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琛将荷包奉上,荷包上青绿色的穗子末端恰好碰到了祁承轩的手指,手指动了动,“殿下,荷包内方放了橘皮、丁香、沉香、兜娄婆香等,佩戴在身上时常闻闻有舒心暖肺的作用,都是自家做的,请不要嫌弃。”

    祁承轩手一动,荷包就在他的手里了,坦然的放进了袖袋中,“嗯,我不嫌弃,用面吧,宁姑姑做的鸡汤面,味道很好。”

    “……好。”厉景琛面上一派正经,心里面却在抓狂,祁承轩就不能够谦虚一下说不要嘛,他就是看别人都送了意思意思的啊,他都送了一套纸砚笔了,心里面好滴血,希望回去后小沫儿不要追着问为什么没有把她送的荷包带在身上。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午膳在祁承轩的逼迫下就吃了一点儿,走了一段路早就肚饿了,现在闻着汤面的香味,顿时觉得腹中空空。面条入口,十分爽滑,筋道弹牙,汤鲜味美,如果材料充足一些,用干海货配着鸡汤熬出的汤头味道更好,小青菜烫得也刚刚好,一碗面不消一会儿功夫就要见底了,这时厉景琛快要空的碗里面多了半个煎鸡蛋,抬头看过去,一路汤水从祁承轩的碗里面一直滴到他的这边,夹着半个鸡蛋正准备往嘴巴里送的祁承轩被看个正着。

    祁承轩尴尬的扭捏了一下,不满的吼了一声,“看什么看,快吃饭,休息片刻后换衣服去校场。”

    “谢殿下。”厉景琛笑眯眯的道谢,心里面嘀咕,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落叶轩的月例用度并不多,还经常被克扣,绝大多数的银钱都花在了汤药上,饭食上也就不怎么好,像今日这锅面用的鸡汤还是宁姑姑买来的鸡架子熬煮的,鸡蛋已经算是最好的肉食。

    饭后休息片刻两人就各自去换了骑装,宁姑姑给祁承轩换衣服的时候不免担忧的问道:“主子,这厉校尉真的可信吗?厉家嫡支现在情况也并不好,阳陵侯的爵位给了庶长子厉仁远,嫡子厉温瑜又身背延误战事、畏罪自杀的声名,厉校尉在府中过得艰难,也不知道他们府中老夫人是否护着他,唉,将军好不容易从东面回来,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祁承轩放在领扣上的手顿了一下,“西北燕山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有大皇兄最清楚,我想父皇也是知晓的,不然也不会让一个罪臣之子来当伴读,虽然是给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当伴读,但也可见父皇在此事上的立场,厉景琛日后必有后福,而且我观厉景琛此人并非池中物,假以时日一定可以飞黄腾达。况且我们在宫内外都缺少人手,要想联系到舅舅也只能够靠他了。”

    宁姑姑口中的将军,正是容妃的嫡亲弟弟宁正昌,在岭南任从六品骁骑将军,与南蛮诸部的战斗中他亦有功,此次随昭一同回京,被封为六品都护将军。当初镇国大将军在党争中失败,虽未抄家灭族,但也受到牵连,被流放至岭南交州一带,这几年宁正昌从一个小小的先锋官做到六品都护将军实属不易,此次来京动用先前家里头的老关系才得以联系到宫中的姐姐及外甥,宁正昌还能够在京中逗留半月,半月之后就要会岭南就职。

    自古党争,胜利者傲笑朝堂,失败者只能够落寞乡野,但是活着才有希望,宁家不是没有翻身之日。祁承轩也不想一辈子当个呆傻的皇子给其他人当垫脚石,可以说他比之祁泰初野心更加的大。

    这边厢祁承轩主仆就厉景琛讨论着,那边厢厉景琛也不仅仅是在换衣服,落叶轩那个怯生生的小太监被唤来伺候他,小太监名叫桂华,咋一听还以为是桂花呢,桂华今年十五岁,原先就是在祁承轩身边伺候的,容妃落难他也没有离开祁承轩,在祁承轩没有饭吃的时候还去找来饭菜,只是有一次出去找饭食自此被吓破了胆,人变得有些傻,怯生生的听到猫叫都会害怕。

    “厉校尉长得真好,主子从未带人回来过,厉校尉是第一个。”桂华竖起一根手指小声的说道。

    厉景琛还没有这么直白的被人说过好看呢,桂华胆小、没有什么坏心思,和其相处感觉很轻松,但厉景琛也不敢多说什么,而且作为被祁承轩带回来的第一个人他也不知道是应该说荣幸还是说些别的,故只是笑笑。

    桂华也不在意,厉景琛看着挺让人亲近,桂华不怕他,“宁姑姑做的面条很好吃,桂华很喜欢,每年也就主子和娘娘生辰的时候才可以吃到。”

    “汤面的味道真的很好,殿下日后一定可以让桂华天天吃到好吃的汤面的,到时候桂华就该说不喜欢吃了。”只要祁承轩成功,还有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的。

    上一世,厉景琛死前祁承轩只差一步就是笑到最后的人,祁承轩有一登大宝的资本,这一世想必也不会差,他们二人相逢于微时,想来日后祁承轩吃香的也不会忘了让他喝口汤。祁承轩虽然性情不定、暴虐凶残了了一些,但待追随他的人都很不错,这也是他能够笑傲到最后的原因之一,这一点祁泰初就是做不到的。

    祁承轩将自己带到落叶轩来,就是表明了一个态度,他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此刻就是在给厉景琛自己一个抉择,是选择投靠还是选择疏离,摸了摸脖子,就算是他无心投靠,为了自己的脖子他也必须表示出自己的诚意,心中苦笑,以祁承轩的性子他现在拒绝了他,待日后祁承轩成长起来了,势必会反过来报这个被忤逆之恨。何况,他从当皇子伴读开始,就选择了祁承轩。

    庆历十一年,谁也不知道,开启大齐朝盛世的两个人在宫廷逼仄的小院内达成了共识,他们相逢于微时,成长于艰辛,成就于辉煌,也许只有共同的磨难过才会懂得珍惜,只是此时此刻他们还不懂。

    桂华不知道厉景琛心中的弯弯绕绕,他认真的摇头,“不会的,桂华喜欢宁姑姑做的汤面,桂华要和主子说,等主子发达了,桂华要天天吃,不嫌弃。”

    “好,到时候我也和桂华一起吃。”等祁承轩发达了,我们就是功臣,喝酒吃肉不在话下。

    梧桐落凤,落叶轩种着这么大一棵梧桐,就等着龙凤一起翱翔九天,共同谱写盛世年华。

    桂华和厉景琛的对话一丝不落的传到了祁承轩的耳里,他已经明了厉景琛是愿意站在他这边的,嘴角含笑,心情不错。作为看顾祁承轩长大的宁姑姑也看出了厉景琛是个品性不错的孩子,待桂华无任何歧视和白眼,这样的人都心软,主子的心中有太多的愤怒和怨恨,希望有厉景琛在身边可以软化主子心中的狠厉,多一丝宽和。

    厉景琛和祁承轩二人达成了某种共识,但平时相处也没有多大变化,依然如先前一般,但唯一让厉景琛不满的是,祁承轩变本加厉的出错,害得他近几日来又被多打了几个手板子,拉弓骑射的时候不免疼痛,缰绳摩擦着手心更是苦不堪言,他现在说不跟着祁承轩还行不行!

    用沾了水的汗巾子擦着手,带着凉意的水抹上手心上缓解了手掌皮肤火辣辣的疼,摊开手心厉景琛觉得再这样下去左手手掌可以不要了,必须想法子和祁承轩好好说说,让他保有木讷的基础上尽量少出错。

    “这是清凉膏,对擦伤很有效果。”还带着奶气的声音在身侧传来,一盒圆饼状的药膏盒出现在厉景琛面前,拿着药膏盒的手肉乎乎的白皙可爱,发面馒头一般,一按就可以按出一个小窝窝。

    厉景琛知晓,表面的锦绣都是假象,退后一步行礼,“微臣厉景琛见过世子。”

    穆郡王身死也算是为皇帝尽忠,他起于围猎、死于围猎,一只乱箭要了老穆郡王的命,留下一门孤寡,皇帝念其忠义,也不想看到皇族人过得凄苦,就让祁泰初当了世子,待成年后授予穆郡王的爵位。也是因为老穆郡王的死,祁泰初守孝过后就到了东书房与众皇子一同读书,现在想来厉景琛未出孝就与皇子读书,真的很不寻常了。祁泰初也是想到这点,才刻意接近厉景琛的,此刻结个善缘,待日后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祁泰初撅嘴,“厉校尉何必如此多礼,我们一同在书房读书,就是同窗,同窗之间应当互相关爱,我见你掌心都被磨破了皮,特送来膏药,可不是让厉校尉行礼来着。”

    这话说的,厉景琛也不知道应该笑祁泰初无知还是要要说他太过自大,他们是一同在东书房读书不错,但身份可不一样,他是伴读、是书童,可不敢与天家子叙同窗之谊。

    “多谢世子关怀,景琛只是小伤,无须浪费膏药了。”厉景琛坚辞。

    祁泰初乌黑的眼睛在厉景琛身上滴溜了一圈,上前迈了一步,不依不饶的说道:“校尉太客气了,我年纪小,校尉年长,校尉当是哥哥,弟弟关心哥哥更是人伦常情,校尉就收下药膏吧,这可是御制的,对外伤有极佳的效果。”

    “真的吗?”横插了一个声音进来,还带着骑马颠簸后的气喘,声音听起来木呆呆的,还带着不知道拐弯的傻气,“世子有这般好的东西,怎么不早说,我手上正好就有擦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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