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强忍眼泪的模样,令谢三的心狠狠一抽,他心中的烦郁突然变得不重要了。这一刻,他只想抱一抱她,让她不要难过了。

    谢三心知,他抓着她的肩膀已经于礼不合,可是他的手掌依旧紧贴她的衣裳,他的拇指按着她肩头,他几乎能感觉到她的锁骨。

    不管了!谢三无法抑制心中的念头,正想上前一步,把她拥入怀中,忽觉自己的右手腕被一双小手抓住了。

    “不许你欺负大姐!”何靖奋力推搡谢三,小小的身子努力挡在何欢身前。

    谢三幡然醒悟,急忙放开何欢,后退了一大步,低头朝何靖看去。

    何欢亦醒悟过来,背过身拭去眼角的泪水。待她回过头,就见何靖与谢三大眼瞪小眼,何靖正张开双臂,把她护在身后。

    “你就是何靖?”谢三打量何靖,不敢朝何欢看去,暗暗庆幸自己来不及付诸行动。

    何靖气呼呼地重申:“不许欺负大姐!”

    “靖弟。”何欢赶忙拉着何靖后退一步,低声解释:“不得无礼,大姐正和谢三爷说话呢!”

    “可是我分明看到他……”

    “不是,你看错了。”何欢心虚地摇头,“我们在说紧要的事儿。”她试图岔开话题,问道:“你怎么不在屋子里读书?”

    何欢的话音刚落,白芍慌慌张张站在门外解释:“大小姐,奴婢刚刚在大门口与张伯说了几句话。”

    “你先带着靖弟回西跨院。”何欢暗暗吁一口气,又对何靖笑了笑。再次表示谢三并没有欺负她。

    待白芍带着何靖走远了,谢三轻咳一声,随口说:“他就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弟弟?你与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他面上镇定,却不敢朝何欢看去。

    何欢胡乱点点头,亦不敢面对谢三。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若是何靖没有出现。谢三一定会拥抱她。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推开他,事实上,她压根就不该提及父亲的死。先前的那些话,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沈经纶在内。她悄然后退一小步。

    谢三看着她的动作。同样默默往后退,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他生于辰时,所以取名谢辰……”

    “为什么我们总是莫名其妙吵起来……”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示意对方先说。

    “那个……”

    “其实……”

    随着这四个字,屋内的气氛愈加尴尬。

    炙人的沉默中。谢三大步走回桌前,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咕咚。咕咚”连饮几口。

    何欢一径低着头,努力压抑呼吸。她一直以为,谢三和沈经纶身高差不多,最多也就是稍稍高出一点点。可就在刚才,他抓着她的肩膀,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身影下,她才发现,他不属于沈经纶那种清瘦修长,更不是莽汉的壮硕魁梧,而是一种无法用词语形容的高大挺拔。即便他正很生气地与她说话。也让她觉得安心,仿佛她早就笃定,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绝不会伤害她。

    恍惚中,何欢又想起他抱着她跳下马车的画面。那时候,现场一片混乱,她压根无法思考,而他,即便是在情急之下,他还是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搂着她的背,手肘尽量撑着地面,以免她受伤。其实,他看似不拘小节,偶尔霸道不讲理,却是细心体贴的男人。

    如果一个月前,他没有救下上吊自杀的何欢,我也没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吧?

    我在想什么!

    何欢深皱眉头,暗暗对自己重复: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仅此而已!

    谢三放下茶杯,就见何欢又是叹息,又是皱眉。他只当自己吓到她了,低声道歉:“我不是有意冲你发脾气,也不是故意勾起你的伤心事,我只是……只是恰巧路过。”他重重点头,重复道:“对,就是恰巧路过而已。”

    何欢没有戳破他的拙劣谎言,她不敢靠近他,远远看着他说:“我刚才所言都是肺腑之语。对很多人来说,怀抱希望,总比彻底绝望来得强,至少‘希望’能让他们活下去。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接受事实的。”

    “可是你的母亲还是抑郁而终了。”

    听到这句话,何欢微微一怔。她在用林曦言的心情与他说话,他看到的却是何欢。她失笑。每次与他起争执,她总是忘记,她正扮演何欢的角色。

    看到何欢嘴角的那抹苦笑,谢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干嘛又去揭她的疮疤。她七岁遭逢家族巨变,没了父亲,很快母亲也死了,只留下同父异母的弟弟,至于何家那些人,不提也罢。

    过去的十年她过得那么艰难,以后应该有人好好爱护她,照顾她,可惜,他终究要回京城,而他们毕竟男女有别。将来,他会娶妻生子,而她也会嫁人。即便不是沈经纶,也会有其他男人抱她,亲她……

    “嘭!”谢三一掌打在桌子上,猛地站起身。

    何欢被他吓了一跳,诧异地看他。

    “没事。”谢三连连摇头,背过身说道:“总之,无论他是生是死,找到他,事情才算有一个了结,永安侯世子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三爷,虽然我也希望,世上的事情都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何欢轻轻摇头,担心地说:“你若是能找到谢辰小公子,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如果你只找到一堆白骨,对他的父母来说,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或许,他们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谢三一脸不赞同,摇头道:“你应该知道,伤口若是一直捂着,就会流脓溃烂,唯有把烂肉剜除,才能结痂康复,这是唯一的方法。”

    “我们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何欢远远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谢三不满她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却也不敢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只能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沉声说:“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我压根一点线索都没有。谢捕头回京这么些日子,说不定过几天我就得走了。”

    “你要回京了?”何欢愣了一下,又急忙掩下情绪,改口道:“你要回京了,才会如此焦急?你有没有想过……”她咽下了后面的话。她若是继续往下说,势必要提起沈经纶。每次她提起沈经纶,他就想点燃的炮仗。有时候,她真的很难理解男人的思维。

    谢三知道何欢想说什么,他转头朝窗外看去。顷刻间,屋子内陷入了沉默。

    何欢抬头看了看谢三。她早就知道他会离开蓟州,可他真的要走了,她竟然有些不舍。转念想想,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大概因为她这辈子都没报恩的机会,她才会觉得遗憾吧!

    想到这一层关系,她脱口而出:“谢三爷,恕我多嘴说一句,永安侯世子曾经中毒,与谢辰小公子失踪,根本是两回事。再说,整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我想,这会儿就算是谢辰小公子站在您面前,您也认不得他……”

    “若不是他因为中毒,身体虚弱,就不会没有其他子女……”

    “您怎么知道,世子爷没有其他子女,是因为身体虚弱?您又怎么知道,他身体虚弱,是因为曾经中过毒?”

    “你在劝慰我?”谢三朝何欢看去。这件事梗在他心中十多年,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自然也不会有人劝慰他。再说,在旁人眼中,他少年得志,大家巴结他都来不及,他哪里需要旁人的安慰。

    何欢感受到谢三的目光,不由自主垂下眼睑,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三爷在救我的时候,没有期望我报答您的恩情,说不定世子爷也是这么想的。这会儿,京城的人可能只是希望,您能尽早回去,平平安安回家。”

    “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何欢侧目。

    “好奇我是谁,和永安侯世子什么关系,为什么来到蓟州,为什么怀疑沈经纶等等。”谢三目光炯炯看着何欢,表情仿佛在说,如果你开口问我,我一定会如实回答。

    何欢触及谢三的眼神,忽然觉得有些悲伤。十多年前,他给永安侯世子递糕点的时候,也就七八岁。这个年纪,绝不可能是谢家的下人,大半是家人,或者与侯府交好,又身份高贵的人,才能令世子不得不吃下糕点。永安侯世子的两个弟弟幼年夭折,那么谢三就是能令永安侯世子都不得不低头的人。倘若他们在京城相遇,她大概连仰望他的资格都没有吧?

    何欢看着谢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仿佛在告诉他,你若是想说,我便听着,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会问。

    谢三见状,心生失望。突然间,他很希望她是贪慕虚荣的女人,知道他的身份后迫不及待对他说:是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如果真是这样,他便能光明正大带她回京。除了“妻子”的名分,他能给她一切她想要的,只要她能在以后的日子,在他不高兴的时候,像现在这样陪他说说话,哪怕是和他吵架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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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中午做了昂刺鱼蒸蛋,太鲜美了!以前一直喜欢昂刺鱼炖豆腐,今天临时改蒸蛋,非常惊喜,蛋很鲜,鱼肉一如既往鲜嫩。ps:鱼有腥味,所以姜是关键。某人不喜欢吃到姜块,我不喜欢成品姜汁,所以用了新鲜的姜擦成粉。喜欢蒸蛋和鱼的同学可以试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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