太太每次都想绝了我的后路,而蓝水心……连应弘都疑心她的身份,我实在不能安慰自己说那些异事全都是巧合。

    “难道这回的糕点又是嫁祸,莫非是让小楠在点心里下了毒,好给我安个毒害老太爷的罪名!”我被这个假设吓得不轻,扶着墙就吐了起來,自己折腾了自己好一会儿,除了胃里翻江倒海,也沒觉得什么特别的不适。

    “不对不对,如果下毒,干嘛还故意做得这么难吃,这不是让人咽不下去吗?”我推翻了第一个设想,继续猜测:“兴许她是为了我好,老太爷本來就有异于常人的癖好,口味比较重!”

    当然,只要是正常人,总不会同时喜欢苦味、咸味和夹生的豆子吧!

    我这样胡乱猜测了半天,书河到了,依然毫无头绪,忽然传來敲门声,我苦笑道:“这就來了吗?”拖着步子去开了门,待看清楚门口那人的样子,我一颗心几乎飞出胸膛,立刻将他拽进了厨房。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哟,这回不是见了我就跑,反倒把我藏起來了!”花老三漫不经心地四处转了一圈,视线落在那三盘点心上,笑道:“枉家主那么担心,你这不是做出來了吗?”说着就拈起一枚甜饼要放入口中。

    “不许吃!”我冲上前去打落他手中的点心,花老三蹙眉道:“怎么,你下毒了!”

    “呸!”我不好意思说出原委,只胡乱道:“我精心做的食物,怎么轮得到你吃,先别说这个,你來做什么?温园到处都是玄翼的人,你还是赶紧躲起來,莫要连累了有琴弛!”

    听到最后一句,花老三斜睨了我一眼,道:“你还记得关心家主,算你有良心,也不枉我跑这么远的路!”他说着就举起一个食盒递到我面前。

    我微微一怔,这只食盒实在是太熟悉,当时我对林四娘说过“打包”和“外卖”的概念,这盒子是……鸿雁茶楼的。

    花老三看我迟疑着不肯接,自己掀开盒盖,里面一股熟悉的食物香气扑面而來,花老三笑道:“这下不愁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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