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令与武林中众位侠士客套了一番后,便邀请众人入座。

    这是花家的大事,是喜事。今天一早,花满楼的脸上便挂着笑,今日这个日子更是不一般,他们兄弟七人约好了,早早的便来了,一齐向花如令祝寿。

    突然,却听花平来报,原来邀月也来了。在移花宫众宫女的拥簇下,她缓步步入花家大厅,手上拿着的便是此次带来的寿礼,用锦盒装着,不知是什么。

    花如令笑呵呵的接过邀月的寿礼,打开一看,便觉得一股凉意扑面而来。盒子里装的是冰晶形状的人参,颜色晶莹剔透,一打开便凉气逼人。

    “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雪参?”花如令毕竟是江南首富,自然也见多识广,“有返老还童,驻颜有方的雪参?”雪参极为难得,因为它长在终年极寒之地,并不容易挖到,更是千金难求的奇药。听花如令这样一说,花家其他六人都用惊异的眼光打量着邀月。

    “花伯父您猜对了,这的确就是雪参。”邀月慢条斯理地说道,“这雪参用来给花伯母滋补身体是最好不过的。”

    送礼是有讲究的,投其所好便是最高的一种境界。这雪参虽然难得,但比起跟天香豆蔻都有的花家来说,便黯然失色了。但是花如令平生最珍惜的就是他的妻子,不然二人也不会琴瑟和谐这么多年,还生了七个个个都英俊能干的儿子。花如令或许不会在意这雪参,但他会在意他的妻子,这个礼物的确送到了花如令心里去。

    这下花家看邀月的眼神不仅仅是惊异了,而是赞许。

    这时,也有其他的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花满楼和邀月抽空,便偷偷跑了出来。见花满楼牵着她的手,道:“你的寿礼未免也太珍贵了。”

    东西倒其次,但是一出手便是整整一盒,即便是花满楼,也被怔住了。

    邀月有些恼怒他的见外,“跟天香豆蔻比起来,这个远远不值一提呢。”看花满楼脸上笑意不住,她好奇问道:“你今日是有什么心事么?怎么这样开心?”

    花满楼道:“看来你忘了,今晚孟河灯会便开始了。我们约好的,要一起去看河灯的。”

    “今晚?”邀月面色古怪。

    花满楼道:“怎么了?”

    邀月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陆小凤和花如令商量好的计划日期,便是今晚吧。

    两人又笑着聊了许久,直到有下人来请他们,说是宴席要开了,他俩这才念念不舍的走进大厅。

    一进大厅,便看到花母的笑颜。早上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她身子向来不好,平时也不爱走动,没想到邀月竟如此惦记着她,她大为感动。她牵着邀月不撒手,道:“阿月,你可不许见外,今日你便坐我身边吧。”

    花母如此要求,众人都没有异议。花家的六个兄弟和嫂子也依次坐了,花满楼挨在了邀月旁边。花如令本来也想坐在这一桌了,却被花母推了出去,“你们喝个酒来,没完没了的,去那边陪着五派掌门,让我们娘几个自己乐呵乐呵。”

    花如令只得去了,花家大哥也跟着过去帮花如令招呼客人。

    这桌正好空出了些位子,陆小凤便趁机插了进来。除此之外,他还带着两个人。一个戴着木面具的女人,还有一个小女孩。他舔着脸道:“我带了两位朋友来,伯母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花母知道陆小凤是花满楼的好友,又哪会不愿意,连忙招呼他坐了。

    邀月抬头看了怜星一眼,淡淡地说:“你来了。”

    奇怪的是,怜星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笔挺的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一旁的上官雪儿洋洋得意道:“我师父说了,她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原来怜星还在生那日的气。

    邀月看到上官雪儿,皱了皱眉,“你不是在常百草那里吗?”

    上官雪儿一脸鬼精灵,“常老头那里又闷又无趣,我自然是要跟师父待在一起。”说完,她又朝邀月做了一个鬼脸。

    邀月转向沉默不言的怜星,声音带了些厉色:“怜星,你当真不与我说话?”

    怜星看了上官雪儿一眼,雪儿立刻会意,道:“师父说,除非你先向她道歉,否则她是不会先开口的。”

    邀月的眼光移到了上官雪儿的身上,像是察觉邀月眼睛中的怒意,上官雪儿立刻缩着脖子,再也不敢多言了。

    花满楼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连忙在桌下轻轻扯了扯邀月的衣袖。邀月看了看花满楼,又看了看坐的笔直的怜星,终于决定将这事先搁置下来。

    这时,一群身着这奇装异服的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有着小胡子的男人,他朝众人鞠了一躬,“我叫埃米尔,奉瀚海国国王之命,前来给花老爷祝寿。”

    他的中原话还未学的纯熟,说起来也奇奇怪怪的。

    有人祝寿,花老爷自然拱手表示道谢。

    紧接着,便从外面滚进来三个木桶。众人正不解其意,只见每个木桶里都钻出来一个小孩,小孩手中都拿着一个其貌不扬的食盒。打开食盒,便是金灿灿的金银珠宝。

    花如令本来就是江南首富,送金银并不算是一个讨巧的礼物。可毕竟是别人的心意更为重要,花如令笑呵呵的让人收下了。

    突然,外面响起丝竹之声。这时,一个赤脚穿着红色舞衣,脸戴面纱的女子,便踏着这音乐的古典,一步步的走了进来。她的舞姿柔软的很,跳的也是这些中原人从未见过的舞蹈,一时间,竟抓住了所有人的眼光。

    陆小凤轻笑一声,头微微贴近怜星,问道:“怎么样?”

    怜星又看了雪儿一眼。

    雪儿立刻会意,直起身子说道:“师父觉得还不错。”

    陆小凤饮了一口酒,道:“腰太粗了。”

    花满楼笑不动了,他的扇子还停在手上,再也摇不下去。邀月听到了,冷哼一声,“无聊。”

    花满楼失笑,看来邀月现在很生气,不然也不会无差别攻击了。

    陆小凤像是没有听到邀月的评价一般,继续和怜星探讨着那个舞女,当然,中间少不了上官雪儿这个翻译器。

    一舞跳完,埃米尔便让人奉上美酒。

    “这是我们瀚海国特有的葡萄酒,千金也难得,今日为花老爷祝寿,特地奉上此酒。”说完,便有几个美姬捧着酒壶,为众人一一斟上美酒。有识货的拿起酒杯一闻,便觉得酒香扑鼻,不由得赞道,“果然是好酒。”

    花满楼端起酒杯,轻轻一嗅,复又放下了。

    “怎么了?为什么不喝?”邀月问道。

    花满楼笑笑,“这酒中放有了西域特有的香料。”

    邀月也端起酒杯闻了闻,“果然如此。”

    花满楼摇头,“我不大喜欢这香料的味道。”

    邀月笑道:“既然不喜欢,那便不要喝了吧。”

    花满楼果然没有喝。酒席的氛围越来越热闹,连丝竹声,觥筹声,夹揉交错。连邀月都觉得这声音微微刺耳,她悄悄对花满楼说,“我们出去吧。”

    花满楼自然也同意。

    两人便悄悄离了席,这才得到了片刻的安静。

    正是宝贵的二人独处的时光,却偏偏被没有眼色的人撞破。花平几乎是连跌带撞的跑到了花满楼面前,见到邀月,他的眼神有些胆怯。但嘴上仍旧嚷着:“七少爷,不好了,你快去看看老爷吧。”

    花平说的焦急,连带着花满楼也以为有什么要事,连忙急着去看花如令。邀月见到花平的神色,立刻明白了:看来这出戏是要开场了。

    花如令此刻正坐在书房里,瘫坐在椅子上,捂着心口唉声叹气,宋神医和陆小凤也在。

    “爹,你怎么了?”花满楼冲进屋中,焦急的问。

    宋神医连忙解释道:“刚才花老爷出来更衣,却冷不防收到了一封信。”说完,他从怀中递出一张纸,交给花满楼。

    花满楼连忙接过,展开信纸。陆小凤也探过头来看,一边故作惊讶的问道:“这红色脚印是什么意思?”

    “是他?”花满楼听到陆小凤如此问,他的脸色有些白。然而这份惊讶没多久便立刻被愤怒所取代。

    虽然陆小凤和邀月早就知道事情经过,但他们依旧需要卖力的演出。

    ——尤其是陆小凤。

    陆小凤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是谁?”

    “铁鞋大盗。”花满楼一字一顿的吐出这四个字。

    陆小凤摸了摸下巴,似乎陷入了沉思,“是那个传说中能在极短的时间,在不同的地区,犯下数桩大案的铁鞋大盗。”

    “没错,是他。”花满楼很肯定。

    花如令适时的插了一句:“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陆小凤继续装作不知,问花如令道:“花伯父,为什么不可能是他?”

    “因为铁鞋——早就死了。”花如令演戏演得十分卖力,“十五年前,我和五大门派的掌门围堵了他,将他杀死,又亲眼看着他下葬。不,不可能是他。”

    “不,他没死。”花满楼突然道,“我有这种感觉,他没死。”

    花如令叹了一口气道:“楼儿,看来你的感觉是对的。如今,他又找上门来了……”

    花满楼的神情似乎也变了,他的面色与往日更是大不一样,“他居然又来了,这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花满楼会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出乎邀月的意料,她瞥了一眼花满楼,却发现他神情坚定。

    “不管怎么说,大家做好防备。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会趁着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偷溜进来。”花满楼推断道。

    夜晚,对旁人来说,或许会猝手不及。但是对花满楼来说,这与白天,并无区别。

    “我也是这样想的。”花如令附和道,“这次,我们一定要抓住他。”

    “嗯。”花满楼点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走出书房,花满楼的面色依旧沉重。他对邀月似乎十分抱歉,“对不起,说好晚上一起去看河灯的,但是今晚我可能不会陪你了。”

    “河灯会要连开十天,少一晚不去并没有什么要紧的。”邀月似乎并不在意。

    花满楼笑了笑,又道:“刚才在书房里,你似乎很沉默。”

    一场众人安排的好戏,没有她的戏份,她又何必开口呢,邀月笑了笑,显然不愿意回答花满楼这个话题。她看着花满楼问道:“你每次跟我说你并不在乎你的眼睛,但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在骗我的。”

    花满楼惊愕了,“你为何会这样说?”见邀月不答,他又仔细的细思了一番,便立刻明白了,“原来你以为我要杀铁鞋是因为我的眼睛。”

    邀月默认了,第一次在花满楼口中听到杀这种字眼,她有些心惊。她原本以为这种粗活,第一个抢着干的便是西门吹雪,第二可能做得人是她自己。而花满楼,是可能性最小的那一个,她甚至怀疑在最后一刻,花满楼是否狠的心下手。

    “因为眼睛,我的确很生铁鞋的气。”花满楼道,“不瞒你说,我父亲受他人之托,帮他照看一件宝物。铁鞋便就是为了这件宝物而来,屡次破坏我家中的安定。今天是我爹的寿辰,我绝对不允许他在这个好日子里破坏大家的兴致。”花满楼看着邀月,道:“因为就算是一个瞎子,也有他自己想保护的东西。”

    “我也是么?”邀月笑着问。

    “虽然我武功不如你,但离受了伤害,说什么我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你。”花满楼捉住邀月的手,他将邀月的手贴上了自己的心上,“因为你住在这里。”

    邀月笑的更深:“这里太小,我住的下么?”

    花满楼也笑:“因为小,所以才塞得满满当当的。”

    邀月不得不承认,她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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