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基地控制室内。

    王学兵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没错,是当心那个人,当心哪个人?是冯大力吗?

    王学兵心里越发疑惑了,他的颈动脉突突突跳得厉害,他仔细辨认了上面的水笔印迹,最后一个字水笔还没完全干,是刚刚圈的,只有对这本书很熟悉的人才会迅速找到相对应的几个字。如果他的判断没错的话,那个怪物可以交流,它很有可能没有恶意。

    王学兵吞咽了唾沫,大着胆子道:你在那里吗?我知道你在那里!我看到了你的书,和你的提示,你能出来和我见见吗?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开枪,我可以把枪放在地上。

    王学兵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空气的抽音,他的五脏六腑都因此而发紧,他高举枪,仿佛对方能看到一般,他慢慢把枪放在了地上,如果他判断失误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会死,对于他放下枪的举动,米粒有些不同意,它肌肉紧绷,微微蜷曲着前腿,龇着牙,做好了随时扑上去的准备。

    当王学兵放下枪的时候,它高声叫了起来,这个不大的控制室里充斥着激烈的狗叫声,震得王学兵鼓膜嗡嗡作响。

    他抱住了米粒的脖子,抚摸着它的脑袋:乖!小伙子乖!别叫,你去叫谷仁,去呆在他的身边,我会没事的,你去,快去。

    王学兵推着米粒往外走,米粒的爪子抓着光滑的地面,发出滋滋的声音,就好像四只粘扣贴一般怎么都扯不动,索性,王学吃力地抱起了它的上半身,连拖带拉将它弄了出去,然后赶它,米粒一边走一边回头,参差不齐的毫毛一根根立着。

    它犹豫了一会,像只受惊的小鹿,倒退了一阵子,然后扭头就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王学兵回到那个控制室,他用脚把枪踢开了一点,其实他身上还有另外一把枪。那把枪他放在腰后面,他听到了上面有声音,那个黑色的洞口有水泥灰窸窸窣窣掉落下来。

    它要出来了吗?

    王学兵站在门边,门大开着,如果有危险的话,他给自己想好了逃生的路线。灰尘掉了一阵子,它并立刻没有出来。一只看上去畸形的爪子抓着洞口的边缘,它还发出一种粗重的呼吸声。

    王学兵此刻真的很想掉头就跑,他感到有些腿软,他一度怀疑了自己的判断,这家伙真的能沟通吗?那双手就好像长满了绿毛霉的橘子皮那样,颜色发青,他靠在门框上,一只脚已经呈现了九十度向外,手放在背后紧紧握住了枪,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掐住了一般,无法发出声音来,双眼死死盯着那个黑洞。

    又过了一会,其实只是几秒,但是王学兵却觉得分外漫长,上面有个脑袋慢慢探了下来,青灰色的皮肤满是疙瘩,上面点点菌斑,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眼珠子很小,瞳孔有一种奇异的色彩,咚一声,它整个落了下来,左眼周围皮肤变形几乎让它丧失视觉,扭曲的手掌和脚掌让他行走的姿势十分怪异,他比普通人大上一圈,肌肉强健,他躬着身子,张开嘴,冲着王学兵发出一声嚎叫。

    王学兵被喷了一脸的口水,他捂住脸也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声来,他吓坏了,他想逃可是脚底一滑,他摔倒在门那里,他忘了枪,什么都忘了,资料架被他踢到了,文件夹噼里啪啦倒在他的腿上,此刻他只是条件反射做出了躲避的行为,他缩着身子,抱着头。

    那只怪物,对着他,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嚎叫,鼻孔就像是喷气机一般喷出热流,王学兵叫了一阵,手胡乱摸到了他踢到门口的枪,然后迅速把枪对准了它。他浑身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口水,他妈的他要被吓疯了,他对着它用力地吼道:退后,退后,不然我就开枪了!

    他粗着脖子叫了一阵,那个怪物也对着他叫,最后它转身想要爬进那个洞里。王学兵看到了怪物身上的1919服装,虽然很脏,但是还可以辨认,他突然道:等一等。

    怪物迟疑着回头看他,垂着双手,就像一只猩猩那样,模样怪极了,王学兵举起手枪,松开了扳机,他将枪放在了地上,他说:你能听得懂我的话?

    怪物吼了一声。

    这时,谷仁、米粒,陈剑、刘梅他们都顺着吼叫声寻来了,见到情景,不由分说,哒哒就向着怪物射击,那怪物受到惊吓,发疯似地,抓起一把椅子砸向了谷仁,接着它想要爬回洞里,米粒窜上去,咬住了他的裤腿,竟然将他扯了下来。

    王学兵一看坏了,他大吼一声:都他妈给我住手!都住手!

    他说着就扑上去,抱住了米粒,掰开了米粒的嘴,他将米粒压倒在地上,手脚并用按住了它,对着一脸惊恐,想要射击但是又怕射到他的队友叫:都放下枪,退后,全部退后!

    谷仁一脸担心地托了托头上的钢盔,拉住了刘梅和陈剑:听队长的,退后,退后!

    然后谷仁吹了口哨,米粒挣扎着爬起来,跑回了他的身边。

    王学兵距离那只怪物近在咫尺,那怪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了王学兵,对着他又是一阵阵怒吼,王学兵叫道:不许开枪,都不许开枪。

    谷仁急得直摔帽子,队长他妈的疯了!他竭力瞄准,如果那个怪物敢伤人他就立刻射穿它的脑袋!

    王学兵双手举起做投降状,紧闭着眼睛和嘴,脸上湿哒哒的全是那家伙的口水。

    怪物对着他吼了一会,看到了他肩膀上1919的字样,突然就安静了,然后它慢慢倒退着,放开了他。它蹲在前面,身上多处枪伤,流出来的血液颜色也十分古怪,红绿交加。

    谷仁一边瞄准怪物,一边让刘梅和陈剑去帮忙把王学兵扶起来。

    王学兵一时间还真爬不起来,他妈的腿都软了,他还真怕那家伙一口就咬下来了。他坐起来之后,刘梅很细心地拿出了餐巾纸,胡乱往他脸上擦着,尤其是眼睛和嘴的周围把粘液都擦干净,他总算是能睁大眼睛了。

    谷仁道:队长,怎么回事啊?

    王学兵又抽了点面巾纸擦了擦脸,擦了就随手扔地上了,他说:那个怪物是自己人。别伤他了。

    谷仁瞅了怪物半天,除了那身衣服是自己人,其他的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个人,他抓了抓头皮狐疑地说:队长,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王学兵说:你问我我问谁啊。王学兵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对他介绍:我们是二七分队的,这是谷仁、那个是米粒,他们两个是原来二七分队的,这个瘦瘦的胆小鬼是陈剑,这位是刘梅,咱队里唯一的一个女性,我叫王学兵,咱们三个是幸存者,后来加入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怪物用那只没有畸形的眼睛扫了这几个人一眼,他用爪子打落了一本册子。

    王学兵捡起了那本册子,是第三分队的队员名册,他一个个翻开来问他是哪个。最后怪物指着那个叫“郭海”的人。

    王学兵一看,郭海,模样挺周正的,浓眉大眼,宽唇,看着就一副正气。

    谷仁有些不放心,他道:队长,他很明显被感染了,如果他突然失去理智,或者细菌掌控了他,我们会很危险,我建议将他送往研究中心,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听说要送往研究中心,郭海就情绪激动了起来,他扑上去掐住了谷仁,对着他大吼大叫,谷仁被扑倒,米粒就毫不客气地咬住了那个人的手撕扯起来。

    刘梅和陈剑纷纷举起了枪对准了郭海。

    陈剑的头左右晃动得特别厉害,他斜着眼睛,手臂僵硬,不停抖动。

    眼看着情况失去控制,王学兵道:郭海,你冷静,他不过是说说,你不要激动,我向你保证,不会把你送过去,只要你听我的,我们不会把你送过去的,外面的情况很糟糕,我们不能再失去队员了,救援队都快死光了!

    郭海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他哀叫一声,双手托着地,爬到了墙角,他的身体还在流着血,可是他似乎不觉得痛,他用畸形的手一下下捶打着墙壁。

    谷仁也被吓得出了一身汗,他说:队长,你看怎么办呢?

    刘梅也担心地说:王学兵,你要这个怪物和我们在一起吗?

    陈剑终于忍不住了,他看到怪物的那张脸,忍不住就想起自己的母亲啃食父亲的情景,他举起枪,激动地说:他就是个怪物,他会吃人,他六亲不认,他会把我们都吃了,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陈剑举着枪,对着角落里在哀思的郭海,他扣动了扳机。

    王学兵扑了上去,托举了陈剑的手臂,碰一声子弹打到了天花板,王学兵将陈剑扑倒之后夺下了他的枪扔给了刘梅,他将陈剑制住以后,对谷仁道:把陈剑看好了。这里已经没有危险了,你们都集中到大厅会议室。我一会过来。

    谷仁收起了枪道:是。

    他拉起了陈剑,对着刘梅道:走,走啊,愣着干什么,队长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纪律!

    刘梅担心地忘了王学兵一眼,对他说:那你小心点啊。

    王学兵点点头,他说:等等,刘梅,你留下,去医务室拿手术刀和钳子,我要帮他把子弹取出来。

    噢,刘梅瞧了那个怪物一眼,觉得毛骨悚然。她很快就找到了医务室,在得知地下室没有了威胁之后,她浑身也放松了,刚才进来的时候,一根神经一直都绷着,这回她可觉得浑身都酸痛,而且很累,想要睡一觉。当然她还想吃点东西,刚才被那些尸体恶心到了,一伙人在那里吐了半天,谁也不敢进来,后来看到了米粒,大家才想着是不是要进来看看。

    很快,刘梅拿来了手术用具,女孩子在这方面总是很细心的,消毒药,抗生素都准备好了。

    王学兵对郭海道:兄弟,别难过了,我们不是还活着吗?你们电话上不是“如果不幸的是,我们都死了,那么请你勇敢地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将希望之火传递下去 。”

    郭海慢慢转过头,他看起来很难过。

    王学兵继续安慰他:虽然你可能被感染了,可你有自己意识,所以你是人,不是怪物,别人把你当成怪物不要紧,关键是你自己不能把自己当成怪物,如果你也认为自己是个怪物,你杀同类,那你就真的是一个怪物了。

    刘梅想要接近那个怪物给他取子弹,王学兵拉住了她:我来,你到外面去。

    他还是有点担心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看到刘梅站在了门外,王学兵朝她做了个ok的手势,让她别担心。

    刘梅悄悄把枪对准了那个怪物,她希望那个怪物能够老实一点。

    他慢慢拉起郭海的手臂,检查他身上的枪伤,手臂上一处,腿上一处,肩胛骨一处,腹部一处。见郭海没有反抗,他先取简单的地方,奇怪的是他一点也感受不到疼痛,就好像他的神经末梢都坏死了一样,他也不需要打麻药,甚至他不能使用抗生素,一使用,就会和他的身体起反应,他就会叫嚷。

    折腾了几个小时,总算把子弹都取出来了,他不会缝就像缝衣服那样缝他的肉,内脏部分也一样,他的血液流速很慢,好在内脏器官损伤不大,王学兵觉得郭海的体质真的是很奇怪啊,哪里有不疼的,可他确实活着,能吃能睡,还能拉。更离奇的是,他的伤口愈合速度很快,普通人会出现的红肿感染在他身上都不会出现。

    王学兵帮郭海处理好了伤口,脱下了一次性手套,然后又洗了手,他道:郭海,现在其他人看到你会害怕,所以你尽量不要大叫,大家跟你不熟所以才会怕你,习惯了就好,因为你不能说话,说以一旦你表现出攻击性,会给其他人造成精神紧张,现在咱们人少好控制,遇到人多人杂的时候局势就会不好控制,你要是能保证听从指挥,我就带你出去。

    郭海眼中有怀疑,他是怪物,他们都不把他当人,他们想把他送往实验室,他不相信他们!

    可是他又相信王学兵身上穿的那件军装,他信军装,但凡能穿上这件衣服的人,他们大多数看到了规则,能遵守规则出来参加营救的人,必定不会太坏,他犹豫了一会,点点头。

    王学兵打算将他带出去,和那个冯大力见见,这里的情况就能搞清楚了,为了防止郭海和冯大力之间出现冲突,他打算让他先呆在一个会客室。

    不料,谷仁正带着冯大力从下层上来,他怎么都不肯出来,好说歹说,劝解了几个小时,他终于肯出来了,冯大力很警觉,脏乱的头发,拉杂的胡子,这些让他看起来分外邋遢,只有那一双眼睛,锃亮,就像玻璃弹珠似的,在灯光下骨碌碌直转,他一眼就看到了怪物。

    同样,郭海也看到了他。

    空气仿佛骤然凝结了,目光绞杀之间,犹如一颗慢镜头飞驰的子弹,冲破了那种凝聚,冯大力以出人意料的速度,一脚踢到了谷仁的膝盖处,谷仁应声倒地,枪滑了出去。

    冯大力抽出谷仁脚边的匕首,紧贴着他的颈动脉,声嘶力竭地叫道: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 他情绪激动,双目充血,脑门上的血管鼓着仿佛要冲破皮肤一般。

    军刀很锋利,谷仁的脖子下血水涌动着。

    郭海也发出一阵兽鸣,他的张大了嘴,口水一滴滴往下淌,瞳孔像猫那样突然缩成了一条直线,他那畸形的爪子,撕拉撕拉恨不得能将地面给扯开,他就像紧绷在弦上的箭随时都会疾驰而去。

    王学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了一下,他的血一下子都往脑袋涌去,他当机立断控制局面,他大声道:都不要冲动,不要伤人,郭海控制住你自己!你要学会控制自己!冯大力,有话好好说,不要伤害谷仁!

    他粗着脖子大喊,心里揪着,刀子就在谷仁的颈动脉上,一但切开,他们没有医疗人员,没有设备救不了他的。他必须用最大的声音吸引双方的注意,让他们两个都能听到他的话。

    郭海在原地来回走着,就像一只发怒的公猩猩,他用抓挠撕扯来表达自己的愤怒,还有吼叫!

    王学兵对冯大力道:兄弟,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大家活着都不容易,你别伤人,有话好好说,我来帮你,我能帮你!

    王学兵慢慢压低身子,人情绪激动的时候,像动物一样慢慢伏低身子可以让自己更冷静,有着更好的反应能力,他盯着冯大力,慢慢靠近他。

    冯大力丧心病狂地揪住了谷仁的头发,刀子又逼近了一点,鲜血流得整个脖子都是,他说:你,马上杀了那个怪物,我要你马上杀了那个怪物!他是怪物!那边的小姑娘你马上放下枪,否则我立刻就杀了他!

    刘梅吓了一跳,她本来就没把握打中冯大力,她慌忙将枪放到了地上,举起双手。

    她贴着墙不敢动,眼眶红红的,她含着泪不敢哭,她真的很害怕,她怕再死人,她怕那个怪物发疯起来把王学兵给杀了,把他们都大卸八块。

    冯大力见王学兵没有动作,催促道:我数到十,你不杀那个怪物,就杀了他!

    王学兵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他舔了下嘴唇,手里的枪不知道该指向哪里,手背上的青筋蜿蜒着,从毛孔里汇集的汗滴竟然聚成了一股细流从他的手上一滴滴落下来。他浑然不觉,从头到脚都被拉紧了,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

    谷仁脖子上都是血,被紧紧制住,他喘着气,空气从他的胸腔一进一出,脖子上的血也似乎忽急忽慢地淌出来,冯大力制住他的手法让他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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