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之后下了很大的一场雪,下的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种颜色,下的姚千里没由来的心慌起来,好像整个人都被这漫天漫天的雪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四儿换下姚千里手里的已经冷掉的汤水,颇有些埋怨的瞪着她,“夫人你这都发了半天的呆了,从将军早上出门就没挪过地方,等将军回来可又要心疼了。”看姚千里还是没什么反应,

    干脆挡到了姚千里眼前去,“夫人呀,将军舍不得训你,回头遭殃的可是奴婢们,夫人就当日行一善,喝一碗吧。”

    姚千里叹口气,接过汤水几口灌了下去,“四儿你怎的也学的皮滑了,以前多乖的一个丫头。”

    “还不是让夫人给磨的,我们这院子里头要说年纪最小的是小少爷,可若说最磨人的,却是谁也比不过夫人。”

    姚千里被逗的一笑,“还是你们将军说的对,我们院子里得好好立立规矩了。”

    眼看姚千里高兴四儿更是高兴,又贫了会儿嘴,倒真又引得姚千里笑了几回,是以陆离这一回来就看到自家夫人眉眼含春的模样,不由便将原本冷然的心绪放了下来,解下尤带寒气的大

    氅递给下人,温声道:“吩咐四儿熬的汤可喝下了?”

    姚千里微不可见的撇撇嘴,“已然喝了。”

    四儿掩着嘴笑,一面悄悄退了下去。

    屋里屋外的热度相差太多,陆离进屋子没一会眉眼上便结了一层薄雾,姚千里一眼看见不由一笑,拿了帕子要去擦,“陆将军这可是披霜戴露的。”

    陆离微一侧身躲开了姚千里的手,自己想要拿过帕子去擦,“我身上寒气重,你离的远些。”

    姚千里却攥着帕子没有松开,另一只手也覆上了陆离的手背,“可是……日子定了?”

    陆离身子一顿,却是面色未改,依旧温声道:“莫要担心。”

    姚千里轻轻一笑,“我知我担心也是无用,可是你早晚总要让我知晓,早些与我说了,不要让我一颗心总是悬着。”

    陆离点了点头,“本来也是要与你说的,只是见你近来气色总不大好。”

    这次与周国之战已经在所难免,而且与往年的小打小闹也不一样,这几个月来接壤地区已经打的不可开交,各国边界城池都各有得失,而且奇的是周国面对朗昭两国的军力竟也丝毫不见

    势弱,反倒是在大年初三那天打了朗国一个大偷袭,取得一场大胜,朗国整整被吞掉了一个城不说,连主将都被活捉了去,现如今这主将之位暂由林如烟替着呢。

    眼见情势越来越严峻,朗国的大士们终于坐不住了,纷纷上书请定国将军出征,宫门口天天都有跪晕过去的文臣。

    终于,今日早朝,陆离自请出征,誓逐周师。

    姚千里脸色有点发白,“那几时出发?”

    “春龙日。”

    “二月二……”姚千里的手下意识的捂住浑圆的肚子,“那岂不是等不到孩儿出生就要走了……”

    按照日子来算,姚千里是生产日是肯定要过了二月的。

    陆离眼中亦是不舍,“无碍,我很快便回来。”

    姚千里却仿佛没有听见陆离说话,口中尤自默念道:“不能,不能再让孩儿看不见爹,不能……”

    许是陆离此时也有太多心绪,许是姚千里这些日子以来时时会有如此般的焦躁,所以这一刻姚千里这稍稍的反常,陆离并没有在意,只作平常的哄慰了几句。

    陆离愈加忙碌,虽然原本就早做好了随时要去打仗的准备,一切都已经安排稳妥,但不知为何随着出征日子渐近,陆离忽而生出一种没由来的焦躁与不安,尤其看着姚千里挺着越来越行

    动不便的身子偶尔冲自己笑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发的强烈,但却也说不上有哪里不妥,烦躁之下陆离便又将自己离开之后府中的事宜安排了一通,最后更是决定将素来不离左右的陆习润都

    留下来守着姚千里。

    这日姚千里又觉得身子不适,便让四儿去请廖正言,请的却也方便,不大一会廖正言就过来了,只因一个多月前陆离将廖正言直接请进了府里来,就安置在离“不纳”院最近的一个偏院

    里,就怕姚千里有点不对劲稍微耽搁一会,毕竟姚千里的身子能怀上已经是难得,陆离一直都伺候的小心,越往后就越是提心吊胆的,除了廖正言,府里现下稳婆都住了三个,乳娘也早已经

    让人定下了。

    不同于之前几次的从容,廖正言此番却是皱着眉头不大乐意的模样来的。

    姚千里心中清楚缘由,面上也是化不开的歉意,廖正言一进屋子姚千里便深深俯下了身,“又劳烦先生。”

    姚千里觉得是深深一俯,其实在旁人看来只是稍稍弯了点腰罢了,不过还是看是人胆战心惊的,姚千里如今的确是身子太重。

    看得廖正言深深一叹,想要转身离开的动作也顿住,“夫人你这是何苦啊……”

    姚千里见廖正言没走松了口气,亲自给廖正言倒了杯茶,而后摒退了下人。

    廖正言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外,姚千里轻笑,“先生放心,这院中的下人断不会阳奉阴违,已然都退下了。”

    “定国将军也的确……”

    “先生莫说,我都省得。”

    “那你还……”

    姚千里垂首不言。

    廖正言倏地站起了身,“你可知,若是让他知道你此番作为,他……”

    “我知道!”话未说完却被姚千里打断,“我如何不知?可是先生又可知我心中所想?”

    “我诸事不祥,但凡有好事将来,必伴之以祸。”姚千里说着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寅儿便是出生没见到父亲,之后也就没了父亲。”

    “夫人哪里话,现在谁人不知,秀郡王是将军嫡子,陆府的心头肉。”

    姚千里却不听这宽慰的话,“我想亲眼看到将军抱抱他自己亲生的孩儿。”

    “夫人这话却是生分了,将军对秀郡王是真心真意的父子情分,若是知道夫人还如此想法……况且也的确没有稳妥的法子,但凡是催生,必然是要伤身的,夫人本就体弱不说,腹中孩儿保

    不准也要出点茬子。”

    姚千里还要再求,廖正言却是不愿再听,摆了摆手就往外走去,“莫要再说,夫人仔细想想,是你心中的执念重要,还是母子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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