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华却不理他们,一个闪身就暴露在噶尔丹的守卫跟前。那四人对视一眼,安华挺胸抬头,走的异常坚定,为首那人问:“站住,干什么的?三更半夜怎么在这里?”

    安华扬眉一笑,又羞羞怯怯的低下头,声如蚊呐,却字字落在护卫耳朵里,她说:“我找可汗,我,我仰慕他,瞒着家人偷跑出来的,我想见他一面,若他不喜欢我,我就走。”

    四双眼睛齐齐地聚集在安华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个遍。黑色的斗篷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的身子纤细柔弱,一头青丝在风中飘扬,柔滑的脖颈微低,透着令人怜惜的婉约之态。虽然还没有长开,也够味儿了,那头领与其他三人嘀咕几句,就有一个守卫上来检查了她的身上,确定她没有带兵器之后挥挥手说:“进去吧!好好伺候大汗!”

    “等等!”安华走了几步,那头领又喊住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确定除了一根丝带束发之外没有别的朱钗才放心,问:“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怎么进的营地?”

    “我叫格桑,车臣汗部,南苑亲王派人接我来的。”

    那人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是南苑王献给大汗的礼物呀!他盯着安华瞧了瞧,安华诚惶诚恐地低了头,他就摆摆手,“去吧!”安华听到他嬉笑着说:“可汗的魅力依然不减,连这样的小美人儿也倾心于他,果然是美人配英雄。”

    另一个人小声说:“光是英雄还不够,还得皮相好哟!”

    安华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她突然后悔,不该这样冒险,如果自己死了,墨尔根会骂自己笨,玛法会暴跳如雷,指着自己的鼻子叫自己滚吧。她深吸一口气,撩开帐帘,桌上一盏锡台,有个穿玄色袍服的男子在烛光下埋首,似乎在看地图。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安华再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她要杀噶尔丹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想办法叫噶尔丹喝了那瓶鹤顶红,第二,乘他不备用飞刀杀了他,安华身上只藏了一支飞镖。

    “倒碗茶来!”

    “哦!”安华下意识地答应一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磁性十足,十分好听,但有种上位者与生俱来的不容置疑。安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摸出那瓶鹤顶红一点不剩的倒进噶尔丹的茶碗里。他咳嗽了一声,安华手一抖,瓶子便掉在了地上,好在地上铺了地毯没有发出声响。安华咬咬唇,端了茶碗放到他右手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祈祷:赶紧喝了吧,喝了吧,你死翘翘了我好赶回去睡觉。

    噶尔丹一直对着地图凝思,过了许久,他才抬头,右手拿起茶碗,睨着安华只管瞧。安华一颗心肝扑通通乱跳,手心里尽是汗水,只要噶尔丹抿上一口,所有的恩怨就都了结了。心里没有了那蚀骨的恨,自己就能睡个好觉了吧?

    他把茶碗凑近唇边,安华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激动不已。

    “郭络罗安华?”

    “噗通”安华的心差点从嘴巴里飞出去,脚下一个踉跄,噶尔丹伸手扶了她一把,往虎皮椅里一靠,道:“够勇气,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站在本汗面前。”

    安华扶着案头问:“您怎么知道是我?”

    “泼辣,胆儿肥,爱红裳,还很美!”他用另一种语气说,似乎隐含着笑意,“可不就是你么?”

    噶尔丹浓眉大眼,眼神炯炯,身材高大协调,倒不显蛮横,反而有种儒雅的气质,如果两人之间没有隔着血海深仇,安华就会毫不犹豫的封他一个美大叔的称号。安华脑袋迅速运作,说:“我没见过您老吧?您怎么就知道我是那样的呢?”

    “唔,你来找我喝茶聊天?”噶尔丹的脸在烛火下半泯半灭,手里还拿着那碗茶,悠悠的转着,一双眼睛冷冰冰的睃着安华,安华觉得脊椎骨发凉,当年碰到熊瞎子她也没有此刻这么害怕这么绝望过,枭雄果然不是说出来地。

    她索性把心一横,最坏也就是个死,死了就能见着玛法和墨尔根了,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呢。她仰头问:“您想怎么样?说吧!”

    噶尔丹突然笑了:“小姑娘,你有一种孤勇!”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汗,您也有一种孤勇!”

    “唔,你还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那这么说我们是一种人喽?”他倒不生气,从桌下拎出了一个小箱子,箱子里有个红绒球,安华认得。

    她天*玩,绞尽脑汁的玩,有次实在无聊的狠了,然后就和萨仁萨青宝音等嘀咕了一番,仿着电视剧里大家闺秀抛绣球选女婿的花样,弄了几个绣球来。选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搭个高台,女孩儿往上面一站,威风凛凛的把绣球抛出去,抢到绣球的男孩子就可以和女孩子约会了。

    安华总共抛过三次,第一次被巴克度捡到了,第二次被墨尔根捡到了,之所以用“捡”这个字,是因为当事人根本不承认绣球是自己抢地,满口抱怨,还怪绣球不长眼,偏偏撞到自己怀里来,安华气个半死。第三次倒是有个男孩子很给安华面子,他拳脚功夫很好,拼命的抢,安华就站在高台上面看着,他一个人对付巴克度和墨尔根那两个讨厌鬼,实在打不过就用身体护着绣球,半柱香之后绣球还在他手里,安华当时很开心,决定跟他约会。

    巴克度和墨尔根却一人抓住安华的一条胳膊,毫不讲理地把她绑架了回去,安华为此跟他们大吵了一架,约会的事当然不了了之了。

    她记得那个男孩子,一身玄色的细葛布长衫,外面一件蒙古人常穿地羊皮坎肩,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坎肩周边出着黑色貂毛。

    他个头很高,头发编成小辫子垂在脑后,左右鬓边还垂了两条,安华觉得他很帅气。其实安华见过他很多次,他们总在街上碰到,起初安华也不在意,直到他三番两次地来抢绣球,她就知道那不是偶遇。少女的敏感告诉她,那个有些傻气羞涩的男孩子喜欢自己。可这绣球怎么会在这里呢?

    “你还记得他吗?”

    噶尔丹轻声问,带着某种希冀,又赶紧抢着说:“阿平喜欢你,很喜欢。不论寒暑,骑三天三夜的马只为看你一眼,猎了一只鹰兴致勃勃的准备送给你,到了地方又怕吓到你,所以不敢张口。采了一朵雪莲说要送给你,结果揣在怀里骑了三天的马,花瓣却磨掉了。他从来不求我,上次求我说他要娶你做王妃,又说你玛法宝贝你,怕安亲王不肯把你嫁到准噶尔去,就嚷嚷着上前线,说打了胜仗就以娶你为和谈条件之一。”

    安华记得那个总穿玄服的少年。有一次她在街头碰到他,他带着一只海东青喊住了自己,红了脸也不说话,安华以为他缺银子使,想把海东青卖掉换银子。她一向很有同情心,尤其是对长的好看的男孩子,于是淘了五十两银票,买了他的海东青,后来那只海东青被墨尔根带来的大狼狗不小心吃掉了。那只蔫巴巴,只有几片花瓣的雪莲安华也记得,那个玄服少年叫住安华,说是很感谢安华买了他的海东青,让他治好了自己的病,所以送一朵雪莲表示感谢。安华就收下了,茶茶用它煮了养颜汤给安华喝。

    “他常跟我说你很泼辣,胆儿又肥,爱穿红衣服,长的很美!他上战场是为了娶你为妻,又阴差阳错死在了你的箭下,我想这就是他的命,是菩萨给他的劫难。”

    噶尔丹语气哀伤。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他要杀了自己为他的儿子报仇,并没有错,可死去的却是墨尔根,是玛法,不是自己。

    “他,他……”安华心里酸酸涩涩的,那个玄服少年叫阿平,他的笑容干净又羞涩,他曾经那样地喜欢过自己,而自己毫不留情的一箭穿喉,杀了他。

    安华伸手摸了摸那绣球。噶尔丹长叹一声,把茶碗掼在地上,说:“带上它,走吧!”

    他已经知道那碗茶里有毒了,真是个老狐狸。可他真的就这么放自己走?

    “走?您为什么肯放我走?不会等我出去,再把我射成刺猬吧?”安华眨着水润润的大眼睛问,如果噶尔丹突然大发慈悲,或许他就不是噶尔丹了。

    噶尔丹说:“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投鼠忌器,我亏欠阿平良多,他已经不在了,我不能再打碎他最心爱的东西了。”他突然烦躁起来,挥挥手,“走吧走吧!”

    安华把绣球放回小箱子里,说:“请您把它捎给阿……阿平,告诉他我记得那个玄服少年,我曾经想过要跟他约会……对不起!”

    然后安华乘着噶尔丹发呆的功夫溜了,躲到黑暗处学着夜猫子叫了两声,青峰和青霞就来了,三个人鬼鬼祟祟的往外溜,与赏月归来的阿努王妃撞个正着,阿努王妃认出了安华,安华二话不说把唯一一枚飞镖赏给了阿努王妃。

    那飞刀上淬了麻药,能让人很快失去意识。阿努王妃捂着胳膊,一手指着安华,安华说:“这是替墨尔根扎你的,只废你一条胳膊,便宜你了!”

    阿努王妃嘭的倒下去,大营西北方突然起了火,火光冲天,准噶尔士兵敲锣示警。安华心道不妙,拉着青峰与青霞一顿狂奔。这厢噶尔丹听到锣声,出门一瞧,嗨哟,气的脸色都变了,骂道:“这小娃子真不识好歹!”

    南苑王僧格的书童被锣声惊醒,发觉自家大王死了,赶忙报告给噶尔丹,噶尔丹一听气的心肝疼,一叠声的吩咐兵将捉拿安华。

    ------题外话------

    今日二更,送给倾歌。并且吆喝一声:好甜好甜的西瓜哟!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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