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之间确实是有一笔账。

    盼朝曾经伙同祁钦一道儿把泊熹“害死”在沙斗子,得亏了和龄那时同金宝骑着骆驼从集上回来,她眼睛尖,这才救了泊熹。

    如今思来未必不是缘分。

    再有,便是泊熹这回在诏狱里受的苦。他能活下来全凭着自己的意志力,还有那么些幸运在里头,换作旁人在酷刑之下焉有生还的道理?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泊熹愈发将削铁如泥的匕首贴紧了盼朝颈间的皮肤———这柄匕首曾经不费吹灰之力割下了密果儿的脑袋,如今他照样可以如法炮制要了宁王的命。

    脖子上匕首冰凉的触感让盼朝微微绷紧了身体,他向后让了让,靠在了门板上,发出沉重的“砰”的一声!

    “和龄呢?你把她怎么样了,怎么不见人?”

    难得的是到了这份儿上他的心里还有和龄,泊熹手上力气倒是略缓了缓,褒奖道:“作为哥哥,你做的还是不错的。”话毕,他倏地敛起笑容,抬高了眉毛,“不过可惜,今后和龄只能在清明前后才把你记起来。”

    泊熹眸中掠过一抹寒光,眼看着就要进一步动作,门口却突然响起碗盆碎裂在砖地上的脆响声,和龄嘴唇白着脸看着眼前的情景,视线飞快地在哥哥和泊熹脸上切换,往前站了一步,错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淳,快走!”盼朝一见到和龄安然无恙心下就重重舒出一口气,横竖到这关头了他自己的性命已是不那么重要,妹妹是唯一的亲人,不把她照顾好了,他来日九泉下无颜见娘亲。

    和龄被哥哥焦急的声音一喊脑子里陡然就活过来,她跨过洒落在地上的鱼汤残汁,腿上还是有点僵硬,又怕自己动作太大刺激到泊熹,故此只是小幅度地向前倾身,“泊熹,你冷静一点……”

    和龄吞了口唾沫,紧紧盯住了那柄她曾经见识过厉害的匕首,生怕它移动一分一毫,结结巴巴道:“这里,这里毕竟是在老乡家里头,别人好心好意收留我们住下,你却…却在他家行凶杀人,说得通吗?”

    泊熹深深凝睃着和龄,须臾目光向地上扫了扫,声气里听不出他此时的心情到底是如何,“鱼汤就这么洒了?我原先还打算尝一尝的,也是可惜了。”

    “你要喝鱼汤我可以为你做,要喝多少都能够的!”和龄瞟见哥哥的脖子和匕首相触的地方渗出几抹殷红的血珠子,顿时眼前一黑,慌地拉住泊熹一只手臂,“算我求你了,不要…不要再动了,都流血了……”

    泊熹不悦地拧起了眉头,“和龄这样却没有道理,君子报仇,天经地义不是么?”

    那边厢盼朝趁着和龄分占了权泊熹的注意力,忽的矮下.身让开了匕首,泊熹见状也不见恼,他仍是对着和龄,面上微露出浅浅的憔悴和苍白,指尖拨了拨自己的衣领子,“瞧见这个了?拜你的好哥哥所赐,还有我身上其余的伤口,我不做点什么它们也会不甘愿。”

    “我帮你抹药,我今后每一日都帮你抹药———”和龄的话都没有说完的机会,盼朝就提刀向着泊熹杀了过来。

    泊熹把和龄往边上一推,反手从方桌桌肚下抽出一柄长剑来,“激灵灵”的寒光在屋内频闪,耀得和龄伸手遮了遮眼睛,等她放下手时他们却早已经杀到院子里去了。

    和龄心慌意乱,刀光剑影里不晓得自己要站到哪一边好,她既不想泊熹再受伤,也不希望哥哥出事。起初她心里还是更担心泊熹多一点,毕竟他身上那么重的伤她是亲眼所见,一个伤患哪儿能打得过完好无事的人?

    可接下来的发展全然出乎她的意料,泊熹哪里像是一个负伤在身的人,他提剑的模样毫不凝滞,招招皆是杀招,随风招展的广袖衣袂行云流水一般,而哥哥就在他的攻势下渐渐不敌,出手招式连她这个外行人都瞧得出来,越来越慢了,且全是在抵挡,更别提出击了———

    终于,泊熹一剑挑飞了盼朝手里的绣春刀,转手换在了自己手里用作武器,眸中杀意凛然,提刀便朝盼朝左胸口刺去。

    和龄心都提了起来,当下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闭着眼睛就拦在了哥哥身前。

    绣春刀的刀尖堪堪在她眉骨处顿住,空气中恍有金石之声,和龄霍的睁眼,对上了泊熹冷沉的眸子。

    她觉得自己连心跳都停止了,身后却有一股力道将她向外推搡,盼朝气道:“你过来做什么!?刀剑无眼,仔细权泊熹伤着你!”

    “…他不会的。”

    和龄定定睃了泊熹一眼,转过身面向哥哥,心有余悸地望着他,“有话都好好说不成么,哥哥为什么要过来?现在闹成这样怎么收拾,泊熹原先都要带我离开这里了———”

    盼朝的注意力都在权泊熹身上,生怕他突然有所动作,嘴上却道:“你是傻的么,他对你从来不过是逢场作戏,此番更是成心带上你引我上钩,如此居心叵测之人,你期望他对你的心意作出什么回应?”

    身后刀尖还指在肩膀的部位,和龄身体僵了僵,却不曾将哥哥的话放在心上。

    两个人之间经历的细碎枝节第三个人永远不懂,她记得他辛苦地背着自己爬上了山顶,也记得在诏狱里泊熹怒极之下仍是不忍心杀她,还记得他昨夜里怕她着凉抱着她上.床睡觉……

    点点滴滴不必一一细数,其中的酸甜亦只有自己清楚,若是逢场作戏的感情,绝不会那么真切。

    和龄心知今日必定需要一个了结,否则他日他们还是会打个你死我活,泊熹那里暂时她无能为力,哥哥这儿却有个速成的法子。

    她跺了跺脚,心说也就这一次了!遂厚起脸皮踮脚凑到他耳边道:“哥哥,我昨夜已经与他圆.房了。”

    和龄说的煞有介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然后就那么安静乖巧地看着哥哥。

    “你、说、什、么?”

    盼朝启了启唇,那张同和龄有几分相似的俊脸上五官一瞬间都移位了也似,天打五雷轰也不过如此!

    和龄好像害羞,低低道:“哥哥轻一些,难道要让人都听到嘛。”她想了想,把手放在了肚皮上,才要开口,盼朝一下子就炸开了,他虽是男人,对女人怀孕却不是一丁点都不了解,吃惊地道:“没见人这么快怀上的,你莫不是在唬我!”

    “……”

    和龄愣了愣,顾虑着身后的泊熹,她不好再和哥哥说太久的话了,便翻了翻眼睛道:“我何时说怀上宝宝了,这不是,这不是还没吃午饭肚子饿了么,哥哥竟想到哪里去了,羞不羞。”

    盼朝讷讷没言语,心下却发了愁,这么的的确是不好办了,他看看妹妹,只觉得妹妹已经妥妥儿是权泊熹的囊中之物,自己倒成了搅局的。但他不也是担心她的安危么,普天之下有几个为人兄长的不把妹妹放在心尖尖上为其考虑计较的,何况她的情况又这么特殊,所谓“良人”身份却是前朝皇孙,明摆着起初是居心不良。

    盼朝一刹那里想是想了许多,不过态度上分明就是妥协了,垂着手“心灰意冷”怏怏地站着,一点斗志都没了。

    哥哥这头搞定了,和龄就踅过身面朝泊熹,她不确定他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了不曾,只是见那刀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面上不期然多了几分不安。

    泊熹和哥哥到底不同,哥哥可以用那个法子让他为了她的终生幸福考虑今后不招惹泊熹,泊熹却不吃这套,她多半时候是瞧不懂他的,就好比她直到在见到他用匕首指着哥哥的那一刻才明白,泊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在琢磨着要取哥哥的命了。

    托哥哥的“福”,他在诏狱里吃尽苦头,那昏天地暗的一个月,还有他身上历历在目的大小伤痕,一回想起来她就禁不住心疼,自觉都没脸劝说。

    可是没脸也得硬着头皮上,他耐性不好,她不能再拖延下去,便拿手轻轻捏住了刀身,防止他突然向哥哥进攻。

    刀身被拿捏住,泊熹面色就更不好了,先前几乎是杀红了眼的状态,停了这么会儿也没消散太多。

    “放手。”

    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手指不敢离开他执着的刀身,泊熹眉间紧蹙,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割破和龄的手指,因心系于她,竟真的半寸也未移动过手上的绣春刀,明明只消向前一刺便可如愿。

    和龄很是艰难地开口道:“泊熹,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好不好?”

    他放下刀,狭长的眼风落在她白净秀丽已极的面容上,脸色突而变得极冷,“倘若我说不,你待如何。”

    和龄不知所措,面对泊熹时她做不到游刃有余,正思索着,他略显低矮的声线蓦然又响起来,“我细想过了,和龄……”

    他扔下刀,微低下.身轻轻捧住她的脸,眸若点漆,语调仿佛也是缠绵悱恻的,却道:“我可以不同他计较,然而…你注意到不曾?我们若是执意在一起,恐怕招致诸多麻烦。你父皇会同意么,以及文武百官———”

    和龄听出泊熹的话外之音,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睛,眸中浮起了朦胧的泪影,可怜巴巴道:“你要丢下我……”

    泊熹见状微一顿,胸臆堵塞难挡,别过身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光天化日之下狗皮膏药似的抱住了他的手臂,“要走一起走,哥哥那里我已经解决了,不信你问他便是,”她咬咬唇,脸不红气不喘,“昨夜都同床共枕眠了,你都是我的…不不,我都是你的人了,你想赖账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泊熹:我连你一个手指头都不敢碰啊,怕酥酥被专审发h牌子啊啊啊

    单身狗13酥:-▽-傲娇你把人家叫的好嫩,我做主了,你是和龄的人了~!就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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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从前天开始其他几个文下面都被专审发牌子了,弄得我像是写小h文的=-=

    我好羞射,好羞耻=-=

    别人肯定也不会点进去看了,蹲墙角画圈圈,亏我还一直觉得我是清水软萌文作者好吗=-=

    泊熹和和龄就真的福利都没有了,人生真是寂寞如雪-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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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感谢:

    道化师扔了一颗地雷

    十七姑姑扔了一颗手榴弹

    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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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最后一点,你们感觉到文文将完结的气压了嘛真的就要完结了,我觉得不是下一章就是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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