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禾急着回来报信,没有仔细打听,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叶知秋和凤玥自是没了看景的心情,由佳禾和翠芸护着下了假山,就见四五个宫女太监立在下面等着。两路汇成一路,往重景宫赶来。

    走到重景宫门外,又碰上了高华莲和芸妃身边的大宫女碧莲。

    “公主,王妃,可算找着你们了。”碧莲正在焦急张望,看到她们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见礼。

    高华莲将繁文缛节都省了,上来就说最重要的,“方才太医给定亲王妃诊过脉,说是有小产的迹象。”

    “小产?!”叶知秋和凤玥齐齐变了脸色。

    高华莲明白她们吃惊的是什么,给她们解释道:“刚刚诊出来的喜脉,日子还浅,只有月余。若不是摔倒动了胎气,只怕还诊不出来呢。”

    叶知秋和凤玥对视一眼,神色都很严峻。

    如果只是打一巴掌,求求情就能过去。偏偏事情这般凑巧,太医一诊就诊出了喜脉。宣宝锦没事还好,万一有事,莎娜搞不好会背上残害皇家血脉的重罪。

    叶知秋很了解莎娜,那丫头虽然率性活泼了一些,可绝不是鲁莽之人,心知她不会无缘无故对宣宝锦动手,便问高华莲,“那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高华莲说完这一句,见有两个宫女经过,便住了口。待人走远了,才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原来叶知秋和凤玥离开重景宫没多久,诗会就进入高~潮阶段了。

    宁妃娘家侄女霍小姐很争气地中了状元,榜眼是季家长房嫡孙女,沈家小姐占了探花。

    高华莲被人拉去友情参赛,不肯抢了未出阁小姐们的风头,拿捏着分寸写了一首不甚出彩的,屈居第四。

    梁太后和穆皇后将那三位才女重重地夸赞了一番,并封了赏。

    一位将军夫人见霍小姐娴静大方,又颇有才气,透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愿。除她之外的夫人、老夫人们虽然没有挂在嘴上来说,不过心里也都有中意之人。

    总之,皆大欢喜。

    趁着兴致大好,一起出门放灯许愿,顺便观看难得一见的美景。

    高华莲原本是跟莎娜在一起的,被人拉住说话的工夫,就听见莎娜怒气冲冲地嚷道:“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揍你!”

    然后听见“啪”地一声脆响,回头看时,就见宣宝锦嘴角流血地倒在地上。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得到消息,将两人叫过去问话,定亲王妃只说是误会,求太后娘娘不要深究。长谊郡主却说没有误会,是定亲王妃先骂人,她才动手打人的。

    之后宣了太医,便诊出喜脉来了……”

    这个时候最怕乌鸦嘴,“小产”两个字不好反复挂在嘴上来说,高华莲便隐了半句,“太后娘娘知道了大发脾气,把长谊郡主带到后殿去审了。”

    碧莲补充道:“太后娘娘正在气头上,郡主又不肯服软,娘娘事情闹大不好收拾,叫奴婢派人去寻公主和王妃回来,帮忙劝劝郡主……”

    高华莲和碧莲句句点到为止,然叶知秋和凤玥都能想象得出宣宝锦楚楚可怜,又强忍痛苦和委屈,尽显善良大度的模样。

    她这惯用的伎俩当真男女通吃,屡试不爽。若不是她明着求情,暗中火上浇油,梁太后再怎么心疼自己养大的人,也要顾及莎娜的身份,能掩则掩,而不是大张旗鼓地审讯。

    “这次莎娜怕是要吃亏了。”凤玥面上带着冷笑,“除了我们,谁会相信宣宝锦会骂人?”

    对于这件事,叶知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招呼她和高华莲,“走吧,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后殿的正堂里只有梁太后、穆皇后、芸妃和宁妃,肇事双方的莎娜和宣宝锦,以及刚刚进去的太医。其他人大多聚集在重景宫后殿的院子里,三五成群,低声地议论着。

    不能现场围观,却能从敞开的大门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声音。

    叶知秋一踏进院子,就听见了梁太后中气十足的喝问声:“说,是不是有人唆使你对锦儿动手的?”

    喝问的对象显然是莎娜,至于那个“有人”指的是谁,只要不是傻子,心里都有数。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叶知秋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果然是冲她来的吗?

    也是,在外人看来,莎娜跟宣宝锦无冤无仇,甚至还在亲事上承过那夫妻二人的情,若没人唆使,怎么会对娇弱如花,人见人怜的定王妃下手呢?

    外面早有传言,说她安排莎娜住进雪亲王府,装得跟亲姐妹一样,是准备将来开脸收房,给凤康做妾,以便巩固自己的地位。

    所有人都知道莎娜是异族女子,不懂中原规矩,单纯好骗,对她可谓言听计从。这个唆使之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梁太后这一问,无异是把她当成首号嫌疑犯了。

    为了自家兄弟,这老太太对她忍耐想必早就达到极限了。于是在今天这个大好的日子里,出了这等事,终于忍无可忍,决定新账旧账一起清算了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是冲她来的,她当然不能做缩头乌龟。

    心念转动间,已来到门前站定,故意拔高了声音,对守在门边的宫人道:“雪亲王府叶氏知秋求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劳烦两位帮我通报一声。”

    大殿内外同时安静下来。

    一瞬之后,里面传出梁太后染着冷怒的吩咐声:“叫她进来。”

    宫人应了声“是”,侧身相请。

    凤玥觉出气氛不同寻常,跨上一步,低声地道:“九嫂,我陪你进去。”

    “不用。”叶知秋冲她安抚地一笑,“放心,没事。”

    凤玥也知道自己进去帮不上什么忙,还有被迁怒的危险。有芸妃在,当能护她几分,梁太后或许不给别人面子,但芸妃的面子总会顾念一二。

    这么想着,仍不放心,赶在她进门之前飞快地叮嘱道:“太后娘娘吃软不吃硬,进去先服个软,其它的慢慢说。”

    叶知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理了理衣裙,迈步进门。

    皇室女眷和朝臣家的夫人小姐们都觉得她这是傻了,太后正等着捉她的短,她不避着就罢了,怎么还主动送上门去了?有同情的,有不屑的,有等着看好戏的,神色不一而足。

    里面的气氛比想象的更沉肃,梁太后在上首正襟危坐,面色寒厉。穆皇后坐在她旁边,依然是那副端庄和善的模样。

    宁妃和芸妃分左右陪坐在下首,一个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神情,一个忧心忡忡。

    莎娜站在地上,腰挺得笔直,浑身都透着“不服气”的信号。

    宣宝锦被安置在用屏风临时隔出来的半开放式隔间里,泪眼迷离,惶恐不安地倚在一张软榻上。对面坐着一位年近五旬的太医,隔着纱帘,手指搭在她覆了帕子的手腕上,闭目把脉。

    旁边有两个宫女,正轮流用浸了冷水的帕子为她敷脸。

    看到叶知秋进来,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梁太后瞧见这一幕,脸色又阴沉了两分。

    叶知秋连冷笑都懒得,心里只觉腻歪得紧。走上前来,正要福身见礼,梁太后就当头冷喝道:“跪下。”

    自己跪那是尊敬,被人喝令下跪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叶知秋原想遵照凤玥的叮嘱,先服个软的,被梁太后吼了一嗓子,便改了主意。

    照旧福身见礼,“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宁妃娘娘,芸妃娘娘。”

    梁太后没想到她会无视自己的命令,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你好大的胆子,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

    “太后娘娘。”没人说平身,叶知秋便自己直起身子,“孙媳妇不敢不将您放在眼里,只是不能跪得不明不白的。等事情搞清楚了,孙媳妇给您跪一年都成。”

    梁太后气极而笑,“哀家说一句,她就有十句顶过来,雪亲王当真给哀家娶了个孝顺的孙媳妇!”

    “太后娘娘可是咱们皇家辈分最高的,怎么敬着都不为过,只叫跪一下倒成不明不白了。”宁妃在一旁接起话茬,“要不怎么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呢?

    门户低了,缺少教养,就是不行。”

    与宁妃相比,芸妃的处境就尴尬多了。

    一边是嫡亲的儿媳妇,纵然不怎么待见,却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何况那肚子里还怀着她的孙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另一边也是儿媳妇,虽然不是亲的,可打心眼里喜欢,根本不信这件事是那孩子唆使的。

    总之不管偏向哪个,心里都不会痛快,只能两不相帮,静观其变。

    见宁妃看热闹不怕事大,这会儿了还要煽风点火,心下气恼,却不好发作,按捺着性子平声静气地道:“宁妃姐姐,凡事有太后娘娘做主呢,咱们只管听着记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不要跟着搅和了。”

    宁妃把嘴一撇,“说两句实话怎么了?”

    穆皇后感觉此事有可乘之机,打定主意不做和事老,改当渔翁,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

    莎娜大概也觉出自己这边这般势单力薄了,往叶知秋身边靠了靠,“叶姐姐,是她先骂我……”

    “住口。”梁太后怒声喝断她,“哀家没让你说话,你乱叫个什么?

    不要以为你是雪亲王带回来的贵客,又是群岛的储君,有恃无恐,哀家便奈何不得你。

    皇上封了你郡主,你就是我华楚国的人,更何况你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哀家就是一顿板子打死你,也没人敢说什么。”

    莎娜柳眉倒竖,正要说话,外面便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有人人高声通报,“定亲王驾到,雪亲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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