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诸神黄昏（8）
不仅是神殿,整个城市都被黑暗的力量给覆盖住。
哭泣的、呐喊的、绝望的相互厮杀的人们。
她一步又一步，缓慢的走在街上,情况混乱得超乎她的想象。
慢慢阖上眼,眼角有一滴泪掉落。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最后一抹的金色光芒从她的额心消散。
再度睁开眼,她的眼中没有慈悲和怜悯，有的只是无尽的漠然和对一切的不屑一顾。
你所要保护的、珍惜的,都被你曾经用生命挽救的黑暗之神给摧毁。
而现在，终于就连你……都放弃了拯救她？
琥珀色的眼中，倒映着人们各种各样的神态。
——以我之名！
她高抬起手，掌心朝下,揉碎的金色光芒悄无声息的自她的掌心诞生,仿若唤醒了远古的神明一般,她的话语带着无尽的威严。
“以我之名，沉睡的光辉之殿啊……从沉眠中苏醒吧！”
剧烈的声响，让原本嘈杂的人群一下子鸦雀无声，他们瞪大了眼，惊愕于眼前发生的一切。
棕色长发在风中起舞，周身光屑流窜，少女微微闭着眼睛，眼睑下有着浓浓的黑影。少女身后，巨大的城堡自破土而出，与她额心的印记相呼应，在她背后的城堡外围同样出现了同样的符号。
“那是——”一边驱散着黑暗一边赶过来的教皇等人，近乎震惊的看着那破空而出的巨大建筑物，“这个难道是——”
瑟莉安疑惑的询问教皇：“教皇大人，您知道这是什么？”
教皇颤抖着嘴巴，脸上带着最为虔诚的神情，充满了向往：“光辉支殿，自光明之神陨落便成为了传说的神殿……如今居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这太不可思议了！”
转过头，瑟莉安诧异的看向不远处的少女：“不是说娜塔是希望之神化身？为什么她可以召唤光明神才能唤醒的神殿？”
“或许……这个世间从来都没有希望之神的化身。”
“诶——？”
丢下不明所以的瑟莉安，教皇独自一人前行来到了城堡前。
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额头印记退去，失去了光芒环绕的棕发少女一个没站稳半跪在地。
而她的狼狈，来者像是全然没有看到一般，在她身前缓缓跪下。
她微微抬头，皱眉：“不要跪我，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说着，她从地上爬起，深深吸了几口气，转身走进神殿，再也没有理会跪在外面的教皇。
“不就是误会了她的身份，居然这么傲慢！”回过神赶来的瑟莉安恰好看到了少女丢下教皇的一幕，愤愤道：“塔娅出事的时候她在哪里？既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早做什么去了？”
“住口，瑟莉安。”教皇斥责道：“不许对光明神无礼。”
被训斥的女孩一脸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教皇大人，我不甘心啊，为什么同样是双生子，娜塔就能得天独厚，而塔娅却落得这样的结局！！”
瑟莉安的话，让教皇忍不住叹气：“这种事情，只能说是我的失职。”如果那天他没有离开神殿，那么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站在神殿中央，凌正逸没有心思欣赏里面鬼斧神工般的雕刻，冷着一张脸：“这下子你满意了？！”
就在她的话音落下那刻，一道蓝色的光芒从她身上剥落，飘落到一旁化为了人影。穿着海蓝色长裙的女人几乎是立刻跪在她的面前：“属下不敢！”
“属下？不敢？”凌正逸嘲讽的勾起嘴角，厌恶的看着对面的人，或者应该称为神。“你有什么不敢？控制我的身体，让光辉殿降临！还有，不要和我说什么属下！真的是属下的话会干出这种叛逆的事情？！”
“陛下，您可以责罚我，但是绝对不可以否定您自身！”意识到做过头了，罗卡急忙道：“是属下没有考虑周全，让陛下感到了不适。可是属下也是为了您着想啊，如果光辉殿不降临的话，这个城市会被黑暗力量彻底摧毁的！”
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凌正逸沉声道：“不要称呼我为陛下，也不要用什么为我好作为理由。我再说最后一次！你们效忠的对象已经死去了，我不是他！”
“您是，只是忘记了而已！”
对此，凌正逸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不，她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对方就是认定了她是光明神的转世，不管她否认了多少遍，罗卡的坚持依然不会改变。
做无用功这种事，凌正逸觉得是浪费事情，大多数时间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懒得管了。
不过，今天她居然被这个水神控制了身体，并且召唤了光辉殿，还被这么多人看见了，尤其是教皇和圣女，这下子她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深吸一口气，凌正逸拍了拍脸，唤道：“罗莱。”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出：“陛下。”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明明是没头没尾的问话，罗莱却明白了。
“陛下觉得我应该相信吗？”
很好，果然又把皮球踢回给了她！
“照你的话来看，我让你相信我你就会相信？”
“只要是陛下您的意愿，罗莱必然遵守。”
也就是说，即便让他承认她不是光明神，也不过是出于遵从命令的关系？
“算了，随你们便是。”揉了揉太阳穴，在“自己是谁”这个问题上，她总是不得不退步。一是没有必要太过坚持，别人怎么想的其实没什么，只要她自己知道她是谁就好。而且，罗卡和罗莱也不容易，转世后舍弃尊贵的身份，找到了光明之神残留下的力量，并且守护在对方身边。
这份执着和无私，真的很令人感动。
遗憾的是，她会感慨，却不会听从他们的话走上成神之路。
她是人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无奈出声：“你们希望光明神回归的理由我能理解，不过你们也不能这么乱来让我的生活一团乱吧？”
跪在地上的两人都垂着头，像是犯了错被训斥的孩子。
“又是这个反应，回句话真的很难吗？”凌正逸几乎抓狂了，“我想，我应该不是在和木头说话才对，啊？”
“陛下，我们很抱歉扰乱了您的生活。可是……”
罗卡的话并没有说完，罗莱将手按在她肩膀上对她摇头，后者咬紧了嘴唇重新垂下头不发一语。
“我们并未强迫您要成为什么人，或者什么神。可是陛下啊，您忘记了光辉殿就是用来镇压魔族的存在这件事吗？”
“我没有光明神的记忆，自然不会知晓。”在她看来，这并不是忘记，而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过这样的记忆罢了。
眸中有着无法言喻的悲哀，雷神罗莱苦笑着摇头：“您又是这样否定着自己。”
她动了动嘴唇，目光复杂。
当教皇圣女带着大量人进入神殿后，看到的便是穿着华贵服饰的一男一女跪拜在少女身前。由于是背对着瑟莉安他们，他们并没有看到少女此刻的表情，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封印了身上力量的关系，教皇和圣女都并未发现——跪在光明神转世的少女的身前的两个人是神族，他们只将两人当成了光明神的教徒。
“光明神！”
在教皇的带领下，身后所有神职人员一个接一个的跪下了。
凌正逸没有回头，不过她已经懒得纠正别人的称呼了。
光明神就光明神吧，反正只是一个称呼，至少比起两个神明的那句“陛下”，前者更加能够接受。
虽然，她觉得折寿是少不了的了，让一个教皇三番五次的跪拜她，她心里其实挺过意不去的。不过她知道，就算她拒绝对方也会继续，她干脆就无视了吧。
“塔娅，她在哪里？”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尤其是瑟莉安和教皇。他们想过光明神会问他们事情，不过问的居然不是人界现在的情况，而只是某个人的行踪……实在是太出人意料。
“难道你没发现吗？”瑟莉安平静的询问眼前的人，似是要从她眼中找出什么，然而她从对方的眼中只找到了疑惑。
“发现什么？”追寻着黑暗气息，她只看到了神殿众人和如今已经长大了的小圣女，惟独却没有看到造成这一切元凶的塔娅。
“在你召唤光辉殿之前，在我面前那团黑雾里……塔娅她不是就在那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凌正逸蹙眉：“那个只是幻影，塔娅本人已经不在那里了。”对上女孩震惊的目光，她垂眸，轻声道，“明明是圣女，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瑟莉安顿时哭笑不得，她怎么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光明神。”教皇抬起头，眼中有着坚定：“请您下令，我等誓死守护这座城市。”
“那便出兵吧。”少女的语气懒散而无力，说的内容却让人反应不过来。“在魔神殿降落前，必须要做好准备。”
魔神殿？！
魔神殿一出，世界毁灭。
这是即便是孩子也知晓的话语，而现在从眼前这个神明口中，他们却得知了魔神殿会降落的消息。
迎上他们的视线，少女轻轻一笑：“不用担心，只要塔娅在一天，我就不会让这个世界走到尽头。”
那么如果塔娅不在了呢？您就真的不在乎这个世界了吗光明神……这句话，在场的人没有谁有勇气问出，他们隐约觉得如果问了，就会得到一个他们不希望听到的答案。
对于这个城市的人来说，这是传奇的一天。
这一天里，先是被黑暗力量覆盖，很多人甚至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
而之后，光明再度洒满了整座城市。
没有了黑暗和负面的力量，很多人抱在一起痛哭，有人忏悔、有人喜悦……为了那伟大的神迹。
而那个神迹的制造者，却在下达命令留下了一句不祥的话，就丢下了众神殿人员，消失在了神殿中。
离开了神殿，凌正逸并没有离开城市，而在坐在了神殿的最顶端。
光辉殿很高很高，相当于主世界的十二层楼的高度。
只要她收起身上属于光明神遗留下来的力量，安静的坐在屋顶，就算有人抬头，也看不见将自己藏在黑暗中的她。
从空间里取出桌子、茶具和红茶包，她头也不抬道：“坐。”
来人也不客气，直接在她对面盘腿而坐。将斟满了茶水的杯子捧在手里，他笑笑：“你刚刚的话还真是不客气啊，没有塔娅的话你岂不是要灭世？”
“这里并不是我的世界，我会关心塔娅，也不过是出于我现在这个身体的残念和她是我任务目标的关系。”
“嗯，我懂。”
“我懂，你懂，可是有些人不懂。”说到这里，凌正逸又是一声叹气。
祁恒挑眉：“你是说罗莱和罗卡？”
“罗莱也就算了，他至少放在心里，而不像罗卡那样一个劲的在我耳边唠叨。”端起茶杯，微眯着眼睛，少女歪着头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她今天甚至控制了我的身体。”
“我们现在待的这座城堡……看来就是她的杰作了。”之前祁恒还在纳闷，凌正逸和他一样，已经不是喜欢出风头的年纪了，怎么还会做出这种尽给自己找麻烦的事情？结果果然如他所想那样，是被控制了才会做出这样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的。
“你说得没错。”
支着下巴，祁恒看着少女：“如果……你确实是光明神转世的话，你会怎么做？”
“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阿凌。”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那么我首先是凌正逸，其次才会是光明神。”
愣了那么好一会儿，祁恒才哈哈大笑：“还真是薄情啊，光明神。”话虽这么说，语气中却全然没有指责。
“我真的是光明神的话，还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嘲讽的笑笑，凌正逸摇头：“所以说这个猜测本身就是荒诞可笑的，根本没有这个如果。”
“你真的不打算管这个世界？哪怕它在蔷薇的愤怒下化为灰烬？”
“嗯，不管。”像是想起什么，她望向对面的男人，“你有兴趣插手？”
“怎么会。连你都不屑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做。”似是没有看到对面少女的神情，青年冲她笑笑：“你说是吧？”
“……”虽然祁恒没有说错，不过好像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手托着下巴，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凌正逸认真的思考着。
因此，她错过了对面那个男人审视的目光。
是的，你不会是光明神的。
你不能成为光明神，阿凌。即便你，真的曾经贵为诸神之王。
提前被告知，加上做好了作战准备的关系，当魔神殿真的降落的那一刻，神殿中的人没有任何的慌乱，反而有种“终于降临”的感叹。
魔神殿和光辉殿在同一个时代降临，就算是再无知的人，也能从街上紧张的气氛中感觉到了什么。
神与魔，永远的死敌。
可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尤其是这一次的神明其实只是一个人类的状况下。
那么魔呢？也是人类？
银色长发从王座上散落垂落与地面上，如同最瑰丽的红宝石一眼的赤红色双眸半阖着，女人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地上躺着的魔兽。
魔兽通体雪白，獠牙骇人，那属于野兽的森冷的绿色瞳孔让人心惊。
一个脚步声传来，女人掀起眼皮坐正了。
“怎么，只是几天的功夫都等不了？”
女人的调侃让塔娅很是不悦，她神情冰冷：“让他们多活一天，就是对他的不敬！”
“塔娅，我突然发现你们姐妹很有趣。”不意外的看见少女的神色一下子有了慌乱，她眯起眼笑，“身为姐姐，将妹妹放在首位，而妹妹虽然也是一样，不过你们的结局却截然不同。唔，这算是双生子之间的必然？”
“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和娜塔没有关系。”塔娅不悦的抬眸：“反倒是你，如此大动静的让魔神殿降临，神殿那边肯定会有对策。”
“天真的小女孩。”女人不置可否的摇头，“你以为我不让魔神殿降临，他们便永远也不会准备？”
“别开玩笑了！”好像忍受不了了一样，塔娅低吼：“神殿根本不可能会知道魔神殿降临的事情。”
“他们知道。”不等塔娅开口，女人慢悠悠道：“你的妹妹娜塔，远没有你所想的那样简单。她不但知道魔神殿，还知道我就是魔族君王。”
塔娅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娜塔她知道魔神殿会降临，也知道我会以什么方法去对付神殿。我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是就能听懂了？”
塔娅愣愣的望着王座上的女人，声音中带着颤抖：“你是说……现在所有的一切，娜塔她都知道？”
“是。”
“即便她预感到了，她也什么都没做？”
“就是这样没错。”
恨吧。
绝望吧。
你最后的亲人也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乎过你，塔娅。
心中最后一道防御也被硬生生的打破，塔娅狂笑不止。
想起和眼前有着同样容貌的少女，蔷薇傲慢的一笑。
——凌正逸，你已经输了。
塔娅不只是失去了爱人，更是连她自己都失去了。
事情已经演变到了这个地步，不要说幸福了，就连你的存在本身都是让塔娅绝望啊，凌正逸。这样一来，你要如何完成任务？
除了晚上会接受教皇等人报告关于战斗的部署外，凌正逸总是不见踪影，而对于他人的策略，她也是丝毫不感兴趣，每每呵欠连连，弄得教皇也是颇为尴尬。
不管心思各异的众人到底怎么想这个战争和这个光明神，随着魔族的旗帜在人类的世界出现那刻起，战争已经打响。
所有人都毕恭毕敬的守候在光辉殿门外，他们之所以没有跪下，无非是因为这个神殿的主人厌恶这种行为。
所有人都对光明神充满了敬畏，惟独这一届的圣女毫不掩饰的将厌恶之情显露在脸上。
“傲慢而自私的神明，除了你在乎的东西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可有可无吗？”
当瑟莉安将这句话当着所有人面前问出来时候，众人的神色各异，而她身边的教皇更是连连道：“光明神，瑟莉安还小不懂事，请不要责怪她。”
“不，怎么会。”完全没有将对方的话给放在心上，被称为光明神的少女走到了倔强不肯低头的瑟莉安面前，将手托起对方的下颚，眼中有红光一闪而过。“你说的是对的，我为何要否认或者生气？”
如果说之前瑟莉安是故意让眼前这个任性的神明不快的话，现在则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没有想到，从一开始对方就完全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有了光辉神殿的存在，聚集战士的速度可以说很快，即便这个所谓的神明神明都不做，也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带着不同的目的前来组队战斗。
凌正逸冷着眼望着窗外络绎不绝的人群，嘲弄道：“为了正义和希望？这么多人都是？”
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只是她，就连那些负责安排人群的士兵也知道。
这些人中很多一部分，只不过是为了见一见他们信仰的神明。
略带昏暗的房间里，她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眼神有些飘渺，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间，她眼神一凛，看向一根柱子：“既然来了，就出来。”
从一开始，瑟莉安就知道她的隐藏迟早会被对方识破，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她从柱子后面走出，脸上没有虔诚和崇拜之情。
凌正逸卷着垂落于肩部的长发，在看到瑟莉安的时候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哦，是你啊。”说着，她微微一笑：“曾经的小圣女……终于长大了啊。”
瑟莉安感到了意外：“你还记得？”
她说的是两人最初见面的时候，而并不是不久前她顶撞对方的事情。
凌正逸笑了笑：“我的记忆还没这么差，而且啊，你当时可是差点让我下不了台。”明明当年是很尴尬的事情，她还犹记得那个时候的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现在却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手下意识的抚着额心，她的心里一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这个世界最初遇到祁恒的时候，她差点没有认出他。
解开了封印，拥有了神明的力量，即便有着人类时候的记忆，就算想要不改变也是不可能的，多多少少受着神明力量的影响，连同行为举止都会发生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变化。
“现在的你是人类，还是神明？”
“为什么这么问？”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神明。”迎上眼前人的视线，瑟莉安将手置于胸口，“我曾经有幸被神明救过，我知道神明是什么样子。”
“不管神明是什么样子的，反正我根本没有神明的样子，你是想这样说吧，小女孩。”
“……是。”
“如你所见。”凌正逸神情宁静：“我是人类，不是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蔷薇和女主的话，纠葛很深，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会在下部写的，上部不会提太多。至于塔娅的话，她算是这个世界的转折点，作为任务目标来说，她算是比较惨的一个，不过结局是幸福的。
哭泣的、呐喊的、绝望的相互厮杀的人们。
她一步又一步，缓慢的走在街上,情况混乱得超乎她的想象。
慢慢阖上眼,眼角有一滴泪掉落。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最后一抹的金色光芒从她的额心消散。
再度睁开眼,她的眼中没有慈悲和怜悯，有的只是无尽的漠然和对一切的不屑一顾。
你所要保护的、珍惜的,都被你曾经用生命挽救的黑暗之神给摧毁。
而现在，终于就连你……都放弃了拯救她？
琥珀色的眼中，倒映着人们各种各样的神态。
——以我之名！
她高抬起手，掌心朝下,揉碎的金色光芒悄无声息的自她的掌心诞生,仿若唤醒了远古的神明一般,她的话语带着无尽的威严。
“以我之名，沉睡的光辉之殿啊……从沉眠中苏醒吧！”
剧烈的声响，让原本嘈杂的人群一下子鸦雀无声，他们瞪大了眼，惊愕于眼前发生的一切。
棕色长发在风中起舞，周身光屑流窜，少女微微闭着眼睛，眼睑下有着浓浓的黑影。少女身后，巨大的城堡自破土而出，与她额心的印记相呼应，在她背后的城堡外围同样出现了同样的符号。
“那是——”一边驱散着黑暗一边赶过来的教皇等人，近乎震惊的看着那破空而出的巨大建筑物，“这个难道是——”
瑟莉安疑惑的询问教皇：“教皇大人，您知道这是什么？”
教皇颤抖着嘴巴，脸上带着最为虔诚的神情，充满了向往：“光辉支殿，自光明之神陨落便成为了传说的神殿……如今居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这太不可思议了！”
转过头，瑟莉安诧异的看向不远处的少女：“不是说娜塔是希望之神化身？为什么她可以召唤光明神才能唤醒的神殿？”
“或许……这个世间从来都没有希望之神的化身。”
“诶——？”
丢下不明所以的瑟莉安，教皇独自一人前行来到了城堡前。
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额头印记退去，失去了光芒环绕的棕发少女一个没站稳半跪在地。
而她的狼狈，来者像是全然没有看到一般，在她身前缓缓跪下。
她微微抬头，皱眉：“不要跪我，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说着，她从地上爬起，深深吸了几口气，转身走进神殿，再也没有理会跪在外面的教皇。
“不就是误会了她的身份，居然这么傲慢！”回过神赶来的瑟莉安恰好看到了少女丢下教皇的一幕，愤愤道：“塔娅出事的时候她在哪里？既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早做什么去了？”
“住口，瑟莉安。”教皇斥责道：“不许对光明神无礼。”
被训斥的女孩一脸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教皇大人，我不甘心啊，为什么同样是双生子，娜塔就能得天独厚，而塔娅却落得这样的结局！！”
瑟莉安的话，让教皇忍不住叹气：“这种事情，只能说是我的失职。”如果那天他没有离开神殿，那么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站在神殿中央，凌正逸没有心思欣赏里面鬼斧神工般的雕刻，冷着一张脸：“这下子你满意了？！”
就在她的话音落下那刻，一道蓝色的光芒从她身上剥落，飘落到一旁化为了人影。穿着海蓝色长裙的女人几乎是立刻跪在她的面前：“属下不敢！”
“属下？不敢？”凌正逸嘲讽的勾起嘴角，厌恶的看着对面的人，或者应该称为神。“你有什么不敢？控制我的身体，让光辉殿降临！还有，不要和我说什么属下！真的是属下的话会干出这种叛逆的事情？！”
“陛下，您可以责罚我，但是绝对不可以否定您自身！”意识到做过头了，罗卡急忙道：“是属下没有考虑周全，让陛下感到了不适。可是属下也是为了您着想啊，如果光辉殿不降临的话，这个城市会被黑暗力量彻底摧毁的！”
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凌正逸沉声道：“不要称呼我为陛下，也不要用什么为我好作为理由。我再说最后一次！你们效忠的对象已经死去了，我不是他！”
“您是，只是忘记了而已！”
对此，凌正逸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不，她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对方就是认定了她是光明神的转世，不管她否认了多少遍，罗卡的坚持依然不会改变。
做无用功这种事，凌正逸觉得是浪费事情，大多数时间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懒得管了。
不过，今天她居然被这个水神控制了身体，并且召唤了光辉殿，还被这么多人看见了，尤其是教皇和圣女，这下子她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深吸一口气，凌正逸拍了拍脸，唤道：“罗莱。”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出：“陛下。”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明明是没头没尾的问话，罗莱却明白了。
“陛下觉得我应该相信吗？”
很好，果然又把皮球踢回给了她！
“照你的话来看，我让你相信我你就会相信？”
“只要是陛下您的意愿，罗莱必然遵守。”
也就是说，即便让他承认她不是光明神，也不过是出于遵从命令的关系？
“算了，随你们便是。”揉了揉太阳穴，在“自己是谁”这个问题上，她总是不得不退步。一是没有必要太过坚持，别人怎么想的其实没什么，只要她自己知道她是谁就好。而且，罗卡和罗莱也不容易，转世后舍弃尊贵的身份，找到了光明之神残留下的力量，并且守护在对方身边。
这份执着和无私，真的很令人感动。
遗憾的是，她会感慨，却不会听从他们的话走上成神之路。
她是人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无奈出声：“你们希望光明神回归的理由我能理解，不过你们也不能这么乱来让我的生活一团乱吧？”
跪在地上的两人都垂着头，像是犯了错被训斥的孩子。
“又是这个反应，回句话真的很难吗？”凌正逸几乎抓狂了，“我想，我应该不是在和木头说话才对，啊？”
“陛下，我们很抱歉扰乱了您的生活。可是……”
罗卡的话并没有说完，罗莱将手按在她肩膀上对她摇头，后者咬紧了嘴唇重新垂下头不发一语。
“我们并未强迫您要成为什么人，或者什么神。可是陛下啊，您忘记了光辉殿就是用来镇压魔族的存在这件事吗？”
“我没有光明神的记忆，自然不会知晓。”在她看来，这并不是忘记，而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过这样的记忆罢了。
眸中有着无法言喻的悲哀，雷神罗莱苦笑着摇头：“您又是这样否定着自己。”
她动了动嘴唇，目光复杂。
当教皇圣女带着大量人进入神殿后，看到的便是穿着华贵服饰的一男一女跪拜在少女身前。由于是背对着瑟莉安他们，他们并没有看到少女此刻的表情，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封印了身上力量的关系，教皇和圣女都并未发现——跪在光明神转世的少女的身前的两个人是神族，他们只将两人当成了光明神的教徒。
“光明神！”
在教皇的带领下，身后所有神职人员一个接一个的跪下了。
凌正逸没有回头，不过她已经懒得纠正别人的称呼了。
光明神就光明神吧，反正只是一个称呼，至少比起两个神明的那句“陛下”，前者更加能够接受。
虽然，她觉得折寿是少不了的了，让一个教皇三番五次的跪拜她，她心里其实挺过意不去的。不过她知道，就算她拒绝对方也会继续，她干脆就无视了吧。
“塔娅，她在哪里？”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尤其是瑟莉安和教皇。他们想过光明神会问他们事情，不过问的居然不是人界现在的情况，而只是某个人的行踪……实在是太出人意料。
“难道你没发现吗？”瑟莉安平静的询问眼前的人，似是要从她眼中找出什么，然而她从对方的眼中只找到了疑惑。
“发现什么？”追寻着黑暗气息，她只看到了神殿众人和如今已经长大了的小圣女，惟独却没有看到造成这一切元凶的塔娅。
“在你召唤光辉殿之前，在我面前那团黑雾里……塔娅她不是就在那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凌正逸蹙眉：“那个只是幻影，塔娅本人已经不在那里了。”对上女孩震惊的目光，她垂眸，轻声道，“明明是圣女，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瑟莉安顿时哭笑不得，她怎么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光明神。”教皇抬起头，眼中有着坚定：“请您下令，我等誓死守护这座城市。”
“那便出兵吧。”少女的语气懒散而无力，说的内容却让人反应不过来。“在魔神殿降落前，必须要做好准备。”
魔神殿？！
魔神殿一出，世界毁灭。
这是即便是孩子也知晓的话语，而现在从眼前这个神明口中，他们却得知了魔神殿会降落的消息。
迎上他们的视线，少女轻轻一笑：“不用担心，只要塔娅在一天，我就不会让这个世界走到尽头。”
那么如果塔娅不在了呢？您就真的不在乎这个世界了吗光明神……这句话，在场的人没有谁有勇气问出，他们隐约觉得如果问了，就会得到一个他们不希望听到的答案。
对于这个城市的人来说，这是传奇的一天。
这一天里，先是被黑暗力量覆盖，很多人甚至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
而之后，光明再度洒满了整座城市。
没有了黑暗和负面的力量，很多人抱在一起痛哭，有人忏悔、有人喜悦……为了那伟大的神迹。
而那个神迹的制造者，却在下达命令留下了一句不祥的话，就丢下了众神殿人员，消失在了神殿中。
离开了神殿，凌正逸并没有离开城市，而在坐在了神殿的最顶端。
光辉殿很高很高，相当于主世界的十二层楼的高度。
只要她收起身上属于光明神遗留下来的力量，安静的坐在屋顶，就算有人抬头，也看不见将自己藏在黑暗中的她。
从空间里取出桌子、茶具和红茶包，她头也不抬道：“坐。”
来人也不客气，直接在她对面盘腿而坐。将斟满了茶水的杯子捧在手里，他笑笑：“你刚刚的话还真是不客气啊，没有塔娅的话你岂不是要灭世？”
“这里并不是我的世界，我会关心塔娅，也不过是出于我现在这个身体的残念和她是我任务目标的关系。”
“嗯，我懂。”
“我懂，你懂，可是有些人不懂。”说到这里，凌正逸又是一声叹气。
祁恒挑眉：“你是说罗莱和罗卡？”
“罗莱也就算了，他至少放在心里，而不像罗卡那样一个劲的在我耳边唠叨。”端起茶杯，微眯着眼睛，少女歪着头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她今天甚至控制了我的身体。”
“我们现在待的这座城堡……看来就是她的杰作了。”之前祁恒还在纳闷，凌正逸和他一样，已经不是喜欢出风头的年纪了，怎么还会做出这种尽给自己找麻烦的事情？结果果然如他所想那样，是被控制了才会做出这样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的。
“你说得没错。”
支着下巴，祁恒看着少女：“如果……你确实是光明神转世的话，你会怎么做？”
“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阿凌。”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那么我首先是凌正逸，其次才会是光明神。”
愣了那么好一会儿，祁恒才哈哈大笑：“还真是薄情啊，光明神。”话虽这么说，语气中却全然没有指责。
“我真的是光明神的话，还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嘲讽的笑笑，凌正逸摇头：“所以说这个猜测本身就是荒诞可笑的，根本没有这个如果。”
“你真的不打算管这个世界？哪怕它在蔷薇的愤怒下化为灰烬？”
“嗯，不管。”像是想起什么，她望向对面的男人，“你有兴趣插手？”
“怎么会。连你都不屑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做。”似是没有看到对面少女的神情，青年冲她笑笑：“你说是吧？”
“……”虽然祁恒没有说错，不过好像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手托着下巴，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凌正逸认真的思考着。
因此，她错过了对面那个男人审视的目光。
是的，你不会是光明神的。
你不能成为光明神，阿凌。即便你，真的曾经贵为诸神之王。
提前被告知，加上做好了作战准备的关系，当魔神殿真的降落的那一刻，神殿中的人没有任何的慌乱，反而有种“终于降临”的感叹。
魔神殿和光辉殿在同一个时代降临，就算是再无知的人，也能从街上紧张的气氛中感觉到了什么。
神与魔，永远的死敌。
可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尤其是这一次的神明其实只是一个人类的状况下。
那么魔呢？也是人类？
银色长发从王座上散落垂落与地面上，如同最瑰丽的红宝石一眼的赤红色双眸半阖着，女人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地上躺着的魔兽。
魔兽通体雪白，獠牙骇人，那属于野兽的森冷的绿色瞳孔让人心惊。
一个脚步声传来，女人掀起眼皮坐正了。
“怎么，只是几天的功夫都等不了？”
女人的调侃让塔娅很是不悦，她神情冰冷：“让他们多活一天，就是对他的不敬！”
“塔娅，我突然发现你们姐妹很有趣。”不意外的看见少女的神色一下子有了慌乱，她眯起眼笑，“身为姐姐，将妹妹放在首位，而妹妹虽然也是一样，不过你们的结局却截然不同。唔，这算是双生子之间的必然？”
“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和娜塔没有关系。”塔娅不悦的抬眸：“反倒是你，如此大动静的让魔神殿降临，神殿那边肯定会有对策。”
“天真的小女孩。”女人不置可否的摇头，“你以为我不让魔神殿降临，他们便永远也不会准备？”
“别开玩笑了！”好像忍受不了了一样，塔娅低吼：“神殿根本不可能会知道魔神殿降临的事情。”
“他们知道。”不等塔娅开口，女人慢悠悠道：“你的妹妹娜塔，远没有你所想的那样简单。她不但知道魔神殿，还知道我就是魔族君王。”
塔娅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娜塔她知道魔神殿会降临，也知道我会以什么方法去对付神殿。我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是就能听懂了？”
塔娅愣愣的望着王座上的女人，声音中带着颤抖：“你是说……现在所有的一切，娜塔她都知道？”
“是。”
“即便她预感到了，她也什么都没做？”
“就是这样没错。”
恨吧。
绝望吧。
你最后的亲人也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乎过你，塔娅。
心中最后一道防御也被硬生生的打破，塔娅狂笑不止。
想起和眼前有着同样容貌的少女，蔷薇傲慢的一笑。
——凌正逸，你已经输了。
塔娅不只是失去了爱人，更是连她自己都失去了。
事情已经演变到了这个地步，不要说幸福了，就连你的存在本身都是让塔娅绝望啊，凌正逸。这样一来，你要如何完成任务？
除了晚上会接受教皇等人报告关于战斗的部署外，凌正逸总是不见踪影，而对于他人的策略，她也是丝毫不感兴趣，每每呵欠连连，弄得教皇也是颇为尴尬。
不管心思各异的众人到底怎么想这个战争和这个光明神，随着魔族的旗帜在人类的世界出现那刻起，战争已经打响。
所有人都毕恭毕敬的守候在光辉殿门外，他们之所以没有跪下，无非是因为这个神殿的主人厌恶这种行为。
所有人都对光明神充满了敬畏，惟独这一届的圣女毫不掩饰的将厌恶之情显露在脸上。
“傲慢而自私的神明，除了你在乎的东西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可有可无吗？”
当瑟莉安将这句话当着所有人面前问出来时候，众人的神色各异，而她身边的教皇更是连连道：“光明神，瑟莉安还小不懂事，请不要责怪她。”
“不，怎么会。”完全没有将对方的话给放在心上，被称为光明神的少女走到了倔强不肯低头的瑟莉安面前，将手托起对方的下颚，眼中有红光一闪而过。“你说的是对的，我为何要否认或者生气？”
如果说之前瑟莉安是故意让眼前这个任性的神明不快的话，现在则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没有想到，从一开始对方就完全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有了光辉神殿的存在，聚集战士的速度可以说很快，即便这个所谓的神明神明都不做，也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带着不同的目的前来组队战斗。
凌正逸冷着眼望着窗外络绎不绝的人群，嘲弄道：“为了正义和希望？这么多人都是？”
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只是她，就连那些负责安排人群的士兵也知道。
这些人中很多一部分，只不过是为了见一见他们信仰的神明。
略带昏暗的房间里，她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眼神有些飘渺，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间，她眼神一凛，看向一根柱子：“既然来了，就出来。”
从一开始，瑟莉安就知道她的隐藏迟早会被对方识破，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她从柱子后面走出，脸上没有虔诚和崇拜之情。
凌正逸卷着垂落于肩部的长发，在看到瑟莉安的时候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哦，是你啊。”说着，她微微一笑：“曾经的小圣女……终于长大了啊。”
瑟莉安感到了意外：“你还记得？”
她说的是两人最初见面的时候，而并不是不久前她顶撞对方的事情。
凌正逸笑了笑：“我的记忆还没这么差，而且啊，你当时可是差点让我下不了台。”明明当年是很尴尬的事情，她还犹记得那个时候的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现在却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手下意识的抚着额心，她的心里一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这个世界最初遇到祁恒的时候，她差点没有认出他。
解开了封印，拥有了神明的力量，即便有着人类时候的记忆，就算想要不改变也是不可能的，多多少少受着神明力量的影响，连同行为举止都会发生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变化。
“现在的你是人类，还是神明？”
“为什么这么问？”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神明。”迎上眼前人的视线，瑟莉安将手置于胸口，“我曾经有幸被神明救过，我知道神明是什么样子。”
“不管神明是什么样子的，反正我根本没有神明的样子，你是想这样说吧，小女孩。”
“……是。”
“如你所见。”凌正逸神情宁静：“我是人类，不是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蔷薇和女主的话，纠葛很深，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会在下部写的，上部不会提太多。至于塔娅的话，她算是这个世界的转折点，作为任务目标来说，她算是比较惨的一个，不过结局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