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父皇与母后身旁,接受回朝将士的参拜。太子哥哥朝眨眨眼,仿佛是暗笑的一本正经,从心里暗暗唾弃了他,面上却仍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隋云大约从未见过穿如此华丽的宫装,一脸惊骇的模样让看了好笑。

    随后的宫宴之中,隋云的目光一直悄悄身上转悠,几乎没有离开过。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待酒酣舞浓之时,起身离席退出了大殿。

    屏退了服侍的宫,顺着小径向后园行去,喧闹的声渐渐淡下,随意寻了一株梅花树下坐下,拈起脚旁零落的花瓣,鼻尖闻了闻。

    眼前忽然停下一双云鞋,尚未抬头,隋云已坐了身旁,微醺的酒气扑面而来,皱了皱眉。

    他仍是一身戎装,威风八面,向一旁让了让,伸出手指他胸口戳了戳,冰冷的胸甲阻隔了力道,随口道:“都回来了还穿这劳什子的盔甲做什么?”

    他咧开嘴笑道:“这是庆功宴,自然要彰显咱们大曲国的军威,好比文官的官袍,凡前来赴宴的将军都不能穿便装的。”

    哼了一声,百无聊赖地向后仰靠树干上。这时头顶落下一片梅花瓣,眼睁睁看着它飘飘悠悠落了的鼻尖上,拢嘴吹了吹,并没吹下,便要伸手拂落。却不料刚抬起的手便被有力的大掌握住,停于鼻尖的梅花瓣被轻轻拈了去。

    刚要偏头看过去,眼前忽然一暗,额上被温热柔软的唇轻轻吻了吻,怔然看向隋云近咫尺的面容,心口一阵猛跳,怒意渐生。

    隋云目光深黯,凝视片刻,压低了声音道:“殿下,后悔了。”

    挑眉问:“后悔什么?”

    “后悔与殿下结为兄妹。”

    他呼出的浓重酒气令晕眩,手腕被他牢牢捉住,这种被桎梏的感觉令极为不适,可隋云含笑的唇角边依稀浮现出的一抹苦涩,让实不忍心苛责。

    “隋大哥,要先回殿上去了。也回去吧,是大曲国第一大功臣,随便逃席可是大不敬。”

    隋云慢慢松开手,微笑着推开他,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微尘,若无其事般转身离开。踏出园门的一刻,微微回首,他竟是仍梅花树下静静坐着,冬日的午后,尤其显出些落寞与孤寂。

    心中暗暗叹息,隋云,对不住,要的,苏七给不起。

    本以为宫宴的尴尬与拒绝会让他渐渐疏远,可没想到,第二日,隋云下朝后又来求见。

    怕他又要说出什么混账话来,便招来整个寝宫的宫一旁服侍,这才传他进来。可他并未如所想纠缠不休,进得殿来,瞧了瞧周围侍立的环佩珠翠,竟是只奉上一只小小的锦囊便即离开。

    上官雪影终于将百日烬的解药给了,锦囊中还附信详细写明了用法用量。其实母后每晚亲手熬制汤药,行针走穴替解毒,服不服她的独门解药已不重要,可仍是感激她对的关切与惦念。

    一直奇怪以上官雪影的骄傲,为何会对隋云另眼相看,此刻却依稀有些明白,上官雪影所渴求的,或许只是一份执着而不变的真情,而隋云,对恰恰如此。

    脑中忽发奇想,若是将上官雪影许配给隋云,岂非郎才女貌、一对佳?可转念却推翻了自己的妄想。上官雪影身世凄凉,寿数不多,希望她于有生之年能寻得一份真爱。

    过了新年,开始振奋精神,协助母后为宫廷、为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尤其是母后当年亲手办下的女学,这些年来并不兴旺,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地驻扎世的心头,除京城外,各大书院中的女院几乎都成了摆设。可却有志于此,立誓要将它发扬光大。请皇姐姐来教授礼仪修养、请母后传授医工农商之技,请洛飞和几位侍卫来教习健身之术,更是赖着太傅前来讲授诸子百史。出乎意料的是,隋云居然支持的行为,还自愿前来女院教授行文习字、弓马武术,一时传为朝野佳话。

    太子哥哥偶尔前来巡视,惊诧地回去后连连向父皇夸耀,于是,受到了父皇的嘉奖。消息传开,女子为学一时蔚为成风,母后欣慰之余,却为的婚事担忧。

    诸的大力相助下,整整一个冬日,隋云都一直陪身边,无公事时到女院教学,天气好时还经常约出外游园、打猎。刚开始洛飞与皇姐还陪着,后来便只剩了与隋云两。知道他们所有的心思,父皇更是乐见其成,只可惜,只能当隋云是兄长。不过,隋云并不因为没有给他任何承诺而对有半分的冷淡,他用尽一切心思来陪伴走出这段灰暗的时日。作为一位义兄,他真正做到了有难同当。

    这样悠闲而充实的日子过了数月,就亲近之都或真或假地玩笑,以为不久的将来便要成为将军夫的时候,命中注定的劫数却是躲也躲不掉。

    这日打猎之后,天色尚早,隋云便提议溪水边烤野味吃。见他兴致颇高,便没有反对,坐大石旁,看着他一点点生起火堆,捡来枯枝搭好架子,专心翻烤着野兔,不言不语。

    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忽然想起,那时初遇夕夜,露宿荒林,夕夜打来两只山鸡,向讨了秋水剑串上烧烤,那情景仿佛就眼前……

    “苏七!苏七!”

    隋云的轻唤将的思绪自往事中召回。含笑看着他,道:“隋大哥,天要黑了,咱们早些回去吧。”

    隋云并不答话,撕下一条热腾腾的兔腿递给。接过来慢慢吃着,香滑可口,不过,还是比不得夕夜烤出的味道……

    “苏七,有件事极为要紧,虽是陛下严令不得告诉,不过……”

    听着隋云的语气有些沉重,抬起眼望着他,“隋大哥不必顾忌父皇,只管说。”

    “几个月前,两国和谈之后,北国新王将朝中官员进行了大清洗,那时,夕夜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受封任何官职,便是从前的侯爷之位也被收回了。”

    “这知道。”点头。这些日子来,一直没有夕夜的确切消息,也从未刻意向打听过他,可来自各方的零碎信息显示,夕夜北国并不受新王宠信,甚至没有一官半职。对此并不担心,因为猜测他或许是拒绝了所有封赏,就此隐居了吧。

    “知道的只怕不多。”隋云摇摇头,“据暗部查明,夕夜当时一回到国都便被庆王秘密软禁起来,后来更是以杀害前太子的罪名打入大牢,一关便是数月。如今国内诸事渐定,庆王便集齐夕夜十八条大罪,要于四月初十凌迟处死。”

    “什么?”

    手中的兔肉跌落地,耳中嗡嗡作响,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勉强道:“隋大哥,说的是夕夜?”

    隋云将手掌覆手上轻轻握住,“是夕夜。消息确凿,半月之前已经得到,可陛下严令任何不得透露给。可瞧着行刑的日子渐近,若是不告诉,只怕……只怕会此生有憾。”

    大约是的脸色吓着他了,随云没有再说下去,听任抽回手,摇摇晃晃站起,向回奔去。

    这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恶讯,夕夜是庆王的义子,这些年来为了北国,为了庆王,可谓呕心沥血,若不是他舍命相助,只怕庆王也未必能这么容易便做了国君。夕夜为了庆王,甚至亲手埋葬了他与之间的誓言……

    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完全割舍了对他的情义,可到了此时,心中的惶然无着,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般的失落,才让知道,自己竟是如此深地爱着夕夜。若是他活着,可以与他相忘江湖,永不再见,可他若是死了,却不能独活。

    马蹄嘚嘚,很快到了身畔,身子一轻,已被隋云抱上了马背,放他身前。他一只手揽住的腰身,另一只手抖缰催马,向城门方向奔去。

    “苏七,无论要做什么,都不会拦。”他的声音涩重,很快自耳旁掠过,消散傍晚京郊的曲水之畔。

    将身子向后靠隋云胸前,这坚实宽阔的胸膛从未如此刻这般值得信赖,此时,已能深深地感受到这个男子对刻骨的诚挚与真意。

    “隋大哥,”坚定地说,“时间不多了,要立即前往北国,无论能不能救出他,都要一试。”

    知道,整个大曲国上下,怕是没有会支持这个决定,除了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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