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叶屠苏怔了怔,接着却又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称呼这种东西和银子一样都是身外之物,咳咳,别这么在意嘛……”

    苏浅刚刚展开的眉头又皱巴巴地拧了起来,盯着叶屠苏的目光有些凝重。想了想,苏浅握住她的双手,郑重道:“苏苏,你还有没有忘记什么其他的东西?”

    “忘记其他的东西?”叶屠苏一脸莫名地歪着头,挑眉道:“我能忘记什么东西?虽说正经书卷里面的东西我记不牢,对其他的事情的记性可是一等一的好。”

    苏浅望着叶屠苏,骤然间觉得自己的问题问得着实是有些诡异,若她真的忘了什么事情,又怎么可能答出来呢?握着叶屠苏的小手慢慢站起来,苏浅深深地叹了口气,罢了,还是之后再慢慢观察。

    回长春殿的路上,苏浅俨然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叶屠苏默默地跟在苏浅身后,一时间心情也低落了几分,忍不住地开始思索苏浅问她的问题。按理说若是忘记什么东西,总不至于忘得干干净净,就算记不清楚,好歹会有点眉目。可苏浅问她在倚栏院时自己对他的称呼,自己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就好像这件事情完全不存在一样。

    凝了凝神,叶屠苏决定从她和苏浅的第一次相遇开始从头回忆一遍。可刚开始,叶屠苏就愣住了。

    察觉到身后之人脚步上的停顿,苏浅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叶屠苏,却发现她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什么时候?

    叶屠苏呆呆地望着自己的鞋面儿,心里终于有些慌张起来。刚刚还记得的,明明她刚刚还记得的……

    叶屠苏手足无措的表情惹得苏浅一阵心疼。管不了什么皇宫、什么体统,苏浅一把将叶屠苏揽进怀里,一边细细地摩挲着她的长发,一边小声安慰。叶屠苏慢慢悠悠地回过神来,望着一脸焦急的苏浅,忽然咧开嘴露出了大白牙,嘲笑道:“媳妇你做什么这么着急?”

    叶屠苏此番倒是教苏浅愣住了。苏浅上上下下将叶屠苏检查了个遍,见确实没有大碍,方才叹了口气,满脸哀怨道:“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啊。”叶屠苏抬起右脚晃了晃:“我看鞋面似乎有些脏了,在想是教人拿去洗还是直接重新买一双。唔,反正我夫君有钱。”

    叶屠苏难得的一句夫君终于教苏浅心中舒畅了一回。重新牵起叶屠苏的手,苏浅走在前面,笑道:“是啊,反正我有钱,随你花。”

    只是这一次苏浅没有注意到身后叶屠苏骤然变得凝重的面孔。

    苏浅和叶屠苏自从婚后便算是彻底被软禁了,连之前给苏浅送府中点心的小厮都再没有出现过。得不到外界的消息,之前在朝中也没有拉拢什么亲信,如今苏浅如同困兽,完完全全和外界阻绝。就连长春宫里的宫人们也渐渐开始犯了疑,现今他们也是得了新规矩,没有命令不得迈出长春宫殿半步。

    又过了半月,终于连小厨房里面烧火的小宫女都发现了不对劲。

    “陈嬷嬷,这王爷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皇上?”

    “胡说什么!”陈嬷嬷小心地望了望四周,见无人,方才拍了拍胸脯,小声斥责道:“你个小丫头,这种话是你该说的么?要不要脑袋了?”

    小宫女有些委屈地嘀咕道:“本来就是么……肯定惹得不轻,不然为什么连我们这些下人都禁了足……本来还想把这个月的银子带出去给爹娘,眼下已经晚了好几天了,不知道他们……”

    “还说!”陈嬷嬷严厉地打断了小宫女的话。刚站起来,却忽然发现了静悄悄蹲在厨房角落里捧着鸡腿的叶屠苏。陈嬷嬷心头一惊,王妃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看那啃了一大半的鸡腿……俨然是有一会了……

    察觉到有人发现了自己,叶屠苏从鸡腿里抬起脸来,撩起上等的绢丝袖子胡乱抹了抹嘴,尴尬道:“你们继续继续……呃……那个……我什么也没听到……”

    陈嬷嬷闻言只觉得天旋地转,自个儿在宫里一辈子循规蹈矩的,终于还是栽在了今天。可待小宫女将她搀扶住,再抬头去的时候,偷吃鸡腿的王妃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禁足?”

    郁郁寡欢的叶屠苏走在回屋的路上,若有所思。刚刚宫人们所说的禁足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同苏浅如今呆在宫里是被皇上关起来了?想到这里,叶屠苏猛地一怔。当初自己是怎么进宫的?

    忽然一阵心悸,叶屠苏晃了晃身形,刚刚站稳,面前忽然笼下一片黑影。叶屠苏抬头看去,苏浅手里抓着一册医书,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神色间竟还带着两分责备。

    “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刚眯了一会便找不着你了。”

    着实不能怪苏浅大惊小怪。这几日,叶屠苏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苏浅也懒得管软禁之类的事情,只没日没夜地不停翻看各类医书,连一些旁门左道用来炼丹的秘籍也不放过,可是却查不出半点眉目。即便是宫里最好的御医,也看不出个究竟,只道是王妃心中思虑太重,好好休养,假以时日便能康复。可如今足足休养了半月,不见好便罢了,原先只是记不清楚从前的事情,现今却偶尔连方才发生的事也不记得了。

    叶屠苏本来有些恍惚,见苏浅着急,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依旧捏着的鸡腿,莞尔笑道:“你睡着的时候我肚子饿了,去厨房找些吃的。”

    “怎么不找下人直接送到房里来?”苏浅将叶屠苏手里的鸡腿随手丢掉,也不嫌她手上油腻,扯过自己雪白的袖子就替叶屠苏一根一根手指仔细擦拭。

    叶屠苏看着苏浅上的五根手指印,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可怜巴巴的鸡腿,笑道:“鸡腿不能乱丢啊!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对啊!”

    苏浅眉毛一挑:“什么乱七八糟的?是谁说的?”

    叶屠苏一愣,仔细想了想,面上忽然有些慌乱。苏浅见状,立马将叶屠苏紧紧搂进怀里,小声安慰道:“没事,别怕。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啊……乖……”

    叶屠苏躲在苏浅的怀里,用力地闭着眼思索。过了好一会,紧绷着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叶屠苏轻轻地从苏浅的怀里挣脱出来,笑眯眯地望着他,故作轻松道:“谁说我忘记了,是狗剩,冷清绝。他最爱绷着脸骂我了。”

    苏浅心疼地揉了揉叶屠苏的脑袋,柔声道:“嗯,你是记得的,记得的。”

    自那日之后,苏浅小心翼翼,再也不对叶屠苏提起以前的事情,只要是她不记得的事情,他便也假装不知道。可如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叶屠苏渐渐地开始忘记自己刚刚是不是吃过饭、是不是睡过觉。有一次则是忘了自己刚刚练过剑,也不听苏浅劝阻,硬是连续练了一整天方才停手,第二天手抖得连筷子都举不起来。

    如此下去自然不是办法,宫里的御医诚然不行,外面却也不缺能人异士。苏浅琢磨了好几日,终于琢磨出了混出宫外的办法。

    “王爷您说什么!”陈嬷嬷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苏浅,就差没有伸手掐把大腿看看是不是在做梦。本来陈嬷嬷就没觉得一个王爷鬼鬼祟祟地来找自己这种在小厨房烧饭的老婆子能有什么好事,可再怎么样,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啊!

    陈嬷嬷是在长春宫呆的时间最长的宫人,从苏浅小时候起,她便一直在小厨房里干活。整个长春宫,苏浅上上下下盘算了一遍,也就只有这个陈嬷嬷他最放心。苏浅将手里的一袋金叶子塞进陈嬷嬷手里,似有意无意地提到:“嬷嬷的儿子也该到了参加科考的年龄了吧……”

    陈嬷嬷一愣,点了点头。是啊,自己本来就是个烧火婆子,哪么可能让儿子继续吃苦?儿子寒窗苦读了十多年,如今到了应考的年龄,缺的就是银子铺路。掂了掂手里的袋子,陈嬷嬷只觉得手上分外沉重。自己虽然没什么钱,可到底是宫里见过世面的,这么一袋子金叶子,若是换成了银子,别说是考科举了,就是直接买个官,想必都是有余的。

    衡量了轻重,陈嬷嬷心里终于有了犹豫。若是自己一条贱命能换来儿子下半辈子荣华富贵,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当。

    陈嬷嬷小心翼翼地将袋子塞进怀里,点了点头,道:“王爷您尽管吩咐,奴婢赴汤蹈火也一定替您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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