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把唐瑛从配药间里请回书房的时候,她一身白大褂,头上只松松地挽了个髻子,手上还套着手套……这通身的打扮和气度直接让横躺在门板上的上官兄惊得坐了以来,“七娘,三郎怎么了!”

    唐瑛开始也没反应过来,毕竟她配药时这副“尊容”大家早见怪不怪了,“三郎看孩子呢,上官兄,你怎么了?”

    这些天一直在潜心配药,而即使有小金全程辅助,配制药剂对体力和精神力都是高消耗,因此唐瑛的疲惫,是个人都能瞧得出。

    但也只有疲惫,没有半点憔悴和哀伤——上官剑南的确是又中毒了,还引发了旧伤,可眼睛又不瞎,他蓦地松了口气,才轻声道,“又来叨扰……”

    话音未落,唐瑛便揪掉了一只手套,连续多日被捂得白嫩却又有些浮肿的手,迅速地按上了上官剑南的额头。小金扫描完毕,唐瑛便道:“嗯,这回比上次更凶险,你来的十分及时……”

    小金忽然打断了她,“主人,您……以前诊断都是先摸手腕处的脉搏。”

    完蛋,露馅了!唐瑛落在上官剑南脸上的手,正好遮挡了这位铁掌帮帮主的视线,不过周围的小伙子们一副默然不语的样子,纵然唐瑛脸皮一点都不薄,却也难免尴尬。

    她赶紧把手拿开,转而捏住了上官剑南的手腕,“痊愈没问题,可得再受些罪。”

    跟着上官剑南的小伙子们脊背陡然一松,唐瑛又笑问,“是不是有大夫说,拖下去就得给上官兄预备后事了?”

    上官剑南也笑道:“七娘明鉴。”知道自己又打鬼门关平安回转,这会儿也笑得特别自然。

    唐瑛心道:先让你开心一下,等你开始“遭罪”时还甘之如饴,我就供你一辈子的强力补肾药!

    这些日子,丈夫倒在床上,自己为了给他疗伤真算是殚精竭虑,可也心甘情愿,偏偏上官剑南“赶巧”也跑来凑热闹,唐瑛自己还怀着孕,她要是再没点情绪波动,那真就能封神了。

    不过她前世可也上过不少管理课程,尤其是对情绪管理最感兴趣,运用得也最为熟练,因此当前这种程度的焦虑和烦恼,她还算应付得来……但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儿了。

    话说英武雄壮的小伙子们把自家帮主抬进了书房,这会儿黄裳正靠在榻上,给儿子大宝讲故事。

    见上官剑南横着进门,朋友二人,一个在榻上,一个在地上,没有什么执手相望无语凝噎,上官剑南横生难兄难弟之感,可黄裳却是不肯口下留情,“你又造什么孽了?”

    自从七娘重伤后再醒来,黄裳每次出手染血,都是为了守护妻儿。

    修行一道,世人多重修身,轻修心,长此以往,拥有强大的武力却无法掌控,还把性子越练越偏激,最终伤人伤己……实际上,江湖上只沉迷、执着于力量之人又哪有什么好下场?

    这个道理黄裳如何不懂,这些年几次出手全都堂堂正正、无愧于心,他自觉修炼时心境平和,进度极快,再无隐忧。

    再加上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爱情和亲情滋润了这些年,他对上官剑南这般只为抢夺地盘,或是纯粹的江湖恩怨,大开杀戒又重伤而归,就有些不以为然了。

    毕竟这半生没少砍人,中毒下毒也没少干过,说起上官剑南这伤是怎么来的,以及什么时候来的,黄裳的眼光堪称犀利无比,“真是自讨苦吃。”

    上官剑南先惊讶后苦笑:如今铁掌帮看似声势浩大,那也只是人多,不是精英多。帮内高手横竖一只手就数全了,其中还有两个,朝思夜想要他死了或者重伤之后,好坐享其成。

    亏他一直觉得,只要地盘够大,总能容得下所有兄弟平安喜乐。

    就在上官剑南五味杂陈,不知如何作答之际,黄裳又转头向唐瑛道,“能救则救,不能救就算了。”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上官剑南不好跟“兄弟”翻脸,却能厚着脸皮前来求医,让怀孕的七娘为你忙前忙后,解毒疗伤……你还专欺负老实人不成?!

    上官剑南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此时越发无言。

    唐瑛更不着急,坐在黄裳身边,拉着他的手顺便又给他扫描了一遍。虽然看起来黄裳只是面色微白,且有些懒洋洋,但实际上他现在的状况比早上还差……

    这次后遗症无论强度还是烈度都超过了她和小金的预计,也许是因为两次秘法催动间隔不够久,也许是这次实在“用力过猛”,总之黄裳的经脉居然出现了一点萎缩之兆。

    唐瑛腾地站起身来,小脸登时就白了。不过再怎么震惊难过,她也鲜少举止失措:先拿了包精品解毒丸,塞给上官剑南,“一天两丸,先徐徐解毒,你的内伤回头再说。”甭管你上官剑南乐不乐意,我的便宜丈夫必定排在你前面。

    说完,她也不管礼不礼数,抬脚直奔自家的配药间。

    上官剑南目送唐瑛大步离开,才迟疑地打量起黄裳,“这是怎么了?”

    这回便轮到黄裳苦笑了,“让她发现了。”他摸了摸身边一直很老实的大娃,“反正也遮掩不住。”

    上官剑南虽然识人时准时不准,但察言观色的水平一点儿不低:能让神医唐瑛当场撩了脸……不难想象三郎这伤得有多棘手。他这回可真是来得不巧了。

    回到配药间,唐瑛与小金主仆两个先试了几个难度颇大的方子……就算熟练如唐瑛,平时配药做什么就成什么,这回也浪费了一半的药材,才制得了那么三五丸药,还把这一年多欧阳家和上官兄送给她的好药材用掉了八成——这真是唐瑛制药以来,最为金贵的药丸了。

    等她回到书房,上官剑南已经和他的兄弟们到客房休息,书房里大娃正和小雕玩得开心,黄裳依旧靠在榻上,身边坐着个觉得不太对劲儿,而特地前来照顾三哥的独孤小哥。

    见此情景,唐瑛心中安慰:没白认识他!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虽然王重阳与林朝英、黄十一郎夫妇也常来探望,但唐瑛还是觉得,大概这几位都不比独孤小哥更真诚。

    见唐瑛进门,独孤小哥还起身给她倒了杯茶,还劝解道,“七娘莫急,内伤总是温养为主。你若是为此熬坏了身子……三哥不知得多心疼。”

    黄裳闻言,还点了点头,把七娘的手拉在怀里。

    独孤小哥见好就收,看着这夫妻俩恩爱默契,心里也有思量:这两人在他印象里从没红过脸,可王中孚与林朝英那边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偏偏又床头吵床尾合……

    他自己好像还是更喜欢前一种,这些日子家人送来的书信里也开始露骨地催他成亲了。

    独孤小哥这儿正魂游天外,不防让唐瑛问了句“你脸红什么?”,他立即回神,“没事。”

    就算看得出独孤小哥大约在思~春,唐瑛此时哪还有心顾及,她从袖中摸了个小药盒出来,“能止痛,还能坚固经脉,练功时吃效果最好。你不妨试试看。”

    简简单单几句话,把萎靡了好几天的黄裳,都说得生生提起了几分兴致。

    独孤小哥打开盒子,轻轻嗅了嗅,便知道这药的大致路数了,他也有些沉不住气,“这……真的给我?!”

    不怪他如此惊喜,独孤小哥向来识货。

    一般来说,当选定了内功功法之后,决定战力的因素主要有两点:运用真气的技巧,以及真气的多寡。

    前者可以大致理解为招式,而后者,依靠功法的确能源源不绝地转化出真,或者说内力,但前提经脉和丹田不仅要十分坚韧,还要有足够的地方容纳和储存。

    就好比“水管子够粗够结实,才能经得住大量高速流动的水流冲击”的道理一样。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真正的瓶颈就是经脉和丹田能拓宽到哪个程度。虽然功法里也有若干用真气冲击经脉,再以若干名贵药材为辅,内外兼修的法子,但这个过程不仅是出了名的痛苦,还是个水磨工夫。

    如今居然能有辅助修炼……不,平时就吃也太暴殄天物了,这药在晋级冲关时简直无异于灵丹妙药!

    独孤剑兴奋得手都有点抖:他数年都徘徊于自家心法的第五重,真真是只差那么一点,七娘此举正是雪中送炭。

    唐瑛见状,趁机提了个要求,“你服下后能让我瞧着你练功吗?这药做出来,我就吃了一粒,只觉得通体舒泰不那么疲惫罢了……不过你们知道我的内力有也跟没有一样。”

    独孤小哥全没犹豫,张口就吞了一粒,还能点评下滋味,“居然是桃子味……”居然还有点遗憾,“我不爱吃桃。”

    黄裳轻声道:“可我喜欢。”

    独孤小哥连忙抱拳,“有桃吃就好,我也没那么挑剔。”

    却说独孤小哥盘腿打坐,真气依照心法在体内经脉缓缓运转,黄裳与唐瑛就静静地等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独孤小哥再睁眼,登时气势一变:气势很难用言语说个明白,但就在他睁眼的一瞬,整个人就……像是升华了一样。

    唐瑛情不自禁鼓起掌来,“恭喜!”明摆着的事儿,独孤小哥晋级了。

    而黄裳瞄了眼七娘,也十分配合地拍了拍手,“恭喜。”

    独孤小哥满脸喜色,冲着唐瑛一揖到底,“大恩不言谢,七娘但有驱策,绝不推脱。”

    唐瑛笑道:“我的确想‘驱策’你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二更!我要挽救我的坑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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