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心高气傲我能不知道?你为了他们真的什么都不顾,不要名声不要命!只衬着我如此可怜!”

    被魏王这么指责,唐绝不知作何反应才好,便维持着段无伤的严肃表情,把视线放在一边。魏王渐渐地也不再出声,只是沉默,显然是觉得和一个什么想不起来的人较真当真是……毫无意义。

    两个人这么坐着……竟然是诡异的和谐。

    窗外忽绽春雷,隆隆作响,唐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是……雪尽冬消。

    春风将暖大地。

    唐绝思绪回还,也意识到魏王的沉默,抬眼看他,却正对上一双沉沉的眼……似乎看了她很久了。唐绝心中一阵浅窒。魏王的眼中如凝千山,却带着时光困顿的凄凉。看得唐绝几乎坐将不住。

    如此明显,他心中有她。

    不是别人,是秦江月,便是……她自己。她恍恍惚想起,这天下之大,这么多世界往来回转,还无一人曾赋予她真情。不是给她扮演的人物的,而是独独对她……

    ……自己竟然还有这么诗意浪漫的心思么。

    被魏王看得心慌,唐绝便脱口而出:“我现在记不起来。便是我记起来了,也没准会怨你。”

    眼见得魏王脸色便苍白得透明了,显然也是回想起来一些不好的事情。马上,魏王的眼里就凝起风暴,唐绝又说:“你说人有前世今生,我且信你。你说你与当初已经全然不同,从不爱变到爱,那我呢?便是我当真是那个女子的转世,我此生身为男儿三十年,也与曾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意思当然是……不爱你了。

    哪凉快哪呆着去。

    却被打断。亏得她眼疾手快,盛了半碗药的碗直直甩去她脸上。

    浓浓苦味冲入鼻翼,她承认自己心里竟泛起了波澜。还没等她把碗重新放回去,魏王的嗤笑便传来了:“王兄,这么久了,本王以为你该学的识时务一点了。”

    ……好吧,我识时务。

    太识时务的结果就是……把碗放回在魏王床头的时候,转身而去,被魏王拉住了手。当时唐绝就一阵白毛汗泛出来,绷紧了脸,若无其事地抽回来,却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是在砰砰砰地跳了……

    魏王的手悬在空里,嗤笑一声收回去。

    唐绝感觉自己眼睛有点模糊。这回真是碰到硬茬子了。她最受不了的,便是真情。若是有人真心对她,她有点害怕自己的底线会倒退到什么地步了……

    一直所想的果然没错……她太孤单。

    慌乱又惶惑。

    她保证自己现在是段无伤那种正气凛然的样子,在魏王瞳仁里得到印证,却也看见了魏王眼睛里……似乎永远枯死的花儿。

    狠狠扎在她心上。

    让她惶恐地发现,自己眼睛里竟是有泪要涌出。

    这可不行。便转身。身后是魏王更大声了的嗤笑:“怎么,同情本王?王兄眼圈……红了啊。”

    唐绝有点僵。同情你妹,老娘生就多愁善感,感时花溅泪你懂不?

    下一刻她便更僵,眼睛微微大睁……身后有什么这么温暖,又有什么铺天盖地涌来,霎时便是半城花开,四肢百骸如临春景……这是一个如斯温暖的怀抱。

    教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身后是谁,就这么沉溺其中。

    …………

    其实那个怀抱是很短暂的,唐绝第一时刻反应过来就挣脱了。可是……她真的很想骂老头了。老头做得太绝,她最孤单最虚弱的时候给她爱,告诉她会有人爱她……她的壳没有想象中坚硬。

    便也承认,自己打心底里渴望爱,眷恋温柔。

    犹是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一个回头,一张手绢,一口笑出的白牙就恋上一个人……只因出现的时机太适当而已。

    是谓……不经意中的铭心刻骨?

    她又给魏王关回来了。唐绝的表现是拒不合作,魏王也有了一种破罐破摔的豪情。

    窗外吐芽的是新柳,长秋宫里的囚犯无奈地承认自己心中有了爱,而显然的,这爱什么的并不该存在。更显而易见的,既然是爱,就不是嘴上说说心里骂几声就能消除掉的。

    也许是爱上了那个人,更也许是爱上了那个人的爱。

    便纳头认栽。

    ……还是别被看出来地好。

    哎?唐绝突然想到,魏王说的是他当初是秦江月的小师叔吧。

    她还没问问那个小师叔是谁呢。其实她觉得,既然这么的恩怨纠缠难解难分,那么,还不如,不曾遇见好了……

    秦江月不需要师父,就是自学一下也挺好的。

    …………

    魏王也就是那一天有些失控而已,马上地,再见之后就又是闷葫芦型的了,外表比之前还要漠然一点。除了间或用沉沉的眼神看着她而已。

    唐绝委屈地想哭。她第一次体会到爱是什么东西好嘛。她觉得自己对魏王的感觉不像是单纯的爱,反而是依赖多一点,当然,这也是爱,她自己感觉到了。她想也许普通女孩子的爱就是这样,看见他就觉得天空晴朗了,见不到了会想念,尤其是想念……她不想承认,觉得羞耻……那个怀抱。

    而且他也爱她的……不是么。

    然而终究是……不行的。

    相隔太多,时间,空间,身份……

    教她恨不得不曾有过,但有着她真的想珍惜。

    她真的哭了,头埋在被子里哽着,有这么多时候,她都强忍了,现在只是忍不了了而已。

    魏王之后的日子也经常来找她,话很少,只有对她说起“过去”的时候话多一些——她觉得魏王是为了让她快想起来。

    可那是她做秦江月还没来得及发生的事,怎么想得起来?

    经常的,她能察觉出魏王的失望和……忐忑。魏王本人也矛盾,怕秦江月想起来之后觉得她小师叔换了样子,生气不再理会他什么的。魏王日复一日也不开怀。

    她便问:“既然这样艰苦,如果……没相遇呢?”她就是这样打算的。如果不相遇,没有什么前世今生之约,真的让谁人都松快。

    魏王便说:“我上一世的记忆都是刀光剑影,只有她,才是鲜艳的色彩。”他又说:“那个‘我’并不爱她,当初修行的法门就是淡情薄爱的那一种。”

    看唐绝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便说:“那个‘我’死的时候只是觉得要满足自己师侄的心愿而已,并没有爱,反倒是我,通过记忆一点一点认识她,了解她,不知不觉就决定了找到她,娶她。”魏王说这个的时候表情极认真,当然,还扫了唐绝一眼。

    唐绝秒懂,发觉自己想娶的人变成了性别为男,真是坑爹坑到无以复加。

    魏王还在说着:“如果没遇见,就没了那段记忆,而我只靠那段记忆才能知道她记住她,记忆没了,让我如何接受?”深深看着她,边看边说:“说是艰苦,冷暖自知而已。”

    唐绝心一抽。

    好歹想出个话题:“娶?你不是说……要嫁给她么?”换来魏王凛冽的眼神。好吧,她压下自己弯了的嘴角,她识时务,不该问的不问。

    …………

    总起来说,虽然有了自己也嫌弃的爱什么的,和魏王相处,她还是很欣悦很愉快的……纵然夹着酸和苦。一醒来她却发现一张大脸悬在眼前!一拳捶过去,得到的是段老三嗷嗷的痛呼。

    她审视段老三一番,心里骂自己,明明段老三这种傻傻的更好掌握好么……他家祖宗实在是……

    段老三说:“江哥,你醒了?你知道谁来了么?慕容嫣,两天之前,慕容嫣在太原辽州交界上斩了大蒙大宗师拓跋离苦!拓跋离苦知道是谁么,不知道我给你说说啊……”他啰啰嗦嗦一大通,什么慕容嫣在和拓跋离苦这一战中进阶大宗师那一瞬声势多浩大什么的。

    唐绝真为他的智商感到捉急,大宗师那么危险的战斗,才发生两天,古代传递消息很慢的好么,你知道得这么清清楚楚,还绘声绘色的,明摆着说明身份不一般么……

    慕容嫣是哪号人物她不感兴趣,她只关心:“两天前?我睡了多久?”

    “军医说你伤寒了,睡了三天三夜呢。”

    “……哦。”

    “大宗师骤亡,大蒙军心大乱,我们可以松快好久好久了!”

    唐绝淡定地点头。

    可是等到酒馆子里看见街道中间走着的白衣女子的时候,她就再也淡定不起来了,那个女的,白衣裳的,面纱,腰间挂着把刀,刀……细刃的,比剑还细,黑色儿的刀鞘……她心砰砰地跳起来,揪住段老三声音有点干:“那个……”

    段老三买弄他的见识:“慕容嫣啊……可惜看不见脸,想也是个美娇娘,就是啊,太辣!惹不起!”

    “女……”

    “怎么了,看上人家了?”段老三鄙视地扫扫秦胖子胖胖的身躯,再鄙视地瞄瞄秦胖子的身高,那意思,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秦胖子,哦不,唐绝完全没搭理他,心早随着那白衣女子飘走了……

    “刀……”

    “你想要那把刀?做梦呢?这天底下能从慕容嫣手底下把刀抢过来的人还没出生呢!”

    她想自己明白了,魏王看见段无伤的时候,是怎么一种坑了爹的感觉了……真是辛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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