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桑乾大捷

    桑乾,位在马邑以南,雁门关以北,阴馆以西,楼烦以东,看似没有多少军事价值,鲜卑人打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竟然设立了这么硕大的三座城堡,而且这三座城堡隐然就是雁闷群堡的首领。

    按照一般的常识,防守一方如果想要做好防守反击,那么必然寻找易守难攻之地建筑稳健的工事,借此防守。鲜卑人从祖辈的口口相传中得知,汉人难以抵挡他们骑兵的攻击,为了防范,往往会在马邑一带构建一道比较重要的防线,如果马邑被拿下,那么就依靠雁门关作为最后一道坚固防线。

    然而这些南下,鲜卑人却很是摸不着头脑,当他们南下的时候,就不停地遭受骚扰,可是在鲜卑人发狠攻击,马邑一带的敌人却转眼之间蒸发了。大喜的鲜卑人占领了马邑,继而进攻雁门关,谁知道在雁门关强攻数天,收获的却多是自己人的尸体,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对方却在一夜之间莫名其妙的突然消失了踪影。

    对汉人计谋深为忌惮的鲜卑们小心翼翼地察了又察,终于确定对方确实不在,雁门关就这样奇也怪哉地拿下。虽然担心这是汉人的又一个阴谋,然而那些财物女人的诱惑终究还是让他们跨越雁门关,进军长城以南,甚至进入太原郡领域。

    可是越过长城之后,他们却突然发现,等待他们的,并不是丰盛的晚餐,而同样还是一个又一个的石头堡垒,还是形同不毛之地的清野坚壁,就连喂马的草都没几根。不甘心就这样撤退的鲜卑们,决定攻打太原并州郡治晋阳。于是他们不得不将部队分散开来。结果,鲜卑们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泥潭沼泽。手脚渐渐被束缚起来。

    是的,鲜卑们在马背上驰骋的时候。确实厉害,他们是不错的猎人,他们就像狼群,总能够捕获猎物,面对那些大型动物也常常可以轻松猎取。

    然而,就算是再强大的猎人,面对看得见打不着的猎物。也会束手无策;就算是在凶残的狼群,面对无处下嘴的猎物,也只能望洋兴叹。而当他们的贪念让他们对这些猎物恋恋不舍的时候,他们往往从猎人向猎物转变!当那些披这坚硬的甲壳长满锋利的暗刺的猎物们睁开寒光闪烁的眼睛。鲜卑们的灾难,也就开始了!

    自十一月末以来,天地之间冻得发麻,虽然并州这一代并不像更往北边那么寒冷,但是却已经足够了。

    在雁门郡一带。由于并州军反复不停地骚扰,鲜卑们根本没有稍停的时间,他们随军带来充当食物的牛羊,因为没有妥善的安置,开始出现冻死的情况。每天都有成百成百的牛羊在冰寒中死去,虽然因为军队每天的消耗,暂时没有什么大问题,然而长久生活在寒冷地带的鲜卑们知道,这样下去,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

    只是,现在鲜卑们,却已经成了骑虎之势,进退两难,唯一的出路就是打下晋阳,然后在太原度过这个迟来而少雪的冬天。他们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个冬天还没有雪,他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骑坐的战马虽然极丑无比,但是却十分耐寒而且容易养活。

    焦头烂额的夫罗韩一边让人通报步根度,希望快点攻克晋阳,一边加强对桑乾三堡的攻势。前段时间建筑的攻城工具,已经在前几天的强攻中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不得不采取更加愚蠢的“战术”,让鲜卑们不断冲击那些该死的石头疙瘩,希望能将之击碎。在这个天寒地冻的雁门,如果不能尽快的安定下来,那么就算是习惯于寒冷的鲜卑,久了也会出现大问题。

    桑乾三堡各自相距十余里,互成犄角之势,现在的夫罗韩,已经将他在雁门一带的两万多兵力中的大部分集中到这里,将三个堡垒切分包围,使之孤立起来,然后没日没夜地攻打。

    至于外围的那些并州军骚扰小队,夫罗韩甚至都懒得理会,他知道,只有攻下这三座堡垒,他才有存活下去得机会,一些微小的损失算不得什么。

    在袁绍支派来的谋士逢纪地出谋划策下,夫罗韩动用了许许多多的办法。

    云梯、冲车等攻城器具,夫罗韩用过,虽然有效果,但是这些笨重的东西损失也很快,对方放几块石头,就能将他们的工具砸烂,更气人的是,那些石头疙瘩里面的人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用绞车将自己的攻城工具们吊上去,然后做成檑木往下砸,檑木上还写着几个大字“多谢馈赠”,让夫罗韩好不怀恨。没有多少空闲和机会去制作大量攻城工具的夫罗韩,只能将之作为补助手段。

    放火烧城,夫罗韩也用过,只是如今吹的是北风,这些城堡又是面南而建,而且外表都是石头,放火根本动不了分毫,最多也就是将这些石头疙瘩烧得外表黑糊糊一片,里面的人一样活蹦乱跳,甚至有闲暇从上面撒一泡尿以示蔑视。

    翻山从背后攻击,夫罗韩也尝试过,然而,长生天也知道,鲜卑勇士从来是马背上的健儿,只是,一旦下了马,他们甚至不知道应该先迈哪一脚……在那些该死的山上,无所适从的勇士们莫名其妙地以千奇百怪的方式死去,其中甚至有相当部分失足摔死的,这种极其侮辱鲜卑勇士的死法,对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夫罗韩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至于投毒、烟熏、挖地洞……等等等等,这些方法让夫罗韩不得不对逢纪的脑子佩服万分,然而佩服归佩服,却没有任何一个办法能让他成功拿下这些石头疙瘩,甚至弄巧成拙。比如烟熏,这办法原本鲜卑人也有自己用过,于是收拾了大量马粪之类东西,拼命堆到城堡之下,以为能像熏老鼠一眼熏死缩在城堡里面的该死的并州军,然而长生天啊。现在可是冬天啊,刮的可是北风啊……烟熏的结局,就是夫罗韩大营中多了无数个双眼通红咳到吐血以致四肢发软的鲜卑勇士。夫罗韩从中得到的唯一好处,就是知道了汉话当中的“造孽”到底是什么意思。

    仿佛是隔靴挠痒。却越挠越痒,可怜的夫罗韩,明明知道这些城堡中的兵力并没有多少,然而始终没有办法。

    每次攻城,夫罗韩远远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蔚为壮观的箭雨,射在披着坚硬的盔甲的城堡上然后远远弹开,心中又恨又怒。暴跳如雷却没有办法。更让他心痛的是,他眼睁睁地看着骁勇的鲜卑勇士手脚并用地顺着云梯往上攀爬,然后敌人在上面砸下一些东西,砸死砸伤下边扶着云梯的勇士。继而轻轻一推,云梯上的勇士顿时和那些云梯一道,摔个稀巴烂。

    不过是先后二十多天的僵持,清点人马的夫罗韩赫然发现,损失的战士。竟然高达四千有余!这个数字对这些游牧来说绝对是不能接受的,即便一个中上型的部落,也未必能够集中起来这么多勇士!

    就在夫罗韩抓耳挠腮的时候,郝昭颇有些紧张的往桑乾夫罗韩大本营东南奔驰。郝昭此时不过二十出头,然而这次雁门游击作战。吕涛却大胆地以他为一方主将,全权主持这一带的两千多正规军和上万民间军事力量,这对郝昭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同时也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年轻的他,时刻想的是如何回报那个比他还小的少主的知遇之恩。

    在雁门的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郝昭很完美地执行了吕涛密授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的十六字方针,将夫罗韩拖进泥沼之中,完成了既定的战略目标。

    心头千头万绪之时,东南方向的山野之间,忽然出现了数个黑点,天上一头苍鹰迅速地飞掠而来。

    “小将军!”郝昭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旁边的吕独杨维吴然吕明等人振臂高呼:“步根度末日到矣!”留守雁门的飞浪骑骑士再也不管什么队形,放马狂奔而去,郝昭拍拍自己有些发麻的脸颊,跟着冲了出去。

    双方很快接近,先是前头的斥候,继而是两百人前锋队,然后是吕涛的本队,重新聚合的飞浪骑们兴奋地抱到一处。

    郝昭神情激动,翻身落马,跪地高呼:“昭恭迎少主……”其他话,却也说不出来了。这次雁门游击作战,吕涛密授的计略,仿佛为郝昭打开了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门,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得到自己正在迅速成长,心下对吕涛诚服至极,非但当之为主,更当之为师。

    吕涛呵呵连笑,拉起郝昭,对旁边黑脸大胡子张燕说道:“张将军,此乃并州骁将郝昭郝伯道,虽不过弱冠之龄,然此次雁门作战,以两千之弱,力拒夫罗韩两万鲜卑之强,以百出之奇计,非但陷夫罗韩于泥沼,更先后杀敌几近五千之众,此战过后,必名震天下。伯道,此乃黑山军平难中郎将!”

    两千对两万?杀敌近五千?夫罗韩鲜卑?张燕心下震惊不已,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吕布军的能人牛人无数的景况,拱手为礼道:“少主说笑了,平难中郎将之称,已成昨日,今日张燕,不过少主驾下一负囊卒。郝将军年少有为,燕拜服!”战败之后,虽然吕涛有意要让张燕继续带旧部,但是张燕打死都不愿意,坚决自称吕涛负囊士,吕涛无奈,只得由着他。

    郝昭吓了一跳,张燕是什么人他哪能不知道,谁想这少主来回不过一个月时间,回来的时候不但多了上千骑兵,而且竟让张燕这纵横冀州西北的大豪成为一个负囊士,郝昭不敢怠慢,急忙还礼,道:“将军纵横常山之时,昭不过总角小儿,岂敢受誉。况雁门之战,昭不过逢少主之命行事,岂敢邀功!”

    吕涛笑骂一句,问起雁门目前形势,他虽然已经通过飞鹰知道大概情况,但哪里能比郝昭说得清楚。

    郝昭一一述说目前的情况,分析了敌我双方的优劣,并大胆地提出伺机偷袭夫罗韩,抄劫鲜卑人辎重的计划。

    吕涛深知如今天气越来越寒冷,这对双方来说都十分不利,一旦下起大雪来,自己的行动势必受到巨大影响,所以必须尽快解决掉雁门的夫罗韩,然后才能解决步根度这个大患。当然,他更知道,自己固然受到影响,但是人数众多的鲜卑受到的影响则更加深重,以往在这种时候,鲜卑们都是躲在帐篷之中,而现在,长久离家,必然会担心本部的情况,士兵们也有厌战情绪,他们比自己更加着急,这是可趁之机。

    稍微思索一下,吕涛心中已然有了决定,一道道的命令,流水一般从桑乾西南飞了出去。

    十二月下旬,夫罗韩觉察到情况的异样,那些一直在骚扰他的并州军的活动渐渐平息,他不由大喜,以为对方终于在这种日复一日的骚扰之中跨掉了,于是喜滋滋地命人远远近近地大肆伐木制造攻城工具,这些东西虽然笨重,但多少有些用处,如今敌人的骚扰已经不在,自然要加大力量建筑。

    然而就在夫罗韩做好准备,打算次日攻城的时候,当天夜里,他期待已久的大股敌人终于出现。

    刚入夜不久,一支千余人的队伍突然出现,攻击夫罗韩桑乾大营西北营,一副不惜一切营救夫罗韩包围中的城堡的样子。夫罗韩见状大喜,他从情报中分析,推断雁门守军不过三千人,舍去桑乾三堡中的两千人(他的推算),剩下的就是这个千人队。长久找不到敌人的郁闷,让夫罗韩早已失去了脑子,根本不理会逢纪的劝谏,大喜之下,面对千余敌人,他竟然命令本营八千余人老老实实地防守起来,而同时让人调动另外两个大营的近八千人迅速向自己靠拢,希望包围剿灭这支千人队。

    次日天色将亮的时候,夫罗韩完成聚拢人马的工作,只是当出了昏招的他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西北方的上千来敌,进而集中几乎全部力量对这支千人队展开围剿的时候,一股人数在两千左右的剽悍骑兵旋风一样地从他背部西南方向杀进,措手不及的鲜卑们还来不及反应,吕涛就已经带队杀入重围。

    吕涛杀进夫罗韩大营,却并不急于打击敌人,而是一路放火,继而杀入鲜卑人充当粮食的牛羊群中。

    鲜卑人打仗,都随军带着大量的牛羊,多的时候甚至达到数十万,而且都是带在中军位置,这次也不例外,夫罗韩坐镇后方,鲜卑们的牛羊大多集中他在这里,就在夫罗韩大本营中。

    这一下可热闹了,牛羊虽然性子温顺,然而上十万的牛羊在吕涛的驱赶下四处狂奔乱跳的时候,却成了灾难。夫罗韩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回事,便见满眼的牛羊狂奔,鲜卑人顿时炸营,有人去抓牛羊,有人落马被牛羊踩死,更多人不由自主地被牛羊群“挟裹”,随后而来的并州军各支队伍不费吹灰之力,就摘取了胜利果实。

    这简直可以称之为历史上最搞笑的桑乾大战,最终以夫罗韩带着数百人往南边步根度部狼狈逃窜而收场,并州军伤亡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桑乾大战的后果,就是步根度陷入绝境,浩浩荡荡南来的鲜卑人,结局基本定下。

    当然,另外一个让吕涛郁闷的情况就是,直到数年之后,谈起桑乾大捷,依然有人笑到抽筋,进而失足摔倒受伤,而桑乾大战当夜,就有很多将士因为笑得过分以致从马背上摔落而受伤。

    (特别说明,前边有个bug,就是陈耀留在雁门,现在声明一下,陈耀跟吕涛去打张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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