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息盛锦去看宁琥珀,沉睡中的宁琥珀眉头紧锁,好像正陷在可怕的梦中,苍白如雪的脸上两颊不正常的红润着,千年雪莲今早送到已服下,已是午时却还没醒。

    不管怎样,宁琥珀活下来了,奚琲湛就不会一辈子心怀愧疚。

    “宁琥珀,虽然我不懂你的话,但是你好像是要离开的,你真的走了不打算回来了吗?”

    “没有!”

    忽如其来的嘶哑声音吓了玉息盛锦一跳,看去,只见宁琥珀微睁着眼正看着她。

    两个女人对视了半天。宁琥珀先开口了:“失望吧!可惜,我有牵绊,走不得。还得继续碍你的眼,呵呵。”

    玉息盛锦扯扯嘴角:“那倒无妨,只要你不怕自己碍眼就行。好好养着吧。”

    “是用皇后的身份命令我吗?”

    “自然。”

    玉息盛锦命人去回禀奚琲湛,然后起身欲走,宁琥珀叫住她:“我会遵守诺言。”

    “那最好。”

    玉息盛锦平安归来,偃军更是士气大盛,连日作战,眼看要逼近北狄的京城上都,拓跋律之站在城门角楼向远方眺望,没注意一道细细的身影悄然走近,直到她开口唤:“国主。”

    拓跋律之回头,是裴曦,少女稚气还未脱尽的瓜子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意。

    “好几天没见您,想必是在忧心战事,所以我来……瞧瞧,不妨事吧?”语气小心的很。

    看着他这个小妻子,拓跋律之思绪良多,他从小在北狄宫廷长大,各式美人都见过,可是在大婚当日,掀开盖头,裴曦精致得不似真人的小脸蛋还是让他看呆,听说她是奚琲湛母家的表妹,封了公主嫁给他了,不得不说奚琲湛这皇帝当得缺德,自己苦心经营,扮无争扮无能,被他送来一个美人全都破坏,好色太子立时虎视眈眈将屠刀向他举起,逼他不得不在还未准备完全时便动手干掉太子,然后继续面对这群虎狼王爷和官僚。

    而这一切,他这个小妻子“功不可没”,故意在婚宴上弄掉盖头让太子瞧见她的美貌,又对他说太子的虎视眈眈,偃朝的人,心眼多的连个小姑娘都如此。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裴曦仍旧大睁着水汪汪的眼看着拓跋律之。

    拓跋律之收回目光问道:“没什么,你回宫去吧,朕还有事要处理。”

    裴曦也看向远方,踟蹰半天才说道:“如果要停止这场战争,就想法把玉息皇后和太子绑来做交换吧!表哥心中,这两人的分量最重。”

    拓跋律之惊异:“裴曦,你在表明自己要叛国的意愿吗?”

    裴曦神情看起来很纠结,低头看着脚下说道:“嫁了国主我就是北狄人,况且,我也不想这仗再打下去,劳民伤财骨肉离散,有什么意思,如果国主允许,我可以去做!”

    拓跋律之笑笑说道:“不用了,这场仗就是偃朝皇帝借一个妃子失踪挑起的,想必后宫此时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不过,若你想此时回去偃朝朕会派人护送你。”

    裴曦惊异的看着因好些天没有好好休息而脸色黯淡神情疲倦的拓跋律之,很诧异他竟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反问:“国主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会背叛你逃回偃朝吗?我才不会,就算北狄国灭,我也不会离开你的。我、我……”精致的脸渐渐绯红,“我会像奚琲湛对玉息氏那样对你的。”然后转身跑了。

    奚琲湛对玉息盛锦?独宠?她要独宠他?不过他也无瑕思考这些儿女情长,眼见一骑飞尘而来,拓跋律之急忙下角楼回宫,使者带回的消息令拓跋律之大大松了口气,有吐蕃联手,这回换奚琲湛焦头烂额了。

    奚琲湛得到军报的时候似乎一切在意料之中,笑着对玉息盛锦说:“这太子当年若是能灭了拓跋律之多好,朕也不用费那么大力气。这仗有得打了,盛锦,我们回京。”

    “可是,玉宁……”

    “朕保你玉宁平安无事,可否?”

    “可!”自有了情,信任都与日俱增,他一句话她便安心。

    奚琲湛注意到玉息盛锦今日换了鲜亮衣裙,一改往日黑白孝服作风不由得高兴起来,一把将玉息盛锦的手握住:“亲亲盛锦,来……”

    “皇上,黎将军……求……求见。”元宝掀大帐的帘子,见自家主子正摸皇后的小手而皇后没有一巴掌打过去,一想得多,一句话就说断了。

    “我去收拾下。”玉息盛锦挣开奚琲湛的手,力图自然走回御帐,不想一掀帐帘,那位紫棠脸每日都生硬板起的黎将军和面无表情的奚景恒两人直直杵在帐外,奚景恒的目光瞬时扫过她,玉息盛锦原本被元宝给看个正着有些不自然,被奚景恒这么一看,脸红了,黎将军与她请安,她也匆匆点头匆匆走掉了。

    回到御帐,玉息盛锦发现,根本更没什么收拾的,连她的衣服都是着人去最近的镇子买的,索性坐下,看刚被奚琲湛摸过的手,笑了。

    边境离都城并不很远,但宁琥珀病中,所以挪动的慢,足足费了两天才回宫,崇徽宫里普兰像个安静的小仙子在等着她,奚麟也在,扁着嘴,两腮鼓鼓的,明显在生气,玉息盛锦想着普兰小时候的样子,也不对,普兰跟她很亲,从来没鼓着脸跟她生气,说起来,她还真是没有对付生气中的小孩子的经验啊。正愁着,只见嬷嬷抱着正嚎啕大哭的一个小女娃进来,气鼓鼓的奚麟生气的表情一下子维持不住,哒哒哒跑过去,伸着短胳膊训那嬷嬷:“你怎么把招娣弄哭了!”

    玉息盛锦讶异,刚捡来时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的瘦猴子样的女娃娃长得这样水灵灵胖嘟嘟不算,都已经满地跑了,嬷嬷一放下她,她就直直跑向奚麟,没长全牙的小嘴巴咧得大大的,咯咯笑着。

    玉息盛锦很是讶异,人的命运真是无常,小招娣之前被父母狠心抛弃,谁料到不仅被奚琲湛封了郡主还深得人小鬼大的奚麟的喜欢。见她回来,奚麟这熊孩子虽然不喜欢她仍旧匆匆请了个安然后飞奔着去看他母亲了。

    宁琥珀的伤虽有雪莲却总归是伤了内里,身体大不如前,稍稍好了些便跟奚琲湛请辞,说北地太冷,她这伤要到温暖的南方慢慢将养,这一次,奚琲湛没拦她,郑重的点头允了,但将奚麟留在身边亲自教导。

    玉息盛锦当时在旁,眼看宁琥珀面色有些发灰,加之苍白无色的唇,看起来像灵前供的纸人。

    宁琥珀微微点头,似是自语:“也好,麟儿是太子,我这个娘无德无能也教导不好。”

    宁琥珀走的时候,吐蕃大军正挥师东进,奚琲湛已两天未出大正宫,于是玉息盛锦代送她,宁琥珀登上车辇,深深的向大正宫的方向凝望良久才惨然一笑说道:“我终于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价,皇后,别过了。”

    “大敌当前,此时他哪里顾虑得到儿女情长!”玉息盛锦不自觉为奚琲湛说话。

    车轮终于艰难挪动,宁琥珀刚放下的帘子正微微晃动,玉息盛锦稍微提高了些声音道:“撑不下去的话……”

    “我不回来。”宁琥珀语气坚定。

    玉息盛锦心中难免有些怅然,因知奚琲湛忙翻了天也不去打扰他,只安静守在崇徽宫,翻一翻兵书史册,想帮帮奚琲湛的忙。奚琲湛再次现身已是宁琥珀走了两天之后,听玉息盛锦讲过,奚琲湛只轻轻点头,然后给玉息盛锦讲了一段过往,语气颇感慨:“朕一直以为父皇和母后相敬如冰是母后严苛令父皇不喜,直到母后临死之前朕才知道,不是朕想的那样,是父皇的背弃令母后远离,觉得他不配再陪她到老,甚至,在她死后不要和父皇葬在一处,连名字都不要和父皇写在一处,朕很震惊,也是第一次认真考虑朕那些个妃子,如果朕的后半生要和你共度不想落得和他们一样下场的话,朕就必须全副身心相待,可惜,朕明白的太晚,所以只能辜负琥珀,这天下,她虽不稀罕,可朕再无其他可以交换,只能愧疚,怕是会到死……”

    这些奚琲湛从未说过,此时听他娓娓说来,玉息盛锦一颗心几乎要拧出酸水来。奚琲湛一直都油嘴滑舌的浪荡公子样,她从未想到他可以做到这样,连宁琥珀都推开,独独守着,等着。她,老天这是对她的弥补么?

    “亲亲盛锦,你是受了什么神仙点化一夕之间爱上了朕?”

    玉息盛锦正沉浸在感动的情绪中,忽听得奚琲湛这一问不觉叹口气,奚琲湛这种什么都要知道的个性当真不好!

    “反正,说了你也不懂。”玉息盛锦难得耍赖,眼波轻轻一横,颇带了些俏皮。

    奚琲湛拉她的手一下下轻捏:“天下事还有朕不懂的?你也太小瞧人。”

    但这件事,玉息盛锦是不打算说给他听的,毕竟事到如今她自己也常怀疑那不过是一场奇异的梦。

    “你就当我听了佛语纶音如醍醐灌顶醒悟了,奚琲湛,嗯?”玉息盛锦偎进他怀中,双臂环住他的颈项,此等大胆行为不止她自己脸上微红,奚琲湛都双目圆睁,仿佛受了惊吓。

    不管了!

    玉息盛锦凑近些,更凑近些,耳闻某人的气息开始粗重紊乱,玉息盛锦才蜻蜓点水似的在脸上亲了下:“战事怎么样了?”

    奚琲湛说:也许朕不是败在吐蕃和北狄手下,而是被你折磨死。

    奚琲湛忙于吐蕃和北狄的战事,三个小孩子多是跟着玉息盛锦,她能察觉到奚麟的变化,这个皮皮的小孩儿开始正正经经认认真真念书,风雨无阻到御书房去,表情严肃了不少,除了招娣,对谁都是一副小大人模样,教他念书的老学究大人十分欣慰,在奚琲湛面前把奚麟好生夸奖。

    作者有话要说:我都想开个穿越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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