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损送去的勒索信中写着要水昭在第二日的正午时分,单独一人带着钱财到西城梅子林唯一一颗老槐树下等人。

    他也是怕水昭带人埋伏,所以将时间定的那么赶。即便这样李损依旧不放心,第二日一早就去了梅子林,潜伏在林中等了许久,果然看到一大批的官差事先埋伏在老槐树周围,还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他们来就范。

    李损心中冷汗直冒,心想这丞相果然是不将那小女孩放心上,他在信中如此威胁恐吓,那丞相居然还敢调动官差埋伏他们。

    李损悄悄的回了老破庙,此时丁莽正提着捆成一团的落英往外走,见到李损,便问:“你去探的怎样,那丞相没耍什么花招吧?”

    李损咬牙道:“我还当那丞相应是重情义之人,没想到他居然不顾侄女的性命,派了许多官差埋伏在梅子林想抓获我二人,幸好我提前去打探。”

    “官差?”丁莽皱起眉,把落英提到眼前,“他还真的不顾这小孩的性命了,居然敢叫官差来。”

    李损上前一步扯过落英:“你到底是不是丞相的侄女?”

    “我当然是啊!”落英白着脸,心中叫苦。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水昭怎么会不顾自己的性命派了官差。难道这六年里已经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他兄弟二人关系已经冷漠疏离?

    落英想起在落家庄见到沈浪时,那个落宇和沈浪之间似乎已经筑了一条无形的沟壑,淡漠疏远。

    连他最喜欢的大哥都关系尚且如此,那……落宇和水昭……

    落英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力感。他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已经天翻地覆,生生错过了六年的光阴。在这六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又为何会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模样,他还有没有机会换回自己的身体,那个落宇到底是谁……一连串的疑问充斥在脑海,然而仅凭这小女孩的身体,他即使有心也无力追查。

    更何况他现在的小命还握在了别人手中,若是这俩贼人一个不高兴,自己兴许就命丧此处。

    李损看这小女孩一脸的失落,心中立马就软成了一滩水。

    “看来你这个丞相伯父也不是个好东西,不过索他百两银子,他居然为了钱财不顾侄女的性命。大哥,我看此地也不宜久留,那些官差等不到人很可能就会搜查过来,我们快走吧。”李损说道。

    丁莽心中愤愤,到手的银子打了水漂,一肚子火气无从发作,他揪过落英,恶狠狠道:“都是这小孩害的我二人不但没捞到钱财,还被官差盯上。我现在就结果了她!”

    李损忙阻止道:“大哥别这么急着决定,我看这小孩还有点用处。”

    “还有什么破用?”丁莽问。

    “大哥,虽然这丞相不肯出钱,但不代表她生父不肯,你忘了她爹可是个庄主呢!”李损暗示道。

    丁莽想了想,这才缓下怒火,“不错,我们可不能做吃亏的买卖,那好,小孩,你家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你爹要钱!”

    落英心中又是一苦。

    他家是落家庄,他一生只出过一次落家庄,而且还是年少时候跟家人一起,你若问他落家庄在哪,那他,还真不知道!

    李损和丁莽二人见小孩缄口不言,心中一怔,面面相觑了片刻,异口同声道:“他该不是不认识路吧!”

    他二人只当落英是普通的小女孩,小孩不认识路是情有可原。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丞相已经起了警惕,若是这小孩还不认得家里的路,那他们实在没有必要再留她。

    丁莽吐了一口唾沫,晦气道:“不是爷没发善心,我也不想杀你,要怪就怪你的丞相伯伯要钱不要你。”说罢拎起落英往外走。

    “大哥,你要干嘛?”李损追上去问。

    “干嘛,你说干嘛,现在已经惊动了官兵,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俩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那就是有十个嘴也说不清,趁现在官差没发现是咱哥俩做的,先把这小孩解决了再说。”丁莽皱着眉说道。

    “那,那也没必要杀人啊,咱们不是说好的只求财不图命……”李损心中不舍,他对这软糯的小女孩实在喜欢的很,有心想留下她。

    “她已经认得我二人的脸,不杀她,死的就是我们兄弟。”丁莽执意拖着落英往外走,“兄弟我也不想手上沾血,就把她丢到城外二十里的荒冢去,那里除了死人就是野狗,她要是运气好顶多是饿死,运气不好就是被野狗吃了,怨不得我二人。”

    李损叹了一声,狠下心撇过脸道:“唉……我,我胆小,大哥你一个人去吧,路上小心官差。”

    “知道知道,你把庙里的东西收拾了,到菜市头等我消息。”丁莽拖着落英头也不回就要往前走。

    落英心知小命难保,若真是被丢到荒冢,他一定必死无疑,现在唯一的救命草就是另一个心软的歹徒,危急关头落英也顾不得什么,朝着李损大叫道:“叔叔,叔叔救我,你不是喜欢英儿么,英儿不想死,救我啊叔叔。”

    李损与落英相处了一晚已有了些感情,心中的确不忍,但他此刻已是身不由己,若是留下这女孩,他日必定给自己带来祸患。思及此,李损狠下心捂住耳朵,不顾女孩的呼唤走进了破庙。

    身后声响越来越远,女孩的呼喊声依旧没有停止,李损蹲在佛像前暗暗伤神了一会,便起身去收拾他二人东西。

    李损刚一起身,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吓得他又摔了下去。他细细一听,这声音怎么这么像丁莽?

    李损心中惊道:莫不是官差已经追来了?这样一想,他也顾不得再收拾东西,立马爬起身往门外跑,却一头撞上一个人。李损被震的往后退了几步,定下身看着门外那人。

    那人沉着一张脸,碎发挡在眼前,薄唇下抿,依稀可见面容姣好,一身凌人气势慑的人不敢接近,他右手五指染血,左手臂上抱着一个正在啜泣的小孩,小孩一手抱着那人的脖子,一手抹泪,嘴里还呜咽道:“别,别杀他……”

    小孩抽泣了一会,擦干眼泪看着那人,“宇文文静,我不想看你杀人了。”

    宇文文静嗤了一声,抬头看向落英,“这样的人也值得你求情?”

    落英白着脸,还沉在刚刚的惊吓中,“要害我的是另一个人,你已经把他杀了。”

    李损心中一惊,惶恐的看向宇文文静。这人看上去如此瘦弱,居然能杀了丁莽!李损将手探到后腰,摸出藏在腰带里的匕首挡在面前,惊恐道:“你,你别过来!”

    宇文文静看了丁莽一眼,又问落英,“你刚刚向他求救,他救了吗?”

    落英低下头,揉着鼻子道,“可他也没想要我的命,可见本性也不坏。”

    宇文文静点点头,冷淡道:“你判断好坏的标准可真让我不敢苟同,好,既然你说不杀,那我饶他一命。”

    李损方才被宇文文静冷冷一瞥,几乎连匕首都握不稳。现在听宇文文静说饶他一命,胸中舒了口气,立马软了下来,瘫倒地上警惕的看着宇文文静。

    落英把脸埋道宇文文静肩上,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之后,这才踏实下来。

    他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前半生被锁在落家庄,从未见过血腥,这次从鬼门关绕了一圈,这才发现江湖并不如自己想的美好,而生命有时又是那么脆弱。

    如果不是宇文文静,恐怕他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自己的尸体。

    “宇文文静,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落英趴在宇文文静肩头不肯抬起脸,小孩的声音呜呜的混成一团,听上去还带着些委屈。

    宇文文静冷着脸转身离开了破庙,并没有回答落英的问题。

    *

    与落英分开之后,他追着那三人追了一阵,到天亮见他们买了三匹马要前往渠阳。京城与渠阳之间隔了个云境山林,云境山林多险阻,那三人急于赶路,便决定走云境山林的小路。百年前宇文文静曾在云境山林生活过几年时间,对其中鸟兽山石的分布再清楚不过,因此他并不急于追赶那三人。

    宇文文静回了京城又重新置办了衣物马匹和干粮,原本准备休息到中午再赶路,却神使鬼差的转悠到了与落英分别的那家客栈。

    他听到那客栈小二得意洋洋的跟老板炫耀他是如何赚了一个小丫头一笔钱,心中便有些难安。

    为了确定落英已经回了相府,他又到相府转了一圈,可怎么都没发现落英的身影。宇文文静本不想把这小女孩的事放心上,可是路上总是心绪不宁。入夜之后他又去了一趟相府,还是没有发现落英身影,却听那管家对丞相说落英被绑架了,那个糊涂丞相不信,第二天一早派了官兵去梅子林埋伏。

    宇文文静只好跟着去了梅子林,在梅子林发现了藏在那里的李损之后,又跟着李损一路追到破庙,这才见到落英身影。

    至此宇文文静为了落英已经耽误了一天一夜的行程,他站在破庙顶上看着那俩人商量着落英的去留,心中突然恍惚起来。

    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小孩而耽误自己的计划?

    奇怪,宇文文静几时这么好心?不过是一个相处了不到三天的小孩,他为何要为他的安危四处奔走?

    宇文文静心中一阵烦躁,又听到落英大叫着向另一个人求救,心中烦躁便更甚了。

    我明明就在你这里,你却向别人求救?

    除了我宇文文静,还有谁会救你!

    宇文文静纵身窜出,五指划过丁莽颈间,瞬间将人毙命,而后从死尸怀里提出吓得一脸泪痕的小孩。

    将小孩习惯性的抱到手臂上后,心中所有的烦躁瞬间消散。宇文文静见小孩抱着自己的脖子嚎啕大哭的模样,心中这才满意。

    *

    “宇文文静,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宇文文静板着脸默不作声,心想:你问我,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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