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紧紧抱着琉璃,飞速地掠过房顶,踏过树枝。怀中的人脸色惨白没有一丝生机,殷红的血浸透裙裾,流光头一次心中恐惧到双手颤抖。

    终于到了一处偏僻的民宅,流光抱着琉璃从墙头飞下,踹开房门将她轻轻放到床上。箭头扎得很深,但幸好没有伤及要害。箭头上带有阴狠的倒钩,流光不敢贸然拔箭,只得先点了她的穴道,然后用剑削去箭尾,暂时先包扎好止住血。

    因为不敢找大夫,怕柳府心狠手辣追查到他们住的地方赶尽杀绝,流光只得亲自给琉璃拔箭头。先塞了一条毛巾在琉璃嘴里,怕她痛急咬伤自己。而后将匕首在火上热了一下,划开琉璃的衣服,一狠心,手腕迅速翻动以闪电之势划开血肉撬出箭头。动作一气呵成,直到流光抓过旁边的药粉网上洒的时候血才开始喷薄而出。

    琉璃痛得一声闷哼开始挣扎,流光怕她动的厉害流血更多,只得一掌将她砍晕了。而后迅速上药,包扎伤口,收拾一片狼藉沾满血污的屋子。

    当整理好一切之后,流光坐在床边看着琉璃昏迷中的脸。原本总是神采奕奕的大眼睛如今紧闭着,总与他斗嘴却总也说不过他的一张利嘴现在也血色全无。流光拿毛巾为她轻轻擦掉额头疼出来的的汗,然后想给她擦一下手,却发现,即使是在昏迷中,琉璃依然紧紧攥着半截碧绿的簪子,那断裂处甚至已经划破她的掌心滴下血来。流光心下酸涩,想要把她的手掰开拿出簪子给她的伤口敷药,却怎么都掰不动,若是要强行拿出簪子,只怕要将她的手指一一掰断才行。

    流光沉默着将她手上的血污擦掉,轻轻放进被窝里。一抬头,却发现昏睡中的琉璃已是泪流满面,她柳眉紧皱,似是痛苦至极的样子。流光心下一慌,小声地问:“琉璃,怎么了?很疼么?”

    琉璃嘴唇微张,似是无声地在说着什么。流光仔细地辨认着她的唇形,突然明白过来,她在无声中一直重复的是三个字——柳墨白。

    那个瞬间,流光心若针扎。他将脸轻轻贴在琉璃胸口,闭上眼睛小声地说:“琉璃,忘了他吧。喜欢我好不好?我不会为了家族利益就牺牲你,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我不会伤你的心……琉璃,喜欢我好不好?”

    -

    在琉璃受伤后第二天,师父就到了他们暂住的地方。琉璃醒来后看见床边的人,那张十几年如一日宠着自己爱护着自己的脸风采依然,只是此刻看着她的目光却满是歉疚和心疼。琉璃突然抱着师父大哭,伤口崩裂血浸湿了衣衫也全然不觉,只是抱着眼前自己唯一的亲人哭的昏天暗地。

    师父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叹一口气,说:“是师父不对,当初就不该答应你们的事情。琉璃,忘了他跟师父回百花山吧,一辈子陪着师父慢慢老去可好?师父养着你,惯着你……”

    琉璃哭得嗓子沙哑,流光站在旁边,先递过去手帕,再递过去一杯温水。

    师父都看在眼里,过了一会儿劝琉璃睡下了,拉着流光出了门。

    “我打算把我一半的内力传给琉璃。以前总觉得有我在她身边,她不会受什么伤害,我也不希望她懂得这些,只想她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不知仇恨,没有悲苦。”师父负手望着头顶的明月,半阖的眼中是说不清的忧虑,“可我忘了,她长大了,总会离我而去。并且,竟然跟柳府的公子有了瓜葛。原本我想,若是他们真能顺利成亲,我也就放弃那件事了,毕竟,什么都没有琉璃的幸福来得重要。可是现在,她处境太危险,我不能再让她这样,面对敌人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

    流光皱眉,说:“你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留着武功的么?我可以陪在琉璃身边照顾她,要是你不放心,那我传一半内力给她。”

    师父眯眼似笑非笑地转头望向流光:“怎么,我的徒儿,你这么关心做什么?还有,要尊重长辈,叫我师伯!”

    流光冷哼一声:“算了吧,你这为老不尊的样子,我可叫不出口。”

    师父一眨眼,嘴边挑起一个坏笑:“难道是因为我的琉璃太依恋我了,某人看着,心中嫉恨?”

    流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早晚会等到这一天的。”

    师父顿时面部抽搐,瞪了流光半晌,两个大男人各自冷哼一声不屑地转过头去。

    过了几天,琉璃的身体好点之后,师父就把想要传给她内力的想法说了,琉璃抬眼望他。师父一抬下巴无比自豪地对琉璃抛个媚眼:“难道连师父我,你都信不过么?就算我现在给你一半的内力,凭流光这样的水准,照样打不过我!所以你大可放心……”

    话没说完,旁边的流光一掌劈过来,师父眼皮都没抬一下,迅速闪身晃过。而后挑起眉梢斜斜地看向琉璃,那眼神中充满了“看,完全不在话下”的意味。

    “乖,听师父的,我不想再让你像这次一样,遇见害你的人毫无还手之力。”

    师父话音刚落,就见琉璃人一僵,低下头去。顿时心中懊悔。

    这几日琉璃一直呆呆的,好似整个人都丢了魂一样。师父和流光担心她,一直拼命逗她开心,可她好像从此失去了哭和笑的能力一样,整个人木木的,好似人偶。

    花了整一日的时间,师父先帮琉璃打通身体各处穴道,而后将自己一半的内力传给了她。结束后琉璃累得脱力,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师父苍白着脸为她盖好被子关上房门,转头看见流光。

    他想了想,沉声说:“流光,我这几日要出去办些事情,你帮我照顾琉璃,然后教她些基本的武功招式防身。”流光点头,师父拍拍他的肩膀,“谢谢。”

    流光斜睨他一眼:“免了,不用你说我也自然会照顾她。”

    师父望着他,面无表情道:“我知道,可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伤琉璃者,我必定不会饶,不管是谁。希望别有我们刀剑相向的那一天。”

    流光不语,二人对视半晌,最后一笑击掌。

    -

    琉璃及笄那日,京城突然飘起大雪。琉璃站在门口,看着外面。她瘦了很多,脸色苍白,风雪卷起她的白色衣衫和黑色长发,整个人飘渺得好像下一刻便要离开这纷扰的尘世,乘风而去。

    流光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他皱眉拉琉璃进屋说:“你身子不好,不要站在门口受凉。我买了很多好东西,祝贺你及笄。”

    琉璃挣脱他的手,依旧靠到门框边,好似梦呓一般地说:“不,我要站在门口等他。他说,我及笄了,他就来提亲的。”

    流光手一颤,垂了下来,望着琉璃苍白的侧脸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没过多久,大门被推开,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琉璃眼中猛地放射出耀眼的光彩。她提起裙子奔跑过去,却在半路突然止步。

    那个一身白衣风姿卓越的人,是师父。他诧异地望着琉璃,说:“怎么跑出来了?外面这么冷!快回屋里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支精致的木簪子笑道,“看,师父给你准备的及笄礼……”

    师父突然停住了话,原本满脸的笑意渐渐凝固。因为琉璃瞪着师父手中的簪子,眼中滚下大颗的泪珠。她突然跪坐在地,开始无声地哭。手中还攥着那半截碧绿的簪子,在白雪白裙中分外扎眼。

    师父上前,轻轻拥着她。她将头埋在师父的胸前,眼泪一滴一滴落到尘埃里。声音凄凉而又遥远。

    “我知道的,他不会来了,永远都不会来了……”

    北风呼啸而过,雪花漫天飞舞。

    -

    吃过饭后,师父亲自给琉璃细细地梳头发,挽起很美的发髻,将那个精致的木簪子插了进去。

    师傅说:“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

    琉璃对着镜子看,光滑的桃木,似是被人戴了很多年,磨出温润的光泽,簪子尾部刻着两个小小的字——“绮罗”。琉璃问:“这是我娘的名字么?”

    师父摇头,说:“不知。

    流光拿了一个镯子套在她手上,琉璃低头小声道谢。然后拿出那半截碧绿簪子,递给师父,说:“师父,你可以帮我还给他么?”

    师父看着琉璃不说话,琉璃轻笑一下,说:“我不恨他了。我知道他要娶的是谁,他们本就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是我太天真了。帮我还给他吧,曾经我欠他一命。从此,各不相欠了。师父,我们……明日就回百花山吧。”

    师父接过那支簪子,轻轻抱一下她:“好,明日我们就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5555,大家坚持住,俺也要坚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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