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嗫嚅着开口:“们……是什么?”

    苏俏儿道:“也不必管们是什么了,反正不会害,现下是想法子救。”

    秦嘉看他依旧是茫然的样子,便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不能这里久留,不今夜就明早,将军府定会有过来……”

    他说到这里,苏俏儿猛一拍手,脸上现出一丝笑容:“差点儿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崔酉怎么敢……”

    秦嘉一口截住:“这里也不安全!”他不愿细说崇徽一事,与璎珞对视一眼。璎珞才要说话,忽逢腹中胎动厉害,她屈肘护住小腹,不禁轻轻“哎呦”了一声。秦嘉忙扶她椅上坐了。

    璎珞抿着嘴冲秦嘉摇头,示意无妨;又扭脸去看苏俏儿,仍是摇头不语。

    苏俏儿见如此情状,料想他二当是另有为难之处,当下敛了笑意,皱眉苦思。

    卧房内此刻有给璎珞预备的各样点心,秦嘉走过去托了一盘出来,拉了安平八仙桌旁坐下:“先填填肚子。”

    安平一声不吭,听话地坐下。

    璎珞怔怔地坐了半响,忽然道:“送去李大哥那里,那里偏远,李大哥又是最肯助的……”

    这说的是送了秦嘉一匹“踢雪乌骓”的李所思。秦嘉叹息一声:“不可。非但是他,但凡至交,或是亲戚,不论远的近的,都不可。崔酉既如此挂心,就不至怕了麻烦。”

    安平将一块枣泥核桃方糕送进口中,也不细嚼,服药般喝水送下。

    “这却难了。”苏俏儿喃喃自语:“至交亲戚不能托付,可不是至交亲戚,又怎么敢托付!”

    璎珞插话道:“即便有这么个去处,又该如何将送出?”

    秦嘉用手去按眉心。

    他骑马吹了一路的风,酒意早醒了八成,可此刻头倒是更疼了。

    门外双花低声道:“梧桐回来了。”

    秦嘉忙道:“进来。”

    梧桐想是一路奔跑,一头缓着气儿说话,眼中惊疑不定:“外头有几个来来回回走动,似是盯着府里动静!”

    虽是预料之中的事,仍是不禁心里一沉。

    秦嘉挥退梧桐,令他暂且不要回去睡觉,只这院中候命。

    片刻之间,苏俏儿已将自己平日半生不熟的客脑海里掂量了一遍。可掂量之后惟有叹气!

    折腾到这会儿,夜已有些深了。秦嘉进去拿了件厚衣服出来,展开来替璎珞披身上。

    苏俏儿苦中作乐,扫了一眼道:“也冷啊!”

    她男子面前,惯常地开口就是腻声,尾音拖得长长地还要拐上几个弯。璎珞是不以为意,秦嘉是不以为然。

    无回应,苏俏儿撇撇嘴,转过脸去,却发现正吃东西的安平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苏俏儿早已百炼成钢的心上忽然就是那么一动——风月场中的新手老手她都见得多了,再不要脸的老手也有雏儿的时候,再腼腆的雏儿也有学得左拥右抱、风流下流的那一天。可似乎她还从未见过像这样的反应。

    那不仅仅是害羞,那是讶然、茫然,还隐约掺杂着一丝忍俊不禁……

    苏俏儿刹那间有些走神。这几乎是一个最正常的反应,“偎红楼”之外应该不难见到,可她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苏俏儿慢慢地看向璎珞隆起的肚腹,璎珞有孕她是知道的,可怀孕后这还是两头一回见面。

    今生今世,不知自己还能不能跟璎珞一样,替自己喜欢的男子怀一个孩子。

    室内静寂,一时间苏俏儿跟苏璎珞都微皱着眉头凝神思索,只不过一个想以后,一个想从前。

    自进了秦府,璎珞就没跟外头打过交道,她只能往前想,并且是倒着想——不是从十三岁开始见客时开始想,而是从离开“归家院”的那一天开始,往前推。

    所以,很容易就给她想到一个——孙沛!

    那日“梅花别业”相逢,临别时孙沛曾说:“若他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到乌衣巷东首第三户家中来找,定当竭力相助。”地址很好记,她并未忘记,此刻更是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有“白头如新”,亦有“倾盖如故”。璎珞当初亦是阅尽千帆的,孙沛其,“倾盖”是有的,“如故”却未必。

    但尽管如此,璎珞对他印象很好。梳拢那日若不是秦夫后来赶到,她求的就是能跟着他走。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好心肠的温良公子。

    他还说过有事可以找他帮忙。

    自然,眼下这个忙实唐突。

    璎珞思索着,轻声问秦嘉:“乌衣巷东首第三户家,认不认得?”

    秦嘉一愣:“不认得。乌衣巷东首第三户家……认得?”

    璎珞迟疑道:“算是识得。”她顿了顿,不知该怎样向秦嘉解释。

    “若们实想不出去处,想……这个地方兴许使得。”

    安平立刻看过来。

    璎珞敛眉。

    她原想请安平到旁边屋里坐坐,好将孙沛的事从头到尾说与秦嘉跟苏俏儿听。可此刻安平一瞬不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这副神情叫她不忍——若此刻叫他回避,这孩子定是忐忑不安,或许还要疑心自己打算将他送回将军府。

    也罢,与其让他胡思乱想,还不如留下来听着。况且自己说什么,他也未必就懂。

    主意打定,遂先向苏俏儿开口道:“……梳拢那日……有一个叫孙沛的公子,可听说了?”

    那日苏俏儿并不场,然花魁梳拢这样的大事,事后自然少不得原原本本传到她耳中。苏俏儿点头道:“那个没带够银子的蠢材?自然知道。”

    那一日的风波是苏璎珞命中一难,亦是一喜,秦嘉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安平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亦显然不知“梳拢”为何物,只眨着大眼睛仔细听。

    璎珞道:“他曾跟说,若有什么事,可去乌衣巷寻他。”说完转向秦嘉:“可记得别业时,曾有个小孩子求捉蛐蛐?他得了好的,斗败了同伴。那同伴的叔叔有一日找上门来,便是孙沛。”

    秦嘉愣了半响:“想求他,收留安平?”

    璎珞点头。

    秦嘉看着她,有些不自。

    他再有风度,再怎样磊落洒脱,也不会愿意求助于璎珞的倾慕者。更何况璎珞既提起他,便足以说明信得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忽然想起一个笑话。

    大学同学,一位端庄尔雅的小美女给我们讲的,真事儿——说她小学时看过几篇讲革命先烈的小说,看过之后问了老师一个非常微妙的问题:

    为什么被敌人俘虏的先烈们,提到男的,都会用到一个词儿叫坚强不屈;而提到女的,就变成了坚贞不屈?

    !!!!!!!

    我年少纯洁、敏而好学、逼死老师的同窗们啊……

章节目录

菩提璎珞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禁忌书屋只为原作者青萍衣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青萍衣并收藏菩提璎珞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