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和宝琳结婚没通知我,我很不高兴。十几年战友,什么远啊,什么不方便的,都不是理由,所以刚才罚了老陈和丁爱国一人三杯酒。嫂子,错过一次不能错过第二次,不管三儿结婚还是琳琳嫁人,您无论如何都要通知我。”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龙口工业区临海大酒店宴会厅里高朋满座,济济一堂。

    陈宝琳劳苦功高,给丁文明生了一个七斤六的胖小子。

    当爷爷了,丁爱国比谁都高兴,现在不担任公职,家里又有得是钱,他干脆把能联系上的战友都通知了一遍,请大家伙来喝他孙子的“洗三”酒。

    不知道是因为升官速度太快,还是上级想重点培养。报道之后,经贸部没给陈正淮安排具体工作,而是让他去中央党校学习。

    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跟混日子没什么区别。女儿生产,他实在坐不住了,干脆请了一星期假,跑到特区来抱他的小外孙。

    脱军装这么多年,老战友是该聚聚了,不然随着时间推移,想聚都没机会。于是他也翻出通讯录,把几位要好的战友从四面八方请了过来。

    丁陈两家办事,章家是客人。

    吴秀兰不想喧宾夺主,刻意挑了一个靠边的桌子,和下午刚从香港赶回来的章慧,亲家田秋菊、夏志高,以及夏凝、苏兴运等人坐在一起。

    然而,陈正淮的战友就是章援朝生前的战友。才抓起筷子,主位上的客人就接二连三地过来敬酒。

    c军一师三团团长王元正,丈夫生前的顶头上司,一直对章家颇为照顾,吴秀兰连忙起身道:“一定请,一定请,就怕到时候王团长您没时间。”

    “嫂子,老王已经是师长了。”

    陈正淮从章慧手上接过饮料。一边帮吴秀兰和田秋菊满上,一边微笑着介绍道:“我转业那年提的副师,一任没干满就被又军里推荐去国f大学进修,现在是广都军区d师代师长。大半个屁股已经坐在将军的椅子上了。”

    “调广都来了?”

    “属广都军区,但驻地不在东广省,”王元正举起酒杯,爽朗地笑道:“嫂子、亲家,小慧也把杯子端起来,我干了,你们随意。

    他刚一饮而尽,前c军一师三团长政委、现c军一师政治部主任古心远又端着杯子走了过来,满面笑容地说:“小慧嫁了个大老板,琳琳读硕士。三儿那小子更不用说了,挣下这么大家业,嫂子,恭喜你呀。”

    ……

    章家三代单传,人丁不旺。除了吴家人之外没什么亲戚,但朋友的身份却一个比一个显赫。部队里有师长、政治部主任、副师长、参谋长,级别最低的也是团长。地方上有副司长、县领导、局长、副局长……全是当官的。

    应接不暇,搞到最后来敬酒的姓什么夏志高都记不清了。

    “瞧把二舅给乐的,”章慧放下筷子,看着主位上的吴秀城吃吃笑道:“妈、田阿姨,我看小莲和长河的事*不离十了。要不二舅能这么高兴?”

    沙洲市烟草专卖局局长陈士康一家子都来了,虽然级别低点,但怎么着也是c军的人。在c军子弟终身大事这一问题上,他们的态度是一致的。

    探头看看喝得眉开眼笑的弟弟,再侧身看看坐在另一桌的吴小莲和陈长河,吴秀兰会心地笑道:“那么多领导陪他。这么大面子,能不高兴吗?”

    说话间,顾红霞抱着孙子从楼上客房下来了,宴会厅里顿时沸腾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地去看小家伙。丁文明和他丈母娘许萍跟在后面收红包收的手软。

    田秋菊很是羡慕,托着下巴喃喃地说:“要是章程和夏遥能有个孩子该多好啊。”

    吴秀兰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可他们那么忙,我们又不能催。”

    吃完午饭,好不容易来一趟的王元正和古心远等人,非要去海滨别墅去探望下老太太。都是丈夫生前的战友,这个要求吴秀兰不能拒绝,连忙留下正准备回公司的李晓山夫妇作陪。所幸的是他们都没穿军装,否则老太太又会触景伤情。

    坐在客厅里聊着聊着,自然而然地聊到了章家三姐妹身上,接过章慧奉上的浓茶,古心远便似笑非笑地问:“小慧,你家那位什么时候带给我们见见?”

    “古叔叔,他去非洲了,估计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去非洲?”

    章慧嫣然一笑道:“公司的事我不大问,他到底去干什么您得问李总。”

    记忆中那个骑自行车去团部拿文件的公务员,现在已经成了掌管几十亿资产的中国公司总裁,古心远欣慰地说:“全国政协委员,小李,你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大人物了。好样的,没给我们二团丢脸。”

    “什么大人物?”李晓山笑道:“政委,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一个兵。”

    陪他们一起过来的陈正淮一边招呼胡美琪坐下,一边笑道:“晓山和小胡很能干,这么大一摊子,全归两口子人管,要不是他们顶着,三儿和阿伟肯定比现在还要忙。”

    “这么大公司,不忙才怪呢。”上午参观过nb工业园,王元正深以为然。

    “也就是今年,等调整完之后,一切都走上正轨,就没现在这么忙了。”

    想到他们那么多业务,那么投资,不仅跨行业,而且跨国家,古心远忍不住问道:“又是搞实验室,又是开航空公司,又智能工厂,又是电视台,你们现在还是电气公司吗?”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解释,李晓山沉吟道:“表面上看集团投资有些杂乱无章,但事实上是一脉相承的。专注于电力技术及其服务,做最一流的电气公司这一目标从未改变过,只是我们的核心业务进入了瓶颈,必须通过多元化发展来带动。”

    古心远糊涂了:“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电力设备业务越来越不好做,各位领导都知道,电力是一个特殊行业,我们通过开关面板带动工业电器。再通过工业电器带动高低压开关柜,然后又上了电力变压器。但除了开关面板做得比较好之外,其它业务的市场占有率很低,而且不管我们怎么努力。短时间内也无法解决这一问题。”

    王元正皱起眉头:“不让你们入网?”

    “国内或许会遇到这个问题,但在国外不存在。主要还是我们自己的原因,一是技术上的,二是没有足够安全运行业绩,三是公司成立才几年,没什么品牌影响力。至于业务比较多,那也是出于整体考虑。

    政委刚才说到智能工厂,那其实是一个工控产品试验项目,而工控又是电力二次设备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比如35千伏干式变压器,其安全运行和使用寿命。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绕组绝缘的可靠性。而绕组温度超过绝缘耐受温度,又是导致变压器不能正常运行的原因之一。

    这就需要有一套温度测控系统,采用红外线温度传感器、热电阻,对绕组温度和铁心进行采样,采用电压互感器和电流送变器对低压侧绕组的电压和电流进行采样。然后用plc,也就是可编程控制器对各采样数据进行处理。

    同时根据需要,配合单相可控硅控制器、通过对变压器所配备的风机进行控制,实现对绕组温度的调节。此外还要用人机界面对采样信号进行显示,对变压器运行状况进行监控、报警以及多点通讯。”

    一听就是靠科技,王元正惊诧地问:“这么先进?”

    “这算不上先进,”李晓山摇头道:“但由此可以看出。二次设备有多么重要。”

    隔行如隔山,人家哪能听懂这些,胡美琪急忙解释道:“王师长、古主任,一次设备指直接承担发电、输电、配电、用电功能的设备,比如发电机、变压器、隔离开关、断路器和互感器,技术含量较低。国内外生产厂家多,竞争激烈。

    二次设备指为了一次设备正常运转和实现对电的管理目标所需的各种设备,比如发电机组保护、调度自动化系统。晓山刚才说得是最简单的一个应用,用在单台变压器上,而想在这个行业里真正站稳脚跟。就必须做大系统。”

    陈正淮百思不得其解地问:“科威特不是做了一套吗?”

    “是做了一套,但不够成熟。”

    李晓山接过话茬,耐心地解释道:“硬件不成熟,软件也不成熟,所以几十个自动化工程师常驻在科威特采样和测试。可像这样的系统,尤其可编程控制软件,至少需要进行成千上万次测试。智能工厂用得很多,我们可以在使用中得到很多数据,并对其进行不断优化,直到能确保万无一失才会推向市场。”

    “搞那个智能工厂难吗?”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我是不懂,但听实验车间的工程师说,比参加大学生机器人大赛容易一点。只是出于成本考虑,一般企业不采用罢了。”

    “万一搞不起来,那彩电还生不生产?”

    “我们有这个担心,所以做了两手准备,人员正在培训,随时可以上去操作,不管自动化线能不能搞起来,都不会影响到年底投产。另外我们的培训是多方面的,nb电子不需要就去nb电气成套,nb电气成套不需要就去nb电器。”

    李晓山喝了一小口茶,接着道:“美琪刚才说过,一次设备生产厂家多,竞争激烈,但并不意味着搞一次设备没前途。成本控制,确保质量,拓展市场是一方面,同时要往上做。做同行没有的,同行做不起来的。比如特高压、超高压,所以章程才去苏联。”

    “苏联技术比德国先进?”

    “不能说德国技术没苏联先进,只能说德国没这方面需求,也就不会斥巨资研究特高压和超高压技术。”

    胡美琪补充道:“苏联国土大,电力基础设施不完善,在巨大的用电压力下,必须发展特高压和超高压技术。所以建了世界上第一条1150千伏线路,从埃基巴斯图兹到科克契塔夫,总长度几百公里,迄今为止已在额定工作电压下带负荷运行了两万多小时。去年又采用1500千伏特高压输电。创造了特高压输电的记录。”

    就知道那小子不会真是去做什么学术交流,陈正淮乐了:“他能把技术引进回来吗?”

    李晓山与妻子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苏联没钱了,日子很不好过。据欧洲同事说,苏联政府竟然在未经储户同意的情况下,提取单位和公民存在对外经济银行的外汇存款。不少轮船因拖欠货款和停泊费用被扣押在外国港口,在国外的苏联专家,也因为政府没钱给他们发路费,而滞留在外回不了国。

    连锅都揭不开了,谁还会在乎技术?更何况他们那技术不仅同样不成熟,而且跟核电一样属卖方市场,很多国家都没这方面需求,一时半会儿间想转让都转让不掉。”

    古心远饶有兴趣地问:“三儿打算出多钱?”

    “这要看情况。毕竟苏联政局变化得太快,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李晓山掏出香烟,一人散了一根,点上后吞云吐雾地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苏联的水电技术。而就算能顺利引进回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消化。一次设备需要时间,二次设备又不够成熟,所以发电与输配电业务至少需要三至四年时间才能发展起来。

    当然,在此期间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前不久,我们刚中标莱比锡市15年的电力经营特许权,接下来会陆续投入资金对电网进行改造。同时在欧洲发达国家拓展清洁能源业务,年底前应该能签下三座垃圾焚烧电厂的投资或总承包合同。而董事长这次去纳米比亚也是为了做业绩。”

    “投资纳米比亚?”

    “纳米比亚政局稳定,与德国关系特殊,有几万德国人在那里生活和工作,自独立以来每年都能获得德国大量援助。nb工业制造的发电设备需要业绩,所以我们想在那里投资兴建一个火电厂。”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在国外投资那么多了,还要接着投资,王元正担心地问道:“这要投入多少资金啊?”

    李晓山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自有资金肯定不够,需要贷款。各位领导或许不太清楚。我们一直都是负债经营,所以上上下下压力都比较大。”

    “那你们还投入那么多钱搞实验室。”

    “我们在实验室上的投入是比较多,但有这个必要。”

    李晓山磕了磕烟灰,循循善诱地说道:“回过头看,正因为nb实验室发现了‘巨磁阻效应’,在国际学术界有了一定知名度,章程才能受邀前往东德科学院交流,也才有了现在的柏林nb实验室。也正因为nb实验室发现了‘碳纳米管’,章程才能受到苏联列宁格勒大学的邀请,才有与苏联科学家交朋友的机会。

    可以说nb实验室不仅能为我们做广告,同时还是一块无往不利的敲门砖。您或许会问,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发展,非得投入那么多资金与香港政府合作?这是因为除了刚才所说的一次和二次设备之外,我们要考虑到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发展。

    毕竟前面干得再好,那也是在追国际同行。可我们不仅要追,还要超越。而接下来要进行的前瞻性研究,所需要的人力和财力,不是我们nb电气所能承担的,所以必须要拉外援。”

    863计划才投入多少资金?

    想到国家在科研上的经费,想到自己提正师的真正原因,王元正不禁感叹道:“你们一家企业都知道投入资金搞研发、搞新技术,甚至考虑到十几二十年之后。而我们呢,从上到下,不务正业,开公司、做生意,穿着军装倒买倒卖,是军队的耻辱!”

    在这个经济发展大转轨的历史变革期,中央提出军队的建设必须服从于大局。作为服从的一个具体表现,军费随之大幅度下降,所占财政收入的比例一再降低。由之前的10%降到8%,再降至6%。

    而改革开放的春风不仅吹醒了地方,也刺激了军队。一段时间内,整个军队都已浸泡在商海中了。中央甚至表示支持军队自办企业,以解决财政紧张、军费不足的困难,并提出“自我完善,自我发展,自我约束”的要求。

    合理合法的,合理不合法的,既不合理又不合法的,只要有利可图就有人做。

    想到军里也把军医院门诊科室承包给私人经营,让无良商人打着部队名义,大做虚假宣传,坑害百姓,古心远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道:“我们驻地在内陆省份还好点,这次来南方我算是见识了,‘八一’加油站、‘八一宾馆’‘八一寻呼台’、‘八一酒吧’随处可见,这算什么自我发展啊?”

    两位现役军官发牢骚,李晓山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能嘿嘿笑道:“人不光有一张嘴,还有两只手吗,搞民品,搞军贸,这也是发扬南泥湾精神。”

    “胡搅蛮缠!”

    王元正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种军商,不是我们gcd领导的军队干的事,只有gmd军阀才干得出来。热衷于经商,必然导致*。你可是全国政协委员,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别得不说,就大街上那些挂军牌的汽车,都是从哪儿来的?”

    车牌一转手就能换到成捆的钞票,对部队而言,除去申请需要时间外,无需成本。刚开始交警还管,后来干脆连士兵一起出租,正应了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这句话。

    这还算好的,更有甚者,竟一辆接一辆往国内走私汽车。

    陈正淮意识到事出有因,否则他绝不会发这通牢骚,低声问:“老王,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知道我这个代师长是怎么来的吗?”王元正摇头苦笑道:“下面一个团为保护他们公司的油品,与海关的辑私人员持枪对峙,一直闹到国务院和中y军委,我那位前任就因为这事下台的。”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师部有好几个公司,师常委各领导一个,那么多家属指着公司吃饭,解又解散不了,任由下去迟早还会出问题,你说我麻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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