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在两月之后月王之朔考并未如期举行。距约定之期还有二日,詹琪照例从卯时时坐冰,寒气依然从涌泉穴上涌,詹琪催动行气之法,寒气在下盘不停流转。约莫一刻光景,房间之内已被寒冰挥发出的薄雾完全笼罩。

    詹琪自开始坐冰以来,每日饮一点灵泉乳抵消寒气。殊不知,灵泉乳的灵韵早已随着寒气上涌合二为一,此时却已在下丹田之处化气成形,凝结成鸡卵大小的一块气团。但寒气在下盘不停运转之时,这气团化有形而无形,随着刚刚吸入的寒气一同流转,直至回归下丹田,每经过一个循环,气团无形之中略微膨胀,也更为坚固。

    詹琪进入无人之境,如老僧入定一般,远远看去,好像是一座包裹在雾气之中的雕塑。不知不觉间已是两个时辰,入定中的詹琪突然觉得双足涌泉穴寒气不再袭来,不由得缓缓睁开双目,向下望去。原来这三尺见方的一块玄冰竟已消弭于无形。

    詹琪不由大惊,今日进房之时这玄冰还有大约六七分厚,怎料想只两个时辰就已尽数挥发干净。又想起当初白风西护法引领自己初到玄冰第一室时的教导,说是一旦玄冰被自己完全坐化,即可完成第一房之修习。

    想至此处,詹琪向门外行去。甫一抬足,就觉得轻飘飘的,好像踩在棉花堆上。想当年自己尚是幼童之时,看父亲传授弟子,首要之一就是在习武之时下盘牢固。自己接近三月坐冰,已感到真气可以凝结,怎却脚下虚浮,难道自己练习有误不成。想至此处,不由得迅即向正堂走去。

    白风西护法正在正堂西侧蒲团之上闭目打坐,耳内听得脚步声响,缓缓睁开双目,仔细打量詹琪脚下步伐,不由得暗中一喜。开言道,“此时未到午时,你不在玄冰第一室打坐,来此何为。”

    詹琪答道,“护法,我已将玄冰第一室中玄冰尽数吸取,目下玄冰已是一丝不剩了。”

    白风西言道,“看你脚下轻浮,我已料到应是如此。你可记得上次朔考之时,月王曾对你言讲,推迟一次朔考之期,你道为何。”

    詹琪答道,“弟子愚鲁,尚且不知。”

    “二月之前,月王和我等看你坐冰进境,原料想你后日就可完成第一室之修习,是故才推迟了这朔考。谁料到你竟比我等预估之时间尚早两日完成,这也是我见你进门之后心下暗喜的原因。”白风西言道。

    “但弟子觉得脚下虚浮,似不着力。想当年,弟子在家中也见过他人习武,首要扎稳根基,目下之状似与武学常规不合,莫不是弟子走偏了路子不成。”

    白风西哈哈一笑,轻略颌下须髯,开言讲解道,“别派武功注重进攻,是故要拳脚齐施,辅之以兵刃方可奏效。而我派武学仅只退敌,不愿伤生,是故已轻飘为要。且你此时只是习练了第一室心法,重在下盘虚空,这才是本派武功扎下根基的要旨。”

    听了白风西护法的讲解,詹琪这才放下心来。只听白风西言道。

    “你可还记得当初教你行气之法,现在将气息运转逆行过来,从下丹田起引导体内寒气分自左右各自下行,直抵涌泉。你现在依此诀要且自试上一试。”白风西向詹琪言道。

    詹琪自不怠慢,自到达这西泠阁以来,月王和三位护法所言句句有的,此刻更是毫不犹豫,立即行功。詹琪脑中默想各种穴位,只感觉下丹田之球状气团分成两缕自左右两腿,沿心中默念之穴位不断下行,至涌泉之后有呼之欲出之势。

    只见詹琪双足飘忽间离地一分有余。这对于詹琪而言,实在是难以捉摸。仓促之间不由只向地面跌去。白风西在旁微探右臂,右掌拍出,一缕劲风扑向詹琪前胸。在这力道支撑之下,詹琪竟然站稳了身形,转瞬间,落回地面。

    “不足三月,你竟有如此修为,实在可喜。你且随我到议事堂中,向月王一展三月所得。”

    詹琪尚未从惊骇之中回过神来,只得唯唯应是,跟随在白风西身后向议事堂行去。

    议事堂中,月王正在同白西风护法议论近来江湖时事,见两人入得堂来,略一惊愕,转瞬之间已明了两人来意。于是顿住了和白西风护法的交谈,两眼望向詹琪和白风西。

    白风西首先开言道,“看来月王朔考之期要提前了。”言毕吩咐詹琪将刚刚学会的气息运行之法做一展示。

    詹琪依言,默默催动体内寒气,气息到达涌泉之后,身形又是离地一分有余。只是此一回詹琪有了上次险些跌倒的经验,双腿微曲,臀部后坐,勉强稳住身形,虽然如此,也是很快落回地面。

    月王和白西风见状喜形于色,月王言道,“好,很好。詹琪天纵英才,进境如此之速,实出我之所料,且白风西护法又教导有方,看来,我西泠阁前辈预言不虚。”

    略一停顿,语气更加和缓,向詹琪言道,“琪儿,你用功勤习,果不负我等重望。看来这武渊坊你竟能够比那文魁坊进境更速。肃然如此,切不可骄傲。”

    詹琪虽已十四五岁,但一心在西泠阁习武学文,与旁人接触甚少,是故对于旁人的赞扬却是不知如何回复,只得默不作声。月王见状,继续言道,“今日之考,甚合我意,你可回房稍事休息,明日即可进入玄冰第二房,白风西护法自会从旁指点。”言罢挥手示意命詹琪退下。

    转眼之间七月有余,今天是詹琪在玄冰第三室修习的最后一天。黑玉榻之上玄冰仅剩半分不到,薄薄的附在玉塌之上。詹琪此时亦可以腿不屈,臂不摇的纵身而上,直至冰面。玄冰第二室詹琪是以双手着冰倒立于上的姿势,使寒气能够沿劳宫涌入,继而小周天运行,最后将寒气储于中丹田之中。这第三室却又恢复了正常的盘膝而坐,以下焦和秩边两处穴道涌入的寒气分两路,上攻上丹田,下攻下丹田,最终使三股寒气融会贯通,储于气海要穴。

    詹琪入定不久,寒气周身运转,遍历京骨、飞扬、殷门、委中、劳宫、楚门、青灵、曲池、少泽、四续等要穴,直至神堂、风门、大抒三穴气息阻滞,再难前行。这种现象自进入玄冰第三室以来一直如此,詹琪只得停住气息运转,但此时座下玄冰早已化为乌有。

    詹琪自黑玉榻上缓缓伸展双腿,跃下榻来。白风西已未卜先知般飘然而现。

    “詹琪,你已将这采之不易的三方玄冰全部化解,寒气凝练已算竟功,气息运行之法也是了然于胸。月王几次朔考也非常满意,你还有何疑惑,且趁此时言明,明日起即可进入真火室接受淬炼。”

    “弟子有一事不明,须在护法之前领教。”詹琪此刻与白风西已是感情融洽,早已把这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当作了自己父辈。听到白风西主动提出自己还有何疑问,就立即接言道,“经历这玄冰三室之后,有泉灵乳相助,弟子亦能不惧苦寒,甚至于每次处在玄冰之上都能够甘之如饴。您悉心教诲,弟子体内寒气也已能够凝结成团,似乎化成了有形之物。但弟子每次行功之时,气息行至神堂、风门、大抒三穴都感阻滞,且弟子也曾将气息逆行,然达到玉枕、天柱之后,气息下行甚是不易,还请护法向我言明。”

    白风西听罢,不由仰声大笑,这笑倒使得詹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问了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你只经过玄冰三室历练,就能有如此成就,更可喜你对周身穴道竟然如此烂熟,可见文事修习你很用心。你可知道你所言讲的三处穴道有何玄机。”

    詹琪摇头,白风西继续讲说,“这三处穴道属于带脉、冲脉相交之处,就仿佛已经被大坝拦住的江水两侧,轻易不能突破。这也就是江湖人士常常提到的任督二脉交汇之处。”

    听到此处,詹琪恍然大悟,他也曾听说,如无奇遇,江湖豪杰尽管再是认真,没个二三十年也休想冲破此三穴,甚至有些江湖人穷其一生也劳而无功。原来自己气息受阻的穴位竟然是打通任督二脉的关节所在。想至此处,不由得豪气大增,料想自己年方十五,就已领略其中要旨,想来只要持之以恒,必可达到气息通汇之境界。

    白风西自是察觉了詹琪心中所想,暗提冰火内罡功力,举左掌向詹琪头顶承光穴按去。事发突然,詹琪自是躲无可躲,手掌未接触前额,一股柔风袭来,甫一触及头顶,詹琪体内寒气也是自有反应,只向那股柔风接去。怎奈何两股力量相去甚远,詹琪身形向后便倒。白西风身形不变,左掌变拍为抓,瞬间竟绕过詹琪肩头,抓在气户穴上。詹琪瞬间全身麻木,呆立当地。

    白风西声音低沉的言道,“你习武可算刚刚入门,看上面上颜色竟是沾沾自喜,如此怎能竟得全功,更休提行道江湖,拯救万民了。我只是以此方式警醒于你,若论武功你距绝顶高手何止千万里,需定住心神,切不可骄傲自满,你可晓得。”

    一阵柔风拂体,詹琪已是能言能动,满脸愧疚。心下暗暗打定主意,定要潜心武学,路漫漫其修远兮,必当下上求索。口中言道,“弟子知错,定不再犯。”

    白风西对詹琪期盼甚殷,以至于爱之深责之切。虽已体谅这少年人一时得意,但言下仍是甚为严厉,“明日卯时,真火室相见,你要省的,这真火室要比玄冰室更为凶险,且虽言火而未见火,这才是真的可怕之处。至于真火室是何样貌,你明日自知。你且回去休息吧。”

    詹琪心中暗想,真火室而无火,那何来真火室之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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