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九爷来了。”

    青果才用晚饭,正在小花完的墙角下溜弯,消消食,便听到婆子的声音响起。

    叶羽来了?这个时候!

    青果抬头看了看天,这都快到戌时了!

    但想到今天在荣阳候府发生的事,加之后来又听说皇上传了荣阳候一家子进宫,许是,来通消息的,也说不定。

    “夫人和老爷那知道了吗?”

    青果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回姑娘,夫人和老爷已经去了花厅,便是夫人让奴婢来请姑娘的。”婆子说道。

    青果点头。

    不多时,青果便到了花厅。

    远远的便看到文晋昭拧了眉头,她身侧的林小桃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青果不由便暗忖,难道是之前襄荷扮成荣阳候府下人将永平大长公主诓去小院的事,被揭穿了?

    正想着,耳边响起林小桃的声音。

    “果儿,你可来了。”

    青果敛了心神,笑了上前说道:“小姨,您们这是怎么了?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出事了!”林小桃看着青果,见侍候在她身边的是襄荷,不由便又紧跟着问了一句,“庄婶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青果正想问林小桃出什么事了,一听林小桃问起庄婶,便说道:“噢,庄婶在院里领着凤梨收拾屋子呢,这段时间天热了,蚊虫多了起来,她在烧艾草。”

    林小桃听了,欲言又止的看了眼青果,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坐下再说吧。”

    青果点了点头。

    她在叶羽身侧的椅子里坐下,才要开口,叶羽却是对她笑了笑,然后抬眼朝她身后的襄荷看了过去,轻声问道:“襄荷,你是怎么把公主引去小院的?这其间有没有人注意到你?”

    “回九爷,奴婢在公主的茶水里放了点东西,那东西只是会引起轻微的腹疼,让人好似相要入恭,但实则却是无碍的。然后奴婢趁公主起身寻找恭房时,扮作郑家的丫鬟,引了公主去小院。”

    襄荷虽三言两语,说得挺简单,但其中的艰难对于细节的把控却是难以言说的。

    叶羽听了,微微颌首,轻声道:“如此的话,即便是公主起疑,让太医把脉,也是把不出什么问题的。”

    “是,九爷。”襄荷说道。

    叶羽便又问道:“那可曾有人注意到你?”

    襄荷摇头。

    叶羽便点了点头,略作沉吟,轻声说道:“保险起见,这些日子你还是尽量不在人前露脸。”

    “是,九爷。”

    襄荷退了下去。

    青果这才有机会,问道:“怎么了?可是事情有变?”

    叶羽摇头。

    青果不由便狐疑的看着他,“那是……”

    “皇贵妃让人递了话出来,皇上对荣阳候府的处置出来了。”

    青果便看着叶羽,等着他往下说。

    “世子夫人承认是她约了人在小院私会,公主勒令荣阳候夫人和喻氏前往皇觉寺修行,世子夫人潘氏被处以杖刑,流放三千里。”

    青果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重的处罚!

    叶羽见青果怔在了那,不由便笑道:“怎么了?觉得很不可思议?”

    青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比起抄家灭族,牺牲几个女人算是轻得多了!

    “那这样一来,恭王爷会不会恼羞成怒,铤而走险之下以牙还牙?”青果问道。

    叶羽眉梢间的笑意深,轻声说道:“段远坤已经出手了!”

    “出手了?”青果看向叶羽,轻声问道:“他打算怎样?”

    “他对皇上说有秘奏要禀,皇上便屏退众人独留他在殿中,至于他所谓的秘奏到底是什么事,目前还得不到消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不过……”

    见叶羽话说到这,顿了顿,青果不由疑惑的问道:“不过什么?”

    “段府有睿王爷安排进去的人,递了消息出来,说段家之所以放出风声要纳你为妾,是另有用意,只是这用意是什么,因为太核心,暂时打听不出来,不过隐约似乎与当年大皇子、三皇子谋逆之事有关。”叶羽说道。

    “什么?!”青果霍然变色。

    她一个乡下旮旯里出来的人,怎么就能扯上大皇子和三皇子谋逆之事了?

    叶羽给了青果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轻声说道:“这事,我刚才跟文大人在你没来之前,反复探讨过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已经伏诛,真要牵扯到什么,也只有可能……”

    “我知道了!”青果霍然打断叶羽的话,她目光复杂的看着叶羽,“我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了!”

    叶羽与文晋昭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看向青果,轻声说道:“说来听听。”

    “是庄婶!”青果苦笑一声,一脸晦涩的说道:“段家的人可能有人认出了庄婶,庄婶原是东平候府谢静辰,谢小姐的奶娘。”

    虽已有猜想,但真从青果嘴里听到这句话,叶羽和文晋昭脸上的神色还是变了变。

    当日东平候府事涉大皇子谋逆之罪,被抄家流放,青果阴差阳错的救下庄婶,并且收留了她。不管知不知情,这都是是视同谋逆的!

    林小桃刹那间,脸白如纸,气急的看了青果说道:“果儿,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那是我们能招惹的事吗?”

    青果扯了抹苦笑,对林小桃说道:“小姨,对不起,我当时只是想着青阳镇那样一个鸟不下蛋的小地方,不会有人认出庄婶,谁知道……”

    谁知道,她们来京都了!

    不但来了,还被人认出来了!

    这事认真说起来,确实还是她疏忽了。

    “那现在怎么办?”林小桃朝文晋昭看去,“晋昭你快想个办法,万一段远坤真的是皇上揭发庄婶的事,我们怎么办?”

    文晋昭扯了扯辰角,苦笑着看向叶羽,“九爷,你有没什么好办法?”

    叶羽摇了摇头。

    这事,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临时找个人替了庄婶吧!被段远坤盯上,他只要到青阳镇调几个人来认一认,便是罪上加罪的事。把庄婶想法子偷偷送走,这个时候的京都城,只怕到处都是段远坤的眼线。非但如此,怕是现在整个文府都在段远坤的监视之下,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别说一个人!

    他还能想出什么法子?

    “那就是没有办法了?”林小桃讷讷失声道。

    叶羽便轻声安抚失魂落魄的林小桃,道:“文夫人也不必太过忧虑,这些年许是因着年纪渐大,皇上已不似当年那般雷厉风行,便是对首犯的大皇子和三皇子膝下子女也不再追究,更何况只是一个下人。”

    话虽是如此说,但林小桃还是不由得心事惴惴,那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啊,一个不高兴,可是抄家灭门的祸事!

    “要不,先把天赐送走吧。”青果对林小桃说道。

    林小桃一怔,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眼睛一亮,连声说道:“对,先把天赐送走。”

    话落目光殷切的看着一侧坐着的文晋昭。

    文晋昭苦笑,轻声说道:“小桃,只怕是送不出去了。”

    “为什么?”林小桃错愕道:“我把天赐哄睡着了,让三娘带着临春和天赐走,没人会发现的。”

    文晋昭摇头,眉宇间绽起一抹苦色,“小桃,若是段远坤知晓了庄婶的身世,你说,他会不派人监视我们府上吗?”

    林小桃脸色一白,顿时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的气氛一瞬间便沉寂下来。

    “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我去趟睿王府,看王爷有没有什么对策。”叶羽起身说道。

    文晋昭连忙起身,“我送送你。”

    叶羽点头,他有些话确实也要私下里叮嘱文晋昭。

    “我也送送你吧。”青果跟着站了起来。

    叶羽看向青果,默了一默,点头,往外走。

    青果猜想叶羽可能有话要跟文晋昭说,便落后了半步,等快到门口,叶羽抬头朝他看来时,她才紧走几步上前。

    “果儿,我先回去看看你小姨,你也长话短说,送走九爷,早些回屋歇着。”文晋昭叮嘱道。

    青果点头。

    等文晋昭走远了,叶羽上前一步,将青果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理了理,轻声说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青果点头。

    叶羽看了眼守在青果身后三步的襄荷,不得不打消抱一抱青果的念头。拍了拍青果的肩,说道:“回去吧,外面蚊虫多,小心给咬了。”

    青果不语,抬头朝叶羽看去,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爷,真有那天,你能不能想法子把天赐救走?”

    “胡说什么呢!”叶羽不高兴的盯了青果一眼,“有我在,不会有那一天的。”

    青果还想再说,叶羽已经推了她一把,对襄荷说道:“送你家姑娘回去吧。”

    “是,九爷。”

    襄荷上前,扶了青果,“姑娘,回去吧。”

    青果不语,看向转身大步往门外而去的叶羽。

    睿王府。

    叶羽到的时候,书房里已经坐齐了睿王爷的诸多幕僚。

    见了他来,睿王爷淡淡的冲他点了点头,便继续与幕僚们商议起来。

    “王爷,老朽的意见还是趁热打铁,趁着这时机,让我们的人在朝上继续弹核段远坤,就算不能撼动他,但最其码也让他焦头烂额。”

    “当先之急,还是弄清楚,段元坤到底秘奏的是何事,于王爷有多大关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御史那边,还是再缓缓,谋定而后动才万无一失!”

    “如此一来,岂不是错失良机,落水狗不打,等它上了岸,那可就是要咬人的!”

    “那万一打蛇不成反被蛇咬呢?”

    “……”

    一时间,众说纷纭。

    睿王爷撑了下颌,目光有意无意的撩了眼坐在角落垂眸不语的叶羽。

    叶羽感觉到一道目光,目光微抬,对上坐于上首的睿王爷。

    “凤翀,你怎么说?”

    “我想,我知道了段远坤密奏之事所为何事。”叶羽淡淡道。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便连睿王爷也扬了扬眉梢,他到是奇怪了,就连皇贵妃都打听不出来的消息,叶羽是如何知道的?

    “哦!”睿王爷挑了唇角,似笑非笑的道:“不妨说来听听。”

    叶羽垂眸一笑,轻声说道:“与下臣有婚约的罗姑娘数年前曾救下一人,那人是东平候府的下人。”

    “你何时有了婚约?”

    “东平候府的下人?!”

    “窝藏谋逆视同谋反,段远坤下的一盘好棋啊!”

    屋子里,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睿王爷看着叶羽的目光便微微的凝了凝。

    任是他再怎么想,也不曾想到,会扯上谋逆之事。若真是如此,那么……睿王爷略一沉吟,抬头看向叶羽,“凤翀,你打算怎么办?”

    叶羽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等。”

    “等?等什么!”

    “哎呀,小叶大人,你可不能因一己之事误了王爷的千秋大业!”

    “是啊,小叶大人,你即然已经知道了,不若现在就进宫,亲自向皇上揭发,如此一来,既摆脱了眼下困境,又让皇上对你愈加赏识。”

    “是啊,是啊,小叶大人,你还是快些入宫吧!”

    便在众人一片倒的劝叶羽大义灭亲时,而叶羽却只但笑不语时。

    有人看向了睿王爷,“王爷,您劝劝小叶大人吧,大丈夫何患无妻,小叶大人若是愿意,内人娘家有几个侄女品貌俱佳,我愿替小叶大人保这个媒。”

    “是啊,王爷,您快劝劝小叶大人啊,时不我待,再耽搁下去,怕就迟了。”

    睿王爷唇角嚼了抹淡淡的冷笑,目光看向叶羽。

    “凤翀,你怎么说?”

    叶羽扯了嘴角,眼里绽起一抹冷笑,问道:“王爷,可是也想让下臣入宫?”

    睿王爷脸上的笑虽还在,但一对深遂漆黑的眸却是完全没了温度。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叶羽他自动请缨吗?但照眼前的情况看来,别说是自动请缨,便是他给出命令,只怕叶羽也会抗命!

    “那就等吧!”睿王爷淡淡道。

    “王爷……”

    睿王爷摆手,对众人说道:“不早了,你们都去下去歇一歇吧,有事,本王会派人来请。”

    虽然满心不甘,但众人不得不退了下去。

    叶羽没有起身,他仍旧坐在角落里,垂眸盯着自已修长白皙的手指。

    等屋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时,睿王爷抬眸,目光霍然一历,冷声说道:“凤翀,现在可以告诉本王,你在等什么了吗?”

    叶羽默了一默,稍倾,抬头迎了睿王爷,“在等浙江总兵府那边的消息。”

    睿王爷霍然拔身而起,目光灼灼的看向叶羽。

    叶羽但笑不语。

    皇城,柔福宫。

    婉嫔听了宫人的回禀,默了一默后,轻声吩咐道:“下去吧。”

    “是,娘娘。”

    宫人退了下去。

    “含笑,你去看看皇上这会子在哪。”

    “是,娘娘。”

    大宫女含笑转身匆匆的退了下去。

    婉嫔目光轻垂,落在自已微微隆起的腹部,唇角微微翘起,眼里却是蓦的绽落一滴泪。

    孩子,娘已经失去了太多,这唯一剩下的,娘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夺了去!

    约一刻钟后,含笑匆匆的赶了回来。

    “娘娘,皇上这会子在皇贵妃的毓翠殿。”

    婉嫔默了一默,对含笑说道:“梳妆,本宫要去见皇上。”

    “是,娘娘。”

    含笑连忙招呼了小丫鬟过来,侍候婉嫔梳妆换衣。

    不多时,穿戴整齐的婉嫔娘娘带着含笑径直前往毓翠殿。

    宫人将婉嫔求见皇上的话说与皇贵妃听时,皇贵妃不由怔了怔,轻声问自已的大宫女,道:“你不会是弄错了吧?这个时候婉嫔又有身孕,怎么会来求见皇上。”

    “回娘娘,确实是婉嫔娘娘。”

    皇贵妃不由便失笑,忖道:这刘婉儿自从进宫后,安份的不能再安份,怎的,今儿却是凑起这热闹来了?还是说,她从前的安份为的都是这一日?

    “怎的了?”

    一侧正与永平大长公主说着话的元狩帝,抬头朝皇贵妃看过来。

    皇贵妃连忙应道:“皇上,婉嫔娘娘在外求见,您看……”

    元狩帝听了,不由便默了一默。

    皇贵妃等了等,稍倾,轻声说道:“皇上若是不想见,臣妾便让人请了婉嫔先回去。”

    元狩帝摇头,稍倾,哂笑一声,轻声说道:“让她进来吧,今天的事,说起来,与她也多少有点关系。”

    元狩帝的话说得皇贵妃和永平大长公主一头雾水。

    皇贵妃是不敢问,永平大长公主却是没有顾忌,问道:“皇上,这话是从何说起。”

    元狩帝对永平大长公主摆了摆手,“皇姐稍安勿燥,待婉嫔来了,朕,自会说与你知晓。”

    皇贵妃便连忙让宫人去请了婉嫔进来。

    很快,婉嫔带着贴身宫人,含笑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上,大长公主,皇贵妃。”

    婉嫔身孕已是四月出头,腹部微微隆起,不待她礼福下去,元狩帝已经出声阻止。

    “免了,你是有身子的人,往后当以腹中孩儿为重,这些虚礼便免了。”

    “臣妾谢皇上恩典。”

    早有宫人搬了椅子过来,含笑上前扶了婉嫔落座。

    永平大长公主看了看婉嫔,又看了看元狩帝,疑惑的说道:“皇上,婉嫔已经来了,您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元狩帝目光微凝,落在低眉垂眸的婉嫔身上。

    缓缓开口说道:“段大人发现了东平候府余孽。”

    永平大长公主和皇贵妃猝然一惊,不约而同的朝元狩帝看去,等看到元狩帝的目光直直落在婉嫔身上时,两人又同时看向婉嫔。

    这东平候府余孽,和婉嫔有什么关系?

    婉嫔抿了抿嘴,稍倾,扶了含笑的手,站了起来,提了裙摆缓缓跪了下去。

    “婉嫔,你这是……”

    皇贵妃连忙站了起来,打算伸手去扶,却是被永平大长公主一把给扯住了。

    永平大长公主看向元狩帝,犹疑的说道:“皇上,段远坤所说的东平候余孽,和婉嫔有什么关系?”

    婉嫔抬头,那对大大的如小鹿一般纯美的眸子此刻一片氤氲,稍倾,泪水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的往下掉。

    “婉儿,你这又是干什么,快起来。”元狩帝说着,便朝皇贵妃看去。

    皇贵妃自是知道已近知天命年龄的皇帝是如何看重,婉嫔这肚里的孩子。当下,不再犹豫,连忙上前,亲自去扶跪在地上的婉嫔。

    “皇上,求您救救臣妾的奶娘!”婉嫔没有让皇贵妃扶着起来,而是“咚”的一声,重重的磕在了地上,泣声道:“当日,若不是奶娘舍身相救,臣妾早已死在山匪手中。”

    “这……”

    永平大长公主一头雾水的看着元狩帝。

    元狩帝垂眸,对趴在地上的婉嫔说道:“起来吧,静辰。”

    静辰?!

    皇贵妃扶着婉嫔的手便僵在了那。

    婉嫔不是刘,叫刘婉儿吗?

    那皇上这声静辰叫的又是谁?等等……静辰,静辰,静真……皇贵妃悚然一惊,失声喊道:“婉嫔,你是东平候府的人!”

    嫔嫔谢静辰抬头看向惊得脸上瞬间失了血色的皇贵妃,泣声说道:“回禀娘娘,臣妾确实是东平个候府的人,但臣妾在进宫侍寝的那一日,便将一切向皇上和盘托出了。”

    皇贵妃怔怔的看向元狩帝,“皇上……这……”

    元狩帝摆手,对仍旧跪在地上的婉嫔说道:“先起来,地上凉,你是有身子的人。”

    若再执意不起,那便是藐视圣言了!

    谢静辰扶了含笑的站了起来,重新落坐,只是眼里的泪,却是掉个不停。

    “婉嫔,太医说了,母亲的心情直接影响着孩子的发育,你千万别再伤心了,便是再难过,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该换个心情,是不是。”皇贵妃让宫人打了热水进来侍候婉嫔梳洗。

    而另一厢,永平大长公主已经轻声问起元狩帝。

    “皇上,您既然知晓她是东平候府人,怎么还……”

    怎么还睡了她!

    不但睡了她,还让她怀了龙种!

    元狩帝目光怜悯的看着正由宫人侍候着净面的婉嫔,轻声说道:“皇姐,婉嫔曾经与朕说过一番话。”

    永平大长公主与皇贵妃交换了个眼神。

    皇上是什么人,岂不是几句话便能打动的人!若是真如此,当日大皇子,三皇子,出事,他又岂会不念结发之情,而废后?更是连一向颇为宠爱的淑妃还不是一杯毒酒,一命呜呼!

    “婉嫔说,在外人眼里,她们是候府千金,锦衣玉食金奴银婢的侍候着,但却没人会相信,不是嫡系的她们,却是连正经主子身边的下人都不如。她们这样的人,家族平安时,她们是家族联姻的棋子,家族殒落时,她们是家族倾覆的垫脚石。”

    永平大长公主轻垂的眸子里便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讽笑,只脸上却不曾显现分毫。

    “婉嫔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永平大长公主不由便嘘唏,道:“她们生在那样的家族,这一切,何曾又是她们愿意的。”

    皇贵妃眼珠子一转,轻声问道:“皇上,难道段大人密奏的便是婉嫔的奶娘?”

    元狩帝点头。

    若不是场合不对,皇贵妃真想大笑三声。

    段远坤,你若是知道,婉嫔便是当日的谢静辰,这密奏,你还奏吗?!

    皇贵妃原本还想问一声,婉嫔的奶奶现在何处。但想着,前朝之事,她若是问得太多,这个时候皇上不以为忤,难保回过头来不心生嫌隙,是故,便抿了嘴,一脸怜悯的说道。

    “哎,当日东平候府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怕是这世上,婉嫔没有几个亲人了吧?”

    元狩帝便想起前岁的中秋夜宴后,婉嫔欢欣鼓舞找到他,说她还有亲人在世时的情景。

    “皇上,臣妾的奶娘还活着,她没死,她像臣妾一样,命大被好心人给救了。”

    “哦,被谁救了?”

    “臣妾不知道,可是臣妾看到了奶娘的簪子,那只簪子是原是母亲所赠,臣妾看到了。”

    “光凭一根簪子,怎么能断定她还活着呢?”

    “皇上,臣妾想回一趟东平候府,臣妾身上有一枚平安扣从小不离身,臣妾将这枚平安扣放在一个只有臣妾和奶娘知道的地方,奶娘若是活着,她一定会回来找臣妾。”

    一月前,暗卫来报。

    “皇上,有人去了东平候府,在府里呆了一会儿,便出来了。属下一路探查过去,发现她进了翰林院文晋昭文大人家。”

    之后,他特意让人去吏部调了文晋昭的档案,这才知道文晋昭是青州兴城县人。而当日东平候府余犯流放三千里,确实要经过兴城县,也就是在那里,遭遇山贼,谢静辰被当时的浙江总兵刘忠的五姨太所救,认在膝下做了女儿。而奶娘庄氏亦被人所救。

    他还在想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如何赦免东平候府,让婉嫔与庄氏相认,谁能想到,段远坤却突的便密奏,说出庄氏是东平候府余孽之事!

    元狩帝有些头痛的看着哭得两眼红肿,正可怜兮兮看着的婉嫔,谢静辰。

    早知有今日之事,当日就该让人将那庄氏掳走,再密秘送进宫,如此一来,岂不两相便宜!也省了,今日的麻烦。

    皇贵妃看了看微微蹙眉的元狩帝,又看了看一副小可怜样的婉嫔。

    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皇上,您是不是在为难,要怎样才能救出婉嫔的奶娘,但又不违了大宣律法?”

    元狩帝朝皇贵妃看去,“爱妃可是有了主意。”

    “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皇贵妃轻声说道。

    “哦?!”元狩帝朝皇贵妃看去,“爱妃且与朕朕说说。”

    皇贵妃便起身恭身一福后说道:“还请后直先恕臣妾无罪,臣妾方敢直言。”

    “恕你无罪,说吧。”

    皇贵妃便笑了说道:“臣妾是想着,事情过了这些年,且又是内宅妇人,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候爷夫人小姐的,婉嫔的这位奶娘肯定极少于人前露脸,即便是有人认得出来,但过了这些年人总是会有些变化的。”

    元狩帝不语,等着皇贵妃往下说。

    “臣妾,想着,皇上不如宣了户部尚书,让他想办法给婉嫔的奶娘重新做一份案比便是。”

    这可真是四两拨千斤!

    只要庄氏有了新的身份,她咬死不承认她是东平候府人,皇上这又有意不追究,段远坤又能如何?

    皇贵妃这话声一落,不仅是元狩帝就连永平大长公主都不由得不佩服皇贵妃急智了!心下忖道:也难怪五皇子这些年来一路水涨船高,有个这样机智的娘,儿子又能差到哪去?

    “哎呀,朕怎么就没想到呢?!”元狩帝失笑,道:“爱妃,果然还是您聪明。”

    “哎,皇上不嫌弃臣妾出的歪主意就好了。”皇贵妃抿嘴轻笑道,那双虽被岁月侵蚀,但却仍难掩去艳丽妩媚的眸子,随着她这一笑,刹那流光溢彩!

    元狩帝看得微怔,稍倾,敛下心神,对一侧面露喜色的婉嫔说道:“静辰还不快谢谢贵妃。”

    谢静辰连忙起身,向皇贵妃屈膝道谢。

    “哎,婉嫔妹妹可千万别多礼,你仔细自已的身子才是。”皇贵妃亲手扶了谢静辰。

    元狩帝当即喊了殿外人茹枥进来,让他宣户部尚书进宫。

    皇贵妃看了看外面的夜色,稍倾,垂眸轻笑。

    她不想去猜皇上这是有意大张旗鼓让段远坤知道,他无意追究什么东平候府余孽之事,还是皇上一时失察,忘了稍做掩饰。

    但对她来说,段远坤有多失望,她便有多得意。

    皇贵妃几不可见的使了个眼色给身侧的大宫女,大宫女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不多时,毓翠殿里一个穿青衣的小太监急急的宫门跑了去。

    很快。

    朱雀大街上的睿王府悄然打开了一处角门,迎进了一抹青灰色的身影。

    “王爷,宫里来人了。”

    昭阳殿外,下人小声的向里面禀报着。

    不多时,殿内灯火绰绰,睿王爷披衣走了出来。

    “来的是谁?”

    “是毓翠殿的杜若公公。”

    身后,睿王妃胡乱的披了身衣裳走出来,“杜若?母妃很少让他出宫送信,这是出什么事了?”

    “你先歇着,我去看看。”睿王爷对庄氏说道。

    “王爷,臣妾与您一同去吧?”

    睿王爷想了想,点头道:“那就一起去吧。”

    一刻钟后,睿王府的小角门,再次悄然打开,一抹青灰色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睿王府内的议事房内。

    睿王爷一掌定音。

    “就这么办,本王到要看看,到时他段元坤还有何颜面坐在都察御史的这个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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