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兰与林白起一道回了皇城,便带着她回自己的寝殿去。期间路过一座之前是秦贵妃住的寝宫,便听见里头有哭哭啼啼的声音。

    凤兰往里头看了看,看见第五染系了条白丝带在门前的榆树上,竟是要寻死的样子。

    “稀奇了!”严小段啐了一口,“她什么身份的人,如今居然是公主了。当公主便好好当着罢,成日里玩些旁逸斜出的是做给谁看呢?”

    此时,就听见树下头的婢女抱着她的大腿,哭天抢地的喊着:“公主!公主我求您……不能啊……”

    “你们都别拦着我,我不活了……”第五染一边踹着婢女,一边还是要寻死。

    “吊死了干净……”严小段嘟囔。

    这时凤兰看不过去了,走过去一脚踹了她的凳子,将她拉下来吼道:“你做什么?”

    “他死,我陪他。”第五染抹了抹眼泪,然后竟然看见林白起在凤兰身后,恨得一双眼睛都红了,扑上去就对着林白起一顿抓挠:“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萧哥怎么会死!你要给他赔命!”

    “你撒什么疯,还嫌自己不够丢人么?”凤兰一把抓住她。

    “我怎么丢人了?我心上人死了,还不准我跟了他去?横竖我活着也是没意思了,你们还把我留在宫里做什么?让我去了罢!”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林白起突然抬头,一掌将第五染打出一丈多远,直打得她口角流血,腮上一片绯红。林白起瞠目道:“你凭什么陪他死!他活着是我的,死了还是我的,黄泉路上也得等着我!你敢陪他死!”

    凤兰一听头都大了,连忙将两人拦开,心想这白王发起疯来,还真是挺疯的,原本恭谨慎行的形象啊,是一点都没有了。

    他刚要拉着林白起离开,便见一个阴人一路小跑过来,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凤兰眉头皱了皱,便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开了。

    “怎……怎么了?”严小段看凤兰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忙挡在林白起身前问他。

    “没怎么,左右跟你是没有关系的。”凤兰这句话说完,电光火石地两掌将严小段和林白起劈昏过去,带着林白起便往刑部而去。

    ***

    林白起醒来的时候,四周是一片黑漆漆的,她感到自己的手上脚上都带了镣铐,胸口被铁爪给锁住,一动便是钻心的疼。她听到头顶上滴下的水滴,便知道这应是刑部的水牢。

    “白王殿下。”突然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林白起抬起头,便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人从阴影中走出,竟是别留宫的莫钰。

    “白王殿下,您可醒了……”

    “……”林白起没有说话,眼神似是空洞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你也真够倒霉的,以前从未想过,你竟会栽在我这样一个阴人的手上罢?”

    林白起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只是垂着头,看着昏暗牢房的地砖。

    “你要怎么个死法?割喉?喝药?临终遗愿没必要告诉我,反正也实现不了。”莫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想活命便把摄政王要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三公主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她临死时交代的东西到底藏在哪里?对你来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罢?原本便是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见林白起只一味地沉默着,莫钰像是被激怒了,他拎起锁住林白起的铁链,将她生生提到半空。只听一阵皮肉撕裂的骇人声响,林白起胸口那原本结痂的伤口再度迸裂,血沿着铁锁缓缓浸进青黑色的地砖。

    莫钰讨厌林白起,事实上别留宫的所有阴人,其实在背地里都是恨着她的吧。明明只是一介女流,做的不过是歌舞乐这样不入流的事情,可君天战居然那样信她,宠着她将别留宫的人入蝼蚁一般踩在脚下。

    还有那个时时刻刻护着她的萧宠,死得简直是太好了!若是那个人在的话,自己怎么能痛痛快快地将白王折磨成如今的模样?

    莫钰将林白起重重摔在地上,看她的血顺着唇角缓缓流下,浸入青灰色的地砖中,心里生出意思刻毒的快感。

    “白王殿下,奉摄政王的旨意,咱家还有大把的时间折磨你呢。咱家没事时挺喜欢琢磨刑具的,你说对你是用十指穿心好,还是用一丈红好?这样的疼白王也该好好体会体会。”

    莫钰自个儿唱了半天的独角戏,见林白起根本不理她,便将一样东西丢在她面前:“这个东西你可曾见过?”

    那是一条宝蓝色的锦带,是萧宠常带的。他带的头带与其他东岫庭杀手不同,故而非常容易辨认。

    “这是师兄的……你告诉我,师兄他……到底怎么样了?”林白起蓦地瞠开双目,急急问他。

    “哟,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啊?他死……”莫钰故意将话吊着一半,看到林白起骤然紧缩的瞳孔和剧烈颤抖的身体,不由勾起唇角。待把那灰败的脸色看够了,他才凉凉地把话说圆满:“死是没死,却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林白起终于记起了还要呼吸,她全身上下都是冷汗,汗液刺激到满身的创口,痛得她骤然蜷缩起身体。

    “你装疯卖傻跟宫禅回帝都,不就是想给萧宠争取逃走的时间?你料到自己身上带着摄政王最想知道的秘密,他定然是不会杀你,即便你要死,他也会护着你,是么?”莫钰笑了笑,摇着头继续道:“可惜啊白王,你始终没有想到,我们既能在天照关口设伏,如何会抓不住一个快要死了的萧宠?”

    莫钰捏了捏她的下巴,道:“摄政王要的秘密你说了罢,说了还能换你和萧宠一条活路,毕竟你们是他的师侄,他总归不会不顾及情面。”

    林白起朝莫钰看了一眼,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你们没找到师兄。”

    莫钰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方才差点被你唬住了。师兄跟师姐在一同,若是能被你们抓住,倒是太辱没东岫庭的功夫。不过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林白起做了一个“你过来”的眼色。

    莫钰依言,站到她身旁,听她黯哑中带着一点狡黠地道:“那件东西,我怎么会说?师兄和师父的命,全系在那东西上面了。傅冷月这个疯子,求了这么多年只是要那个东西,可惜他这辈子也别想拿到!”

    莫钰脸色丕变,用力捏起林白起的脸,在她耳边阴沉沉道:“既然白王这样坚决,咱家不拿出点真材实料的招待招待白王,也对不住您来刑部水牢走一遭。”

    ***

    走进刑部的水牢,锦上琴便被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呛得咳了出来。方才在外面杀了好几个人,她的身上本就带着一股的血味,只是这水牢里的血腥味,似乎是太过浓重了些。

    锦上琴加快脚步,心中略过一丝不安。

    水牢里湿冷阴暗,她点起一盏油灯挂在墙壁上,这才隐隐看见被锁在内中的林白起。

    林白起应该是痛得昏过去了,她全身上下都是伤口,水牢顶上滴下的水珠和着她身上的血水滴到地上,溅起一片片细微的血花。她并没有被锁住手脚,却有两只古铜色的铁爪,穿透皮肉牢牢扣在左右肩胛之上。

    锦上琴看着她破败得令人发憷的身体,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她点了林白起几个止血止疼的大穴,只听她细微的呻吟一声,这才缓缓抬起仿佛重愈千金的眼皮。

    “上琴?”林白起对她笑了笑。

    “莫钰你好大的胆子,是谁准你对白王用这样重的刑?”锦上琴一遍将白王解下来,一遍怒视着他。

    莫钰似乎是累了,见着锦上琴眼皮子都不抬,只道:“咱家奉的是摄政王的命,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务必撬开白王的嘴。咱家这还没撬开呢,锦大人就要将白王带走,这似乎是不合规矩罢?要不要……咱家与你一同去找摄政王评评理?”

    “如我们这样笨笨的,哪里懂什么规矩?”她冷笑一声,没等莫钰反应过来便一刀下去,登时血花溅了两人一脸。

    “主上,让你受苦了。”锦上琴字怀里拿出一个七窍玲珑钥匙,便帮林白起开身上的锁。

    她在水牢外面,已经想到了自家主子受的罪。方才想到时心里便是抽痛不已,可看清了林白起现在的狼狈样子,她的心内又是另一种痛法。

    锦上琴低吼一声,也不顾满地的污糟,俯□子一把将她抱住,恨不得立刻就带走。她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全然不能想象林白起现在的痛苦,也不知道如何替她解脱,只得将牢牢抱着,全然不在乎她身上的粘腻湿冷。

    “你也别太难过,我原也没有看起来这样痛。”林白起勉强朝她笑笑。

    锦上琴有从袖口中拿出一串钥匙,打开穿透她身体的铁爪,不忍道:“这爪子要从身上卸下来,一定非常难过,你忍一忍……”

    林白起对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可当铁爪从身体中抽出时,还是撑不住倒在她怀中。锦上琴紧紧抱着她,一边掉眼泪一边给她包扎伤口,林白起却似伤口不在自己身上一般,只问她“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

    “已经打起来了,其实这仗打得蹊跷,傅冷月全然不是要争天下的人,薛放没什么野心,倒是两夫妻在争天下了。虽然息夫人原本不是太后,但她的那狼子野心啊,着实是没有他人比得了的。只有一点上琴并不知道,摄政王他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才会这样对你。主子,我放你出去后,你一定要尽量走得远些,这地方没一个清醒人,全是一群疯子。”

    林白起点了点头,伸手握了握锦上琴的手,便见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靠在墙上,屈起食指替锦上琴刮掉眼角的残泪,“唉,别哭,你把他杀了,自己可怎么办呢……”

    “反正我的命也是主上救回来的,只要我在,就不能让主上受辱。”

    “你们这些人,只想着一时痛快的报了我的恩情,却不知你们若是不在了,我会有多难过。”林白起摇了摇头,“你跟我一同走罢,去薛放那边,总之这次是我连累了白花馆,我跟了边,还得白花馆也遭难。”

    “主上别这样说,白花馆原也没有人这样想主上的。”锦上琴将林白起扶了起来,又问她:“主上,傅冷月找您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若不是顶顶重要的,便给他罢了。有些东西不在自己身上,反而是幸事。”

    林白起摇了摇头,“是命,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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