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请辞?”周冉挑眉一笑,嘴角轻扬着看像赵毅,眉角笑意莹然,“两年前陈延寿就想劝你进军营,如今好容易得了个宝,要是没个好的由头,他可不会就这么放你走!你要怎么跟他说?再者,这些年咱们虽说学了不少兵法谋略,可那都是纸上谈兵的功夫,能不能用、怎么用都得拿到战场上去试了才知道。”

    周冉说着,一时想起往事来,失笑叹道:“我先前跟着老爷子学做生意时还先拿了好几个铺子练手呢,打前头一年就亏了近一万的银子。我记得当时看了账本还拉着你叹气来着,哭眼抹泪地骂自己笨,不中用。后头还是老爷子一通骂,训我太过小气,做事畏首畏尾,就知道没头没脑地往牛角尖里钻,还埋怨我那些兵法都白读了,简直丢他跟先生的脸,当时就把我给骂懵了,后头才慢慢好了些。这行军用兵也是一个道理,有陈延寿带着你历练历练,真刀真剑地同人过几招,才能真正琢磨出味儿来。”

    周冉顿了顿,看赵毅张口要解释,摇着头笑了笑,心头涨得满满的,又是温软又是酸涩,出声嗔道:“我就晓得你又要瞎担心!你这是信不过别人还是信不过我?”

    “不是——”赵毅脸上涨得通红,手指紧捏成拳,眉间布满了担忧,语气也有些急了,“我是想着这领兵练兵的人得找个口风紧且信得过的人才行,吴长山那头能不能用还得另说,至少招兵练兵这头得先有个人管着。我不在,你身边也就魏俊一个人身手好些,他还要护着你。也不能走得开……”

    周冉静静听赵毅解释着,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碰了碰赵毅的手背,见赵毅诧异又疑惑地看了过来,方笑嗔道:“阿毅啊,我怎么觉得你变笨了呢?我虽有要练兵的意思,可也没说非得赶着这么一会儿就要练起来啊。你倒急上了?咱们就先招几个护院练练手,招兵的事儿还得再合计合计。朝廷在南边的人少,消息也不灵通,可却不是全然无知无觉,咱们不能太急,否则容易给人留下把柄。万一招来祸事,那就有违咱们的初衷了。我想着,不如等郭明升到南边招府兵的时候,咱们再做打算。兴许还能用一用这机会。你在镇南军里挂个一官半职,到时候行事至少也能有个由头。”

    赵毅拧着眉头默了片刻,看着周冉脸上轻松欢快的笑意,只得点头应道:“嗯,我听你的。”

    周冉看着赵毅脸上仍旧不放心的表情,抿嘴一笑。手掌轻轻覆上赵毅的手背,笑劝道:“你就别瞎担心了。你放心,我有分寸。平白无故要吃亏的事儿我可不干!”

    赵毅拧着眉头叹了口气,反手握住周冉的手,轻轻抚着周冉的手指,忍不住出声道:“阿冉,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你身后站着整个黔南五府,还有大半个南疆,这些我早都知道。我想要站在你身边,就得有足够的本事才能让秦大人他们信服。你……可愿意等我?”

    “你还知道问?”周冉眸子透亮,眉间笑意飞扬,眼角弯弯地看着赵毅。眼里浸着一层朦胧迷离的光彩。

    赵毅被周冉看得心头一紧,留意着周冉的神情,脸上不自觉地也有了笑意。手指微微用力握着周冉的手,只觉得心里溢满了轻柔绵软的细流。

    酉时末,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夜里凉风四起,吹得院子里的树叶哗哗作响。厨房的婆子笑呵呵地热了酒菜,在朱槿跟魏嬷嬷的指挥下,往外院回廊处摆了三大桌酒席,内院也摆了两桌,在二门口的书房院子里又摆了一桌特地招待秦仲南秦知府以及府衙的几位大人,却是由赵毅陪着喝酒。

    朱槿跟魏嬷嬷则忙前忙后,笑着交代外院的管事嬷嬷仔细安排了守夜的小厮和婆子。两人先请这些人到外院跟一群人喝过两杯酒,看着几个婆子小厮意犹未尽地告饶离去,遂笑着命人给各处门房守夜的人各摆了一桌席面,用炉子煨着送到门房上去,菜色并不少,只是不添酒罢了,由着几人吃菜唠嗑。

    几个门房小厮跟婆子见状,不料还有这待遇,一时喜得眉开眼笑,忙作揖拱手谢了来送饭菜的丫头,张罗着搬了桌椅过来围在一处唠嗑,却都还留着一分心,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魏俊、财旺几人同外院的几个管事一道坐了一桌,近二十来个小厮又围了另一桌,外院的管事嬷嬷和十来个小丫头则在回廊另一头摆了一桌,都围在中庭边,看着头顶上明亮的圆月,一边喝酒一边笑盈盈地念叨开来:“哎,还是姑娘回来了好,这院子里比往年都热闹了不少!连咱们也跟着沾光……”

    内院里这会儿也十分热闹,墨竹兴奋地指挥着小丫头们忙这忙那,青柳则跟在紫叶后头,笑呵呵地招呼众人入座。

    待朱槿跟魏嬷嬷两个进了垂花门,墨竹忙两步奔上去拉着魏嬷嬷笑道:“哎呦,嬷嬷您可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我都要馋死了!我刚刚用筷子沾着那酒尝了尝,好喝得很!嬷嬷您快些!”

    魏嬷嬷好笑又好气地点了点墨竹的脑门,摇着头到院子里的席面旁坐了,朝周冉笑回道:“外头的事儿我跟朱槿这丫头都安排下去了,才刚还巡了一遍院子,各处都极妥当。那几个在门房上当差的人也极用心,我瞧着都挺好。就是书房院子那头,留了两个丫头并两个小厮在门外头伺候着,我才刚顺道去瞧了瞧,秦大人似乎兴致极好,还打开门在吟诗呢!姑娘一会儿可要去瞧一瞧?”

    “不用。”周冉笑着摇了摇头,朝魏嬷嬷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咳道,“人家秦大人是这地方的父母官,我就是想着以后万一有事要麻烦人家,先就讨个好。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吃了咱们的酒,真有了事儿总不能一点不通融!”

    一院子的丫头听见这话,俱都笑了起来。

    蔚南院里的热闹一直持续到戌时末,直到月上中天,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了席。秦仲南喝得脸色微醺,由府里两个幕僚一左一右扶着,一路上诗兴大发,指着那又圆又亮的月亮连作了好几首诗,直到几人在侧门门口上了车,二门口几个婆子远远地还能听见秦仲南断断续续地吟诗的声音。

    隔天一早,蔚南院里一众丫头婆子有条不紊地收拾了夜里的狼藉,不到半个时辰,院子里又恢复了先时的整洁干净。

    厨房的几个婆子得了吩咐,姑娘今儿晚上要宴客,得赶着预备一桌席面。因周冉才回南边,几个婆子昨儿过节又没来得及在周冉跟前显显手艺,早憋了一股气,有心想给自家姑娘做几道拿手好菜尝尝,得了这吩咐正好中意,遂从一大早便忙开了。

    内院里这会儿却有些安静。只隐约听得后院里又霹雳乓啷的声音传来,却是周冉正舞着棍子同赵毅过招。

    待出了一身一头的汗,周冉才气喘吁吁地朝赵毅摆了摆手。

    赵毅眼里隐着丝笑意,从周冉手里取过棍子放到一边,又递了帕子上去,目光温和而专注地看着周冉,只觉得心头被填得满满地,根本不想挪动步子。

    周冉勉强抹了把汗,抬头瞥见赵毅怔愣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出了这一身的汗,我得回去换身衣裳,你先去外头用饭吧。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收拾收拾东西,你用了午饭就回军营吧,那一路上不好走,你早点出城,正好能赶在天黑前到。”

    赵毅目光一暗,伸手替周冉拢了拢耳边被汗湿的碎发,无奈地点头嗯了一声。

    午后,赵毅便从后角门出了蔚南院,手上抱着个靛青色的包裹,上马直奔城门口而去。

    申时末,前日喝得醉醺醺的秦仲南恢复了精神,身上穿了件家常长袍,带着两个心腹长随,慢悠悠地往黔南书院去接了余老夫子,随后又晃晃悠悠地坐着马车到了蔚南院,让小厮驾着马车直接从侧门驶了进去。

    周冉身上罩了件月白撒花对襟褂子,下身一袭翡翠撒花洋绉裙,身上并无半点缀饰,也是一副家常打扮,往垂花门处笑着迎了两人进院子。

    直到三人往外院书房里坐了,又笑着说了一阵闲话,吴长山才穿着一身干净簇新的月白色长袍姗姗来迟。

    门房的小厮忙客气地请了吴长山进门,又往里头回了话。不多时便有个穿着体面的婆子上来,笑着朝吴长山屈膝问了好,引着吴长山进到书房院子。

    见秦仲南跟余老夫子果然都在,且两人同周冉笑相谈甚欢,吴长山脚步顿了顿,在门口处犹豫了片刻,将心里头那点不自在压了下去,进屋作揖道:“老朽来迟一步,实在是汗颜汗颜……还请主人家多多包涵。”

    ps:

    呼,果然很晚啦,不过总算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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