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若是敢背叛自己喜欢的人,我第一个不饶你。”饶是脸皮再厚,我这话说得也有些底气不足。

    他起先似只是玩笑之意,此时却敛了笑容,压低了声音,宣誓般的道:“容若此生只要一人足矣,容若不知《凤求凰》情深何处,却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虽然明知他所指何人,我却仍旧有些感动,被容若爱上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才下了马车,便见和叔站在门口,神色有些焦急,容若上前问道:“怎么了,和叔,出什么事了吗?”

    “有贵客临门,已在前厅等候多时了,老爷和夫人在前厅伺候,嘱咐少爷若回来不必去更衣准备了,直接去便是。”和叔虽压低了声音,近在咫尺的我当然也听到了。贵客?大清朝能有几人,被当朝首辅家称作贵客,还是明珠亲自伺候,不会是……

    果然,容若听了,也顾不得收拾,拉了我便往前厅而去,只低声说了个“天”字。

    我心下了然,想到那个千古一帝,心中不觉生出些紧张来,却也竭力在面上保持了镇定,不能失了纳兰家的脸面不是。

    迈入前厅,便见正中位子上坐着一位一身便服的青年,比容若长了几岁,样貌俊秀,举手投足间尽是天家威仪,容若上前一步,跪了,朗声道:“纳兰性德,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自然也跟着跪倒,道:“纳兰卢氏,叩见吾皇。”悄悄抬头看一眼,我家容若这样倒生出些别样的风采来。

    “都起来吧。”头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容若拉着我便站了起来,笑着对年轻的皇帝道:“陛下今日怎有空来看容若呀,皇后临盆日期将近,陛下不守着娇妻,怎的来了这。”他说话语气熟稔,似是对着自家大哥,倒让我这不了解情况的,吓了一跳,这不是有些不知上下了?

    年轻的皇帝倒也并不在意,故意板起脸,语气却也不失温和地道:“怎么连朕的妻子何日临盆都记得这样清楚,小心弟妹不高兴哦。”弟妹?我吗?他竟真与容若称兄道弟,平辈论交。

    “皇后母仪天下,如今又是为我大清诞育皇子的功臣,当然举国上下皆关心,容若知道,也不足为奇嘛。”

    皇帝拍了拍容若的肩膀,笑骂道:“油嘴滑舌。”语气中倒并未有几分斥责,随即转过头来,道:“成亲几日,纳兰府住的可还习惯?”

    我怔了怔,才明白他是在问我,福了福身道:“谢皇上挂怀,雨婵蒙容若眷顾,公公婆婆也待雨婵亲如己出。”

    “那便好。说起来,朕今日来呢,一为看看容若成亲后,你夫妻二人过得怎样,二呢,容若呀,之前殿试,你称病推了,朕当你是小孩子任性,如今,你也已经成亲,是大人了,下一次,断没有借故推脱的道理了,朕身边也是缺一个得力的御前侍卫,容若,你当努力为朕分忧啊。”

    上面那人仍旧只是摆着笑脸,但听得出来,他话中是带着压力的,一时间空气都似乎静止了下来,安静了一阵,容若跪了下去,我听见他膝盖碰着地面的声音,“容若,自当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嗯,好。容若,快起来吧。”

    皇帝在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后,退去了威严,似乎又变成一个邻家大哥,与容若说说笑笑,只是,我对他的印象已是完全颠覆了,初见时,我还真以为,这位帝王就是这样的温和,对容若这样好,却原来,帝王就是帝王,现在想来,这个多妻多子女的皇帝,可不就是个处处留情的无心人。

    直到送走皇帝,虽然容若脸上仍旧是笑模样,但我觉得,他似乎不高兴,应该和入朝为官有关系吧。

    “容若,刚刚陛下说之前的殿试你未参加是借了生病的托词,为什么呀?”现下已进了我二人的卧房,我有些好奇地问他。

    他此时已敛了笑,挥了挥手,声音中似乎都带了怒气,“你还用管为什么,现下你是高兴了,陛下金口都开了,你的相公以后定是万般荣耀,连带着,你的荣华富贵也跑不掉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眼前人此时的模样竟有些陌生,在我眼里,在我心中,容若一直是个优雅温和的翩翩公子,带着谪仙的气质,仿若随时便要羽化,可此时这个男人生气的样子,给他的身上添上了人间的气息,我恍然间明白,这几日相处下来,心中别扭的地方在哪里了。一直以来,我对他的所谓了解,单单只是从他的词中,从这几日相处,他的温柔中,却原来早已忘记,眼前的人,即使再优秀,他也只是凡夫俗子,也有喜怒哀乐,也会生气烦恼,那个一直笑着的容若,怕只是他为自己建造的保护层罢了,只有这样,会笑也会哭骂的,会开心也会烦恼生气的,才是真的容若。我为自己更明白了一些眼前的人而高兴,也在心中斟酌着,怎样开解他。

    “容若,不论你怎样看我,那无所谓,只是,我想你是真的不想入朝为官,对吗?但你应该明白,你生来便背上了纳兰家的姓氏,那是你的荣誉,也是你的责任,无论你要不要,那是存在的,是注定了的。既然一定要,那何不勇敢一些去直面,人生才不会活的压抑。当然,我只是个女子,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儿家的意见你大可不必理会,但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口头上劝导容若,心里却在不住地暗骂自己,我何尝不是生来带着荣誉,带着责任的,可我又做了些什么,因为从小没有爸妈照顾,爷爷哥哥宠我,我便仗着这些,只任性的做自己喜欢的,从未想过为赫兰家做些什么,我其实也是懦弱的吧。

    我不住地自恼,身边那个也不说话了,一时间屋子里诡异的安静下来。

    半晌,他开了口,听声音,应该已经平静下来,“如果可以,我只愿自己是个汉人,是个平民百姓,即使粗茶淡饭,我亦能过得安乐,或者是汉军旗的子弟,那样,我不必强迫自己为官。陛下只说满汉一家,但到底,他更器重满人些,满军旗的子弟少有不做官的,何况,叶赫那拉氏与爱新觉罗氏关系何其亲密,我又是长子。你说得对,这是我的责任,我,应该勇敢才对······”他顿了顿,带着歉意看着我,“刚刚,我只是···对不住,那不是我本意,你别往心里去。”

    看着他嘴角重新出现的带着真诚的弧度,我松了口气,笑道:“我若真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就不会说刚才那番话了。好了,你今日也累了,不如进去歇歇吧。”

    “那你呢?我还是歇在外间吧,你今日,应该也累了吧。”

    我看着他有些窘迫的神情,这人不会是在关心我吧,唉,我就姑且这么理解,权当做安慰吧。不过,“夫君这几日睡在外间榻上,那软榻窄小,你不怕睡熟了,一个翻身,掉下去,不如,进里间睡才好···”看见他一瞬间的惊诧,我才接着道:“雨婵这几日看那仲景先生的《伤寒杂病论》正是兴浓时,就不打搅夫君睡觉了。”我说完,径自打开里间的门,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去了书房,听见身后那人笑骂“你这丫头···”心中也是欣喜,希望这小小的玩笑,能让他摆脱了那沉重的话题,在午后时光,得以安眠偷懒,毕竟,他以后想是要邀陪王伴驾的,没这机会了。

    ··············································································

    我带着小绿绕到了纳兰府后门,打算偷溜出去,以前在现代时,就常做这些事,所以熟门熟路,当然,在现代时,家里监控遍布,我要出去,自然逃不过家里人的眼睛,只是他们皆由着我罢了,不过,在古代,没有这些个高科技就是了。

    我正躲在一棵树后面,向后门观望,想必我如今的情状落在别人眼中,定是能用鬼鬼祟祟来形容了,小绿拉拉我的袖子,轻声说:“小姐,咱们这样不好吧,让老爷夫人知道,会责罚的。”

    “没关系,他们忙着呢,哪有功夫理我。”我拍拍她的手算是安慰,也不看她,只盯着那扇门,那外面,便是个五彩世界吧,自打来了这里,我可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出了卢府的门,便进了纳兰府的门,真是闷死人了。

    看外面没了人,我拉了小绿的手,疾步走向那扇门。但愿,不要有人出现。

    “做什么的,站住。”

    我心中一惊,被发现了?不是这么背吧,不过没关系,毕竟,我也是少夫人不是,又没有出去,只是到处转转嘛。我刚一转头,便笑不出了,是容若。他看见是我,也是怔了怔,道:“真巧,怎得,在这里遇见了夫人。”

    “我,我午膳吃得多了,出来遛遛食儿。”

    他倒笑了,一脸看透我的表情,挑眉道:“唉,为夫本来是要带你出去转转的,既然这样,你便在府内遛食儿吧,为夫只有自己出去了。”他一脸惋惜,说得跟真的似的,偏我还不能赌气说不去,毕竟这是我不了解的地方,有个人陪着,安全些吧。

    我有些无奈,只低下头小声嘀咕:“叫我雨婵就好了,什么夫人为夫的,听着怪别扭的。”不过,挺受用就是了。

    “雨婵,”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温柔,“女孩子家一个人上街不安全,以后你若想出去,便来找我,我只要是有时间,定能陪你同去。”

    “嗯”我心中为他的开明而高兴。

    “小书,你过来,见过夫人。”

    “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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