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心情极好,一口喝完了杯中酒,又叫丫鬟满上。

    家宴本就轻松一些,况且都带着笑意,气氛融洽。曹氏不免多喝了几杯,段氏也叫曹氏的喜悦感染,没有再多想臻琳不能来的事情,陪着喝了些。

    臻璇看了曹氏一眼,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曹氏还有没说完的话,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被称作喜事的。

    直到撤了宴,臻璇和夏颐卿要告辞的时候,看着送出来的臻琪,她恍然大悟。

    傅四爷快到京城了。

    臻琳出嫁前曾提起来过,送亲的队伍差不多再一个月就能入京了,这么算来,也就是这几天的光景。

    傅凌遥远嫁和亲,不管皇家与傅家怎么看这门亲事,与傅凌遥兄妹情深的傅四爷定然是舍不得的,况且一路远送去对傅家人有深仇大恨的北狄,傅四爷担心傅凌遥自不用说,曹氏与臻琪担心傅四爷的安危也是正常的。

    而如今,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上头臻琳已经上轿,等回了甬州,曹氏要与傅三太太定了日子,也要把婚事办了。

    这也是一桩大喜事了。

    青花胡同里等了几日,却并没有传来送亲队伍抵达京郊的消息,臻璇正疑惑呢,执棋打了帘子进来。

    执棋垂手道:“裴家五小姐来了,桃绫出去迎了。”

    臻璇疑惑地看了执棋一眼,好端端的,怎么臻琪会没有事先提一句,突然就过来了。

    臻琪由桃绫扶着来了,臻璇抬眼一看,见她两眼发红,略有些肿,一副哭过的模样,不由心中一惊:“五姐姐。这是怎么了?”

    执棋福了福身,道:“奴婢去厨房看看,送些糕点过来。”

    臻璇点了点头,她知道执棋是避嫌。倒底是她的娘家事,执棋避开也是情理之中的。

    屋里只留了桃绫伺候,杏绫出去守了门。

    臻琪在臻璇身边坐下,吸了吸鼻子,说了来意:“这几天天气不好,连着下雨,母亲身子有一点点不爽利。昨日晚上大伯父回来,哥哥问了一句送亲队伍的事,结果大伯父说,说傅四爷年前染得病似乎又发了。这才耽搁了行程。母亲听说了就有些记挂,夜里没有睡好,早上就头痛得起不来了。”

    臻璇皱了皱眉头,前几日曹氏那般喜上眉梢、神采飞扬,哪里想到不过几日就病了。臻璇握着臻琪的手。道:“大夫怎么说?”

    “说是风寒,少不得休息一段时间。”

    臻琪会匆忙而来,断不会仅仅是因为曹氏病了,怕是还有别的缘由,臻璇没有追问,耐心等着臻琪继续说。

    “母亲病了,做儿女的总要在身边伺候的。我就想去告诉哥哥一声。谁知道……”臻琪说到这里眼睛又红了,撅着嘴,道,“哥哥他,竟然说都不说一声,大清早城门刚开的时候他就策马出城去了。”

    臻璇诧异不已:“出城?五姐姐的意思是他往送亲队伍去了?”

    话一说完。臻璇自己也吓了一跳。

    臻琪重重点了点头:“没错,他去了。每一回都这样,哥哥这个人,他想做的事就一股脑儿去了,还不与我们说的。瞧着是好脾气。待人和善,可遇事呢,说好听了是果断,说不好听了呢……”

    臻琪越说越是生气,眼泪簌簌落了下来,臻璇拿了帕子递给她,暗暗叹了一口气。

    臻律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

    他的脾气真的很好,对兄弟姐妹自不用说,对下仆也是仁厚心肠,怎么看都是温和之人,但一旦拿了主意,就是十匹马儿也拉不回来了。

    那年决定要跟着傅家兄弟们习武,也是谁都不说一声,就这么坚持着练了,连叫臻琪发现了手臂上的乌青都没有说实话;

    下了决心从军,亦是不与家中从长计议,跪了一夜祠堂也依旧不改主意。

    虽说男儿志在四方,为国奋战以展雄途,是臻律的荣耀,也是裴家满门荣耀,但对于亲人来说,提心吊胆的过了几百个日夜。

    明明是那么温和好说话的臻律,一旦认准了的事,就是照着它去做的。

    他一心要赶去与送亲队伍会合,要赶在城门刚开时就出城,自然是来不及与还未起身的曹氏和臻琪说一声,也不清楚曹氏的身体情况。

    却也是没想到,曹氏前几日的一些不爽利爆发了,病倒了。

    臻璇安慰臻琪道:“六哥哥这么赶去,大约傅四爷他们现在离京城并不算远,再等几日应该就能到了。你要气他怪他,等他回来了也不迟,这会儿还是照顾好五伯母要紧。”

    臻琪抹了一把眼泪:“道理我都明白,我来找七妹妹,就是想跟你说,等队伍进京那一日,你陪我去好不好?我要在人群里直接把哥哥的马拖回侍郎府去。”

    明明心情有些郁郁,听了臻琪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就弯了唇角。

    臻璇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要先问问二爷。你呢,五伯母能叫你上街去看?”

    臻琪撇了撇嘴,道:“就是母亲不肯答应我才来跟你说的,有你陪着,可能还好说一些呢。大姐姐我不指望,四姐姐又确实不方便,就只能靠七妹妹了。”

    臻璇轻轻点了臻琪额头,哭笑不得:“到底是两兄妹。”

    臻琪抱怨臻律一意孤行,臻琪自己也是认准了就不回头的性子,不愧是一母同胞。

    “五姐姐之前不还说六哥哥其实不太喜欢京卫指挥司吗?要找我说呀,还是祈求少起战事吧,不然以六哥哥的脾气,管他京卫指挥司还是什么地方,他定是要请缨上战场的,到时候还能拦着他?”

    臻璇这番话倒是把臻琪也逗笑了,笑过之后,收了眼泪,叹了一声:“你还真就没说错,若真到了那时候,哥哥定然是会那么做的。”

    “你担心六哥哥,就不担心傅四爷吗?”臻璇取笑道。

    “我是真的恼哥哥了,你还这般……”臻琪脸上一红,睨了臻璇一眼,又想到一去许久的傅四爷,她的眸子暗了暗,嘴硬道,“他身子骨好着呢,又有御医随行,应该无事的,也就哥哥爱操心。”

    臻璇莞尔。

    臻璇叫桃绫打了水进来给臻琪净了面,又稍稍坐了一会,臻琪便先回去照顾曹氏了。

    臻璇等夏颐卿回来,略问了问迎亲队伍的事。

    夏颐卿对此有些耳闻,按照行程确实是这几日就该到了的,却耽搁住了。

    “听说是年前就病倒过一回,前阵子突然转凉了,这才又病了。”夏颐卿一面说,一面翻看起了书桌上的册子。

    臻璇想着入了三月之后的天气,哪里像是春天,倒是比冬日里都冷上一些,园子里冒了芽的杏花也一下子没了动静,大约这就是北方,与南边的甬州截然不同。

    再北边一些,恐怕能是寒冷了。

    傅四爷他们一路从北而来,被这突然转冷的天气所累,病了也不稀奇。

    夏颐卿抬头看了臻璇一眼,见她一副沉思模样,显然是有些担心的,他道:“你要陪五姨去就去吧,多带几个人随车,到时候街上人多,别出了意外。”

    臻璇闻言抬眼看夏颐卿,目光相汇,他眼底的温柔叫她不由舒了心中事,笑着点了点头:“好。”

    夏颐卿认真看起了账册,臻璇也就不再多出声打搅,坐在榻子上绣起了香囊。

    青竹图案是前几日才描好的,配了色绣在薄水绿底布上,等出了胚子再添上香料,端午之时便能用了。

    又过了五日,消息传来,送亲的队伍驻扎在京城十里之外,明日里就能入京了。

    臻琪那里也收到了消息,使了婆子来又与臻璇定了定。臻璇问了曹氏身子,叫婆子与臻琪道肯定会如约前往。

    队伍在中午时才会入京。

    夏颐卿从铺子里拨了几个大汉随车,臻璇先去了侍郎府,接了臻琪一道往北大街去。

    路上百姓渐多,都是来看队伍返京的,叫京卫们拦着站在了北大街的两侧。

    臻璇和臻琪的马车停在离玄武门不远的巷子里,坐在车上就能看到行进的队伍。臻琪紧绷着脸,紧张情绪显然易见,明明是一直等着今日的,等傅四爷回了京城,也等着直接就把臻律带回去,可一到了关卡上,臻琪才发现,那些担心生气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压在了胸口上。

    整齐,严肃,长长的仪仗从玄武门而入,一路往皇宫方向而去。

    人人都在看仪仗,也没有会往这边车上看,臻琪也就不顾那么多,没有戴帷帽就掀开了帘子,瞪大了眼睛看。

    有京卫拦着,人群也有秩序,只是不是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直到队伍走完了大半,都没有看到臻律和傅四爷。

    臻琪拧了眉头。

    臻璇疑惑,嘟囔道:“莫非是在最后头?”

    臻琪等不住,又觉得在车上看兴许就看漏了也不说定,干脆跳下了车,往人群跑去。

    臻璇叫她吓了一跳,知道她是拉不住臻琪的,又怕她出点意外,赶紧与随行的高妈妈道:“去看着五姐姐。”

    高妈妈一把抓过臻琪的帷帽,速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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