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记事*

    西漠,天山,云崖洞。

    此处乃是整个朱紫国最冷的地方。

    天山云崖洞,洞中寒冰池。

    一百七十年前白十六将宇文文静的身体投入寒冰池,又以八根铁链锁住他的筋骨,那时他便隐约预料到宇文文静会醒,可是让他预料不到的是,醒来的宇文文静在历经如此折磨之后,反而获得了新生。

    寒冰池池水冰冷刺骨,宇文文静在池底禁锢了一百七十年,魔教中人便在云崖洞外等了整整一百七十年。

    这一百七十年内,魔教中人已消弭于江湖,他们唯一所愿便是唤醒魔王。

    百年间世事变迁,魔教后代几乎已经忘了先人的遗命,却在祖辈的熏陶影响下深深记下了对江湖的仇恨。

    七月乍暖,天山突迎浩劫,山顶一声巨响,万雪奔腾,云崖洞洞石滚落,砸死魔教中人数十有余。待雪崩停止,寒冰池白烟袅袅,池水外溅,魔王幽幽转醒。

    寒冰池内,半裸于水面的男子睫羽轻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冰水从他的发梢滚落,砸入池内,发出叮咚声响。男子稍稍扭动,却发现四肢被铁链所束,寒铁锁链从琵琶骨上穿洞而过,肌肤之下,白骨森森,若非寒冰冷冻,怕早已血尽而亡。

    “谁将我囚禁于此?”男子发现身体被束后,便一脸疑惑。

    “魔王!魔王!您醒了……您真的醒了!”闻讯赶来的魔教弟子喜极而涕,在他们这一代的少年是听着魔王的故事长大,在他们心目中,那寒冰池里冰封的男人便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的守护战神。魔王觉醒,便意味着他们便能重回江湖,再竖神威!

    男子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铁链,觉得有些恍惚。

    “魔王?”

    “是啊!魔王,魔王宇文文静!您还记得吗,您是魔王宇文文静啊!您已经沉睡一百七十多年了!如今我们终于把您给盼醒了!魔王,带我们重出江湖吧,我们要报仇!我们要雪耻!”

    “报仇!”“雪耻!”纷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宇文文静?……我……报仇……”男子沉下眼喃喃重复着听到的声音,涣散的目光很快凝聚起来,他看着自己身上的八条铁链,和岸边死伤惨重的魔教弟子,脑中混沌的记忆逐渐厘清。

    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宇文文静,是魔教教主。他有一个师傅,叫做唐四,是世上唯一疼爱他的人,可是师傅却被另一个男人抢走,那个人……那个人……他叫做……白十六?

    白十六……白十六……宇文文静将这名字在心中默念两遍,脑中便如被炸了一般疼痛。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关于白十六的事,他只记得,他是因为这个男人才被冰封,是这个男人,害他在此沉睡一百七十年,害他铁索穿胸,害他饱尝冷寒之苦。

    “白十六……凤凰……慕白居……”宇文文静闭上眼,一脸痛苦的冥想着一切。他的脸色忽白忽青,冷汗从额头阵阵滑落,寒冰池内白烟阵阵冒出。

    “我……是魔王宇文文静……我……要报仇!”宇文文静声音虚弱的说出这些话,之后猛地睁开眼,目光凶狠,他反手拽住两侧的铁索,用尽力气往回一扯,铁索哗啦一声破墙而断。宇文文静赤·身·裸·体的从池内跳出,一身寒气冻得人不敢接近。

    许久之后人群中走出了一名中年男子,他解开身上的毛毡盖到宇文文静身上,不怕冰冷的握住宇文文静的手,跟着说道:“对,你是魔王宇文文静,你要报仇,向这个江湖报仇!”

    “向这……江湖……”宇文文静卷起毛毡围住了身子,抬着步子缓缓走出了云崖洞。

    身后水滴渐消,洞外白雪皑皑,江湖,已见血腥。

    *

    慕白居在京城的分教秘址十分普通,只是个寻常的宅院。

    黑袍怪将宇文文静和落英二人丢进柴房,还有些不放心,便又掏出数枚银针封了宇文文静身前的几处大穴,然后将他绑到木桩上,自己合着黑斗篷坐到不远处看守。

    至于落英,他根本不放心上,只是随便绑住了他的手脚丢到宇文文静面前,一并看管着。

    宇文文静被封住内力后,气血不畅又呕了几口朱红。落英蠕动着身子滚到他脚边,小声道:“你没事吧?”

    宇文文静摇摇头,目光怔怔。

    落英见他表情古怪,还以为他是介怀黑袍怪在此才不便多言,便也跟着缄了口。

    三人同处一室却相互不语,黑袍怪看了他们一会,大概也觉无聊,便上前问宇文文静:“你究竟是何人?”

    黑袍怪此人精通暗器却不好言语,话中并无逼问意味,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

    宇文文静依旧表情怔忪,似乎没听到一样。

    黑袍怪见他如此,居然也没发火,蹙眉看了一会,认定此人不再有威胁之后便转身回了原位,蹲在不远处看守着二人。

    这一守便守到了深夜,许诺还是没有回来,这期间赤焰女倒是来过几次,一次是为了骚·扰宇文文静,可惜有黑袍阻挠,她也只是调·戏着说了些话,见宇文文静理都不理她,便悻悻地回去了。第二次的时候是来给他三人送饭,第三次便是入了夜。

    他四兄妹中许诺是老大,所有正事一律许诺说了算。黑袍怪第二,不喜言语。老三郭自在头脑简单,白天黑袍怪先行一步回了分教秘址之后,郭自在便再没回来。排在末位的赤焰女生性淫·荡好男色,做事只凭喜好完全不顾大局。

    赤焰女最后一次来便是告诉黑袍怪郭自在失踪了,许诺也一直没回。

    许诺在正道江湖有另一身份,偶尔不回也是正常,只是郭自在为何也跟着失踪?

    慕白居新建分教,来的暂时只有他们四位护法。这一次他们要办的事事关重大,赤焰女便也收了些性子,她见郭自在深夜都没回,便觉得有些异常,于是才找黑袍怪商量。

    “三哥虽鲁莽,但也不会不吭一声就不见,我已经派人去找,到现在却还没消息,二哥,你说他该不会……”赤焰女担忧道。

    黑袍怪伸手阻下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淡然道:“先别乱想,我们这次行事机密应该不会那么快被人察觉,老三或许是吃花酒了也不一定。”

    “可是我们刚抓了这俩人三哥就不见了,莫非这人真的有什么大来头?”

    “他武功不低倒是真,可是近日江湖也没听过出现过这样出色的人物呢……”黑袍怪看了一眼宇文文静,眼神狐疑。

    “二哥,你守了一下午难道还没问出他们的身份?”赤焰女掩嘴轻笑。

    “大哥说过这女孩还有用处,不能出了差错,等大哥回来亲自审问吧。”黑袍怪想到之前许诺对这女孩的态度,便有些犹豫。

    “现在大哥也迟迟不归,我们总不能在这干坐着,不如,让小妹先审一审这男人的身份?”赤焰女看着黑袍怪的脸色,轻声问道。

    如果他们抓来的只是个面相普通的男人,黑袍怪一定会二话不说就同意,但是他看这人生的面如冠玉堪称绝色,黑袍怪便有些迟疑。

    赤焰女的德行他是最了解不过的,这男人长得如此英俊,他生怕赤焰女把持不住陷了进去。这男人武功如此之高,稍一不慎让他逃脱,恐怕会耽误大事。黑袍怪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这事还是我亲自来吧,夜已深了,四妹先回房歇息吧。”

    赤焰女见黑袍怪铁了心的不肯让步,便更加心火难耐。她可不是什么热心肠的妹妹,说什么担心老三之类的都是屁话,真正目的还不过是为了眼前这男人。但黑袍怪油盐不进,自己又不好表现的太露骨,不然便更难接近了。思及此赤焰女只好装作妥协,回房又另觅他方。

    赤焰女走后,黑袍怪便有些坐立难安。他想了又想,觉得这男子出现的实在蹊跷,为何偏偏在他三人面前说出那些惹人注目的话,莫非真的另有阴谋?

    而且白日里他听许诺和这小女孩的对话,似乎这小孩和沈浪还另有关系。许诺一心爱慕沈浪,这小女孩的出现难道是有人借此引开许诺注意力,分散他兄妹四人然后各个击破?

    这样一想,那许诺的身份莫非早已败露?难道沈浪还对他使了反间计?

    黑袍怪越想越难安,起身抽出银针,走到宇文文静面前,冷下脸问:“我再问一次,你究竟是何身份?”

    宇文文静闭目休憩了半天,内力早已暗中恢复,却始终不见白天那人来审问自己,也已经失去了耐性。昨夜他二人刚出皇宫,落英就没怎么睡好,此时深夜露寒,小女孩的身体早已倦意重重,缩在他的脚下裹着稻草瑟瑟发抖。宇文文静看他受苦心中更是不爽。

    如今他已经把落英当初自己的跟班一般,谁若是欺凌了他,便像是当着自己的面扇了巴掌。因此宇文文静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黑袍怪这一上前询问,他便没好气道:“让你们的头头来,你还不够资格。”

    黑袍怪见他态度张扬,更坐实了他心中所想,他捏着银针便要上前便要刺入宇文文静胸前。宇文文静猛地抬头,双目血红,张开大口就是一声凌厉怒吼。黑袍怪被他一声狂吼震得退了几步,手中银针跟着跌落。

    “你居然会擎云吼?”黑袍怪白了脸。

    这擎云吼乃佛家招式,发招效果全看个人功力,传闻功力强者,即使手足被束,单是一声吼便可使敌人心脉尽碎意志削弱。擎云吼此功并非人人可以习得,最简单的一式也要至少学习内功五年才可发功,初为吟,次为啸,最后才是吼。

    黑袍怪只听一声便隐约耳鸣头眩,心中惶惶更甚。他惊恐的看向宇文文静,颤声道:“你果然不是一般人……你……”黑袍怪想到之前与此人交手时便就觉此人功力深厚,又想到他一下午不发一言,定是暗蓄内力!若是此时再呆在这里,听上两声擎云吼,那自己岂不是要被吼的七窍流血?

    黑袍怪脸色一僵,转身快步走出柴房。

    宇文文静见闲人已退,便强挣开了绳子,俯身娴熟的抱起落英,将他捂入怀中。

    落英察觉了温暖,下意识往宇文文静怀里钻去,等身子察觉了暖意后,意识也跟着觉醒了。

    醒来的落英揉着眼看着头顶那丰神俊朗的美男子,喃喃道:“宇文文静,我怎么又做梦了,我梦见你一脸担心的看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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