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梁梦因为觉得昨天骑着烈焰飞奔的感觉甚好,所以便叫上容靖安和墨司政,三人一起来到了城外偏远的山林空地中想要策马驰骋一番。

    烈焰因为只载着梁梦一人所以一马当先行在前方,赤雪背上虽载着两个人,但速度却也不慢多少,自始至终跟在烈焰身后不远处。梁梦策马奔腾了好一会儿,大呼过瘾,说比二十一世纪坐车的感觉爽多了。墨司政好奇的问什么是二十一世纪,她懒得解释,就当没听见,等跑够了以后勒紧缰绳放慢马速笑嘻嘻的叫上容靖安准备回城。

    几人正调转马头间,忽见远处有一路人马正在前方小道上,正是昨日来接那紫衣少女的一行人。她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那少女,高兴的想上前打个招呼。可还没来得及走上前就听身后已经掉转过马头的赤雪一声长嘶,扬长而去。

    梁梦大惊,当即便要打马追赶,却忽闻身后传来箭矢破空之声,本能的回身掷出一柄飞刀。刀锋与箭矢临空相撞,直直将箭矢从中劈成两半。断箭刚刚落地,便听对方高喊一声:“不知是昨日出手相助的公子,多有得罪,实在抱歉。”

    梁梦气得不行,这是什么世道?没看清来人就可随意出手杀人吗?刚才那一箭分明是带着杀意直冲要害而来,要不是她这一手飞刀,只怕今日这条小命便要交代在这里了!真是好心没好报,早知昨日就不救那什么美女了!可现下她也没工夫和他们计较,急忙回过身就要去寻容靖安和墨司政。但以赤风弩那般速度,刚刚这一番耽搁下来哪还能从这林间小道上找到二人身影。她心下怒极,终于明白昨日她不见时容靖安是何种心情,又想到刚刚赤雪明显是受惊奔走,指不定是不是身后这伙人扔出了什么暗器,随即便打马上前质问。

    那伙儿人一再否认,说自己也是听得他们那边有动静才会出手,断然没有以暗器伤过他们的马匹。她见他们似乎不像撒谎,那紫衣少女也依旧如昨日般面色沉静如水,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以暗器伤人之人,心下虽然不悦,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调转马头决定先回城中等着他们。反正今日没有走错路,她是记得回城路线的,与其在外头乱走,不如往城中去,说不定还能在路上碰见他们。

    “不知公子身边可有酒水?”

    她还未走出几步就被身后的人叫住。

    “酒水?干什么?”

    她虽不好喝酒,但身边却时常备着容靖安自己酿的“离人泪”,这酒酒香清冽,闻之欲醉,名字还是她几经思索辗转反侧耗尽心思才想出的比较文艺比较闷骚的类型,为这名字她可以说是耗尽了脑子里那仅有的几个文学细胞,所以这酒她即便很少喝却也常常带在身边,时不时闻一闻酒香也觉得醉人无比。

    如此珍视的酒她自然不愿随意拿来与人,颇有些不满的回问这些昨天被她救,今天却出手伤她还害她找不到容靖安和墨大叔的人。

    问她话的人面上有些尴尬:“公子若有的话可否分我们一些,兄弟几个出门在外好些日子不曾沾过酒水了,实在馋的厉害……”

    “这里离赤陵城不算很远,你们骑马一会儿就到了,自己去买不就好了吗……”她一方面是的确觉得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去买,另一方面是看着他们马匹上挂的酒囊觉得并不相信,所以依旧没有松口。

    “这……兄弟几个今日遭了贼,身上……”

    话还未说完,只见被围在众人中间的那个紫衣少女突然颓然倒地,她倒地的一瞬间梁梦才看清她刚才一直侧身在她视线之外的那条手臂上竟全是血迹,衣衫几乎已经被鲜血染透,其下伤势可见一斑。

    她心中一惊,迅速翻身下马来到那女子身前。那女子身侧几个护卫本能的抽刀,却被刚刚开口问话的男子拦住了。而她此刻心思只放在了眼前之人的伤口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见那紫衣少女右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糜烂,血肉外翻,甚是可怖。她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差点儿没忍住吐出来。稍稍稳定心绪后急忙回身取下了马背上的酒囊,又将自己腰间飞刀取出两柄递给那护卫。

    “不好意思,我……有些怕血,你们小姐这伤口我处理不了……只能你们自己来了……”按理说这姑娘是个女子,在这种时代本应梁梦亲自给她处理伤口比较妥当,但她自从父母离世后一见到大片的血迹就会恶心反胃,甚至看到大片红色的东西都觉得心绪不宁十分难受,所以之前看见那绯衣男子时才会觉得分外碍眼,此刻如果让她去处理伤口,只怕伤口没处理好她还得吐人家一身……

    众人倒也不像她想象中那么顾及什么男女之妨,赶忙将她给的酒水尝了尝,又用那酒水将飞刀冲洗了一番便开始迅速帮那紫衣少女处理起了伤口。此时的梁梦胃里还有点儿难受,虽然看见对方喝酒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往“试毒”的方面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些人才将那紫衣少女的伤口大概处理好。正要包扎的时候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从怀中掏出了原本打算在上山之前给墨司政用的陌香散递给他们。众人看着她手中药瓶却始终没有伸手去接,那紫衣少女此刻也已缓缓转醒,却也没有用她药的打算。

    梁梦看出他们谨慎,赶忙解释:“你们小姐明明昨日还没有受伤,今日这伤口就已糜烂,必是伤上有毒。我这药有驱毒之效,虽不见得能彻底将其解了,但至少有压制的作用。而且这么深的伤口必会留下疤痕,她一个姑娘家留下伤疤在身上多不好,这药还能养肌生肤的。”

    她原本是想解释说这药没毒而且还有诸多好处,结果重点没说出来这么一番神乎其神的夸下来让众人不但不信反而更加怀疑了。

    其实只要她说出这是“陌香散”,天下不知会有多少人争相讨要。“陌香散”是由苍陌花的花蕊制成,这苍陌花的茎,叶,根,须,甚至连香气皆有毒,唯这花蕊却是可解其毒乃至可入万药的宝物。想那山上的苍陌泉虽然本是对身体有诸多好处,但却因周边遍生苍陌花而药性霸道甚至略带毒气,泡久了不但对身体无益还可能会导致人体中毒,故而才会有那引入山洞又加入了陌香散的一池泉水。但此刻的梁梦虽然心知如此却也无论如何都不能对这些人言明她手中之药便是陌香散,陌香散唯有玉陌之人才有,这话一出口她便不知会给靖安惹来多少麻烦,所以情急之下她只能将那药粉轻轻撒出了一些在自己手上,指尖轻点含入口中。

    “呐,真的没毒。”

    众人看看她,又看看那受伤的紫衣少女,直到那少女轻轻点了点头之后才有人上前接过了她手中药物。梁梦看着那人将瓶中药粉刷的一下就洒在了紫衣少女的伤口上,一口凉气儿差点儿抽的晕过去……那不是金疮药啊……一点儿就够了!用这么多干什么!

    她见那人伸手还要再倒,赶忙上前一把抢了回来:“给我留点儿!”

    对方见她如此小气,颇有些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不明白一瓶药她有什么好心疼的,自己主子愿意用那是她的福气!

    梁梦看了看瓶中只剩一点儿的药粉,差点儿没哭出来……这么点儿也不知道够不够墨大叔撑到山上……他要是半路死了可怎么办啊……这……我我我……墨大叔我对不起你啊……

    伤口彻底处理好之后,那个像是首领的护卫擦了擦额头的汗,来到梁梦身前一再对她表示感谢。梁梦刚刚观察下来已经看出这一行人恐怕身份特殊,不然必不会这般伤势还不进城救治甚至连伤药和酒水都不敢入城去买。她若问他们是如何受伤为何陷于此等境地怕是也得不到什么真实的答案,况且她也没有兴趣掺和到别人的是是非非里给自己招惹麻烦,所以当下并不多言,取回酒囊和飞刀后就准备离去。

    “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可否告知我等也好让兄弟几个他日寻得机会以报今日之恩”,那护卫首领开口说道。

    梁梦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之后便翻身上马。

    缰绳还未牵起,那问话之人回头看了看紫衣少女的眼色就急急跑到了她的马前。

    “还请公子留下姓名,不然我家主子于心有愧啊……”

    她并不知道这人口中的主子就是那紫衣少女,以为他说的是那姑娘的相公或是父亲之类的,见他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也不为难:“梁穿,我叫梁穿。”

    “梁公子,今日之恩无以为报,他日若有机会我等必定备下大礼登门拜谢,还望梁公子届时能备下一杯薄酒再给兄弟们解解馋。我看今日那酒水就不错,还望公子到时多赏几杯才是。”

    梁梦见他不再若刚才般苦着一张脸,竟还跟她开起了玩笑,心下也放松许多:“那酒水是我哥哥自己酿的,你们想喝还得看他心情好不好愿不愿拿出来,我说了可不算数,哈哈……对了,光问我名字了,你家小姐又叫什么?我也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这……”那人扭头看了看那紫衣少女,得到她的首肯后方才说道:“紫晏,我家小姐名唤紫晏。”

    “紫燕?燕子?”梁梦低喃。

    “那我叫你燕子姐姐可好?”她转身便朝那倚靠在树旁的紫衣少女喊道。

    话一出口,那女子周围一众护卫顿时憋紫了一张脸,那有伤在身的紫衣少女苍白的面色更是一沉。梁梦见她如此,心道这美女还真不好伺候,转身朝那个站在她马前比较好说话的护卫打了个招呼便策马离去了。

    就在她刚刚离去的林间小道上。

    “你们刚才都听到什么了?”

    “属下等什么都没听到!”

    “很好。”

    开口问话的赫然正是那名受伤的紫衣少女,然而那低沉的嗓音却无疑是男子之声。

    梁梦并不知道,自己两番出手相救的正是当年亲手杀了她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南宫梦柯”的当今晁国太子墨子言。而这墨子言本就生得一副魅惑天成不辨雌雄的邪魅之相,再加之手下暗卫无数,各有所长,其中之一更是易容改装的一把好手。他生本国色,再经过一番精心改扮,任谁也看不出这等姿容之人竟会是个男子。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晁国都城尹照粹香楼头牌名妓香名“柳燕”,年方二十五,生得花容月色,媚骨天成,虽然年纪在诸多红牌姑娘中实在算不得年轻,但奈何一身媚功了得,竟多年稳占头牌宝座,恩客不断,情意不绝,人送称号“燕子姐姐”……要说这燕子姐姐能够在她这一行混到如此境界那也算是开了业界一大先河,所以她的名号可谓是传遍大江南北,即便是在这距离都城已有一段距离的赤陵城那也是诸多男子私下讨论时必不可少的话题。奈何梁梦平日里极少下山,即便偶然出来一回也大多是在醉陶轩这样的地方,根本就没机会听到这些传闻,更别说她在这之前已经三年未曾出来过了,所以自然也不会想到她今日竟将当今太子喊作了都城头牌名妓……就算这人不是太子,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她这一番称呼那也是极为不合适的……

    墨子言身边一众暗卫心惊胆寒。遇到那公子第一次他出口惊人竟让他们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眼看着他掳了太子而去……第二次他竟将都城头牌名妓的名号挂在了他们太子头上还当众喊了出来……他自己跑的倒是快,只是苦了他们这些暗卫在见了不该见的听了不该听的之后不知还有没有命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而此刻的墨子言心中也是有些莫名,不知自己为何刚刚看到她轻含指尖的样子竟会一时出神,还史无前例的用了他人的药物,在听到她说昨日那人是她哥哥时心中竟有淡淡欣喜,后来想到昨日之人不见得就是酿酒之人,眉头又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心中莫名有些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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