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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元祈霍然站起,一把握住少女的晶莹皓腕。

    与上一次的旖旎温柔不同,他此时目光炯炯,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惊雷一般的断言中。

    “你怎么会这样想?”

    “皇上……”

    晨露咳了几声,夜深露寒,她内伤未愈,觉得胸口又开始烦恶,元祈亦是习武之人,一见之下,连忙取过塌边骆绒大衣裳,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才示意她继续说。

    “其实您目光如炬,也早已经看出,使者的目的,并非那么单纯——他们好似专程是来挑衅的。”

    元祈赞许的点头:“不错,那两个使者的做派极其无理,瞧着实在蹊跷。”

    “所以皇上觉得事有蹊跷,想拿下那年轻人,从他嘴里得知一二,至不济,也要看看忽律可汗的反应——对吗?”

    晨露看着元祈惊讶的眼神,继续说道:“然后,您却犹豫了,因为您觉得,忽律可汗是故意惹起天朝的怒火,让我们先行发兵,然后他就可以外御强敌的大义,发动鞑靼十二部,大举南下——他勒索大量的金银,就是为了支付大军的粮饷。”

    元祈在灯烛之下,静静的凝视着她,听完她的剖析,心中只有一句——

    天下竟有这等出se的人物!

    他笑着叹息,待到少女微微诧异,才道:“若你身为男子,我一定许以相位。”

    此时室内烛火飘摇,灯下看美人,越发惊艳——

    她的美,不在于面容,只那一双瞳仁,就让人甘心醉死其间,永不轮回。

    此时看着她,元祈不禁生出莫大的好奇:

    瞿云说,她被所爱之人背叛,才落的武功尽失——

    怎样有眼无珠的男子,才会丢弃这块瑰宝,甚至,将她毁去?

    他压下心中不平,继续问道:“那么,忽律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呢?”

    “鞑靼人自称为苍狼之子,他们的xing情,也如同苍狼一般,宁直不弯,可是忽律可汗,却是其中异类——若是也用动物来譬喻,他就是一只九尾雪狐!”

    “这样的人,最喜欢故布疑阵,他让人明目张胆的上门挑衅,就是为了引人疑虑,不敢在此时对鞑靼动手。”

    她看到元祈将信将疑的沉吟着,下了最后的结语:“我估计,和您猜测的相反,他定是遇到了什么困境,或者,有什么拌住了他的手脚……”

    元祈苦苦思索着,忽然灵光一现,他想了很久以前,那仿佛孩提时候,先帝仍然健在,他曾经在一卷笔记中,看到过鞑靼有过“弥突”这一种秘密会议。

    他连忙命人去取御书房暗格中的铁盒,等了一盏茶的工夫,盒子被呈了上来。

    “果然如此!这份笔记中记载,鞑靼十二部三十年便有一次秘密会盟,讨论十二部共主……也就是大可汗的……废立!!”

    元祈在灯下诸字辨认着,到最后一句,他惊讶出声——

    “这等大事,为何朝廷没有任何记载?!”

    晨露端详着那本绢黄手记,紧紧咬住嘴唇,再也压不住心中激动。

    “皇上,可否容我一观?”

    那手记纸张绢黄柔软,显然年代久远,字迹微有模糊,那飞扬写意的神韵尤在。

    她拿在手中,端详这亲手所书,微微颤抖着,仿佛全身的血液,如同冰河破堤一般汹涌。

    “这是父皇留下的,他说,这手记主人用兵如神,可惜,天寿不永。”元祈想起英年早逝的父皇,亦是低头唏嘘。

    他没有看到,少女眯着眼,那瞬间炽燃的杀意和悲愤——

    天寿不永!!!!

    她几乎要大笑出声!

    然而她没有,当元祈抬头的瞬间,他只见到少女眸中,有一缕流光。

    她笑得光风霁月,静静等待元祈开口。

    “原来如此!在‘弥突’会盟期间,各族将士都将回归本族麾下,所谓的十万铁骑,此刻正是分崩离析!这就是忽律的软肋!”

    元祈扶案而起,来回踱步:“可是,忽律这样故弄玄虚,不怕朕是个卤莽之徒,一怒起兵讨伐?”

    “若是如此,他亦是求之不得——‘弥突’会盟将会无限延后。”

    元祈亦是谋略深重,一听就明了了其中诀窍。

    若是自己出兵,忽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弥突’会议无限期推迟,战争其间,某些族长发生什么意外,那可真只能怨长生天了。

    想到此处,元祈笑了,眼中锋芒,如归鞘宝剑,深不可测。

    一阵压抑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过身,只见晨露抚住胸口,咳得伏在桌上。

    元祈一个箭步到她身边,一按脉息,觉得短促凝滞,显然是内伤又发的缘故。

    他心中大痛,看着少女蹙眉,仿佛有一只手在自己心口抓出淋漓血痕。

    “你闭上眼。”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却对着少女轻松笑道。

    晨露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眼睫微微颤动,终于闭上眼。

    下一刻,一个圆如鸽卵的小丸被放入她的口中。

    “把它含化,然后咽下去。”

    她照做,睁开眼,元祈目光炯炯,灼热,然而温柔。

    “这是父皇命人寻遍天下高人,为我配制的‘九转还魂丹’。”

    他收起腰间锦囊,看那样式,自小就带在身边。

    他仿佛不能承受少女清冽目光的凝视,转身离去了。

    ****

    元祈离去后,瞿云走了进来,他已经在外等候了一会。

    “看他神情颇为欣悦,你们相谈甚欢?”

    瞿云几乎是惊奇的。

    “你担心我会杀了他?”

    “看你醒来后的疯狂神情,我真是有此担心——他长的太像元旭了!”

    瞿云静静的开口道:“你看着他的时候,经常眯起眼,这世上,只有我知道,这是你杀心大起的缘故。”

    他目光锐利的看着晨露:“你居然在对他笑,为什么?”

    “小云,你是在吃醋吗?”

    她轻笑,半晌,才收敛了笑意:“正如你所说,要让林媛这贱人生不如死,最好的办法,就是挑唆他们**自相残杀——只有把皇帝控制在我掌心,才能遂我心愿!”

    她语意森冷,不复方才的轻盈浅笑,流丽婉转,仿佛是另一个人。

    “你已经做到了……我看着皇帝长大,他自小就城府深重,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可是,他已经迷上你了!”

    “也许是吧……你看!”

    晨露没有反驳,她有些惆怅的望着天边,喉头一动,吐出一颗完好无损的丹丸。

    “他给了我这个!”

    瞿云仔细一看,大吃一惊:“这是他自小佩带的保命之物,竟是给了你!”

    晨露这才放回口中,以舌搅化,任由它融化,她逐渐感觉到一阵热力——

    “他把这个给我,非要看着我服下,可是……”

    仿佛被热气蒸的氤氲,她眼神迷蒙:

    “自‘那ri’以后,我又怎会,轻易服下任何人给的东西?”

    瞿云听着这低低呢喃,心痛如绞。

    ****

    第二ri,晨露还在床塌上静养,就听见宫人们都在传说,皇帝在太和殿正式接见了鞑靼使者。

    晨露没有急着前去,她微笑着,想着此时金銮殿中,是何等的jing彩热闹。

    ri光照入整个寝殿,窗外光明媚,燕雀呢喃。

    她慢慢起身,任由几个侍婢服侍着了中衣,等到她们拿起胭脂,花钿,并珠簪步摇时,她轻轻一笑,挥手止住了她们——

    “我自己来吧!”

    镜中映入清秀稚嫩的容颜,仍是苍白,却不再有那种青白的虚幻,那清冽双眸一扫,顾盼之间,宛如寒玉冰雪。

    她丝毫没有描眉点唇,仿佛嫌这脂粉会污了面容,瞧也不瞧一眼,自己动手,梳了发髻,在盘中挑了一支碧se流转的翡翠步摇,斜斜插于乌发之间。

    她披上以寒绢裁就的云月宫装,就那样,随意的倚在窗边。

    梅贵嫔进入寝殿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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