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不在,日子太难打发。亲更多文字内容请百度一下或者搜索乐文都可以的哦崇渟百无聊赖之下,化成个凡人模样,正正经经地在锦屏租了个院子,白天时摆张桌子去街边的大树下,和乡亲们唠嗑,得闲给他们代写书信,收取些许银钱,这点小钱他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只是人间的规矩还是守着来得好。

    崇渟也没想到这么巧,隔一日他就又和前儿晚上他从河里捞起来的傻书生又遇见了。没错,书生是来租房的。他自称是落第返乡的书生,姓苏,单字一个砚,途径锦屏,想在此停留月余,因为时日不久所以大多数租户都不愿意赁房给他。重点是,他出的租金太低。所以最后,崇渟成了他的房东。

    崇渟有回好奇地问,“苏公子,你留在此地到底是为什么啊?我看你走把整个镇子走遍了……”

    苏砚仿佛羞于启齿:“实不相瞒,在来锦屏在的路上,我渡河时不小心坠落,被人救起。我、我猜想我这恩公定是锦屏之人。如果不感谢一番,我实在过意不去。”

    哎哟。崇渟唏嘘:“你还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但我真不需要你报答的。

    没有了小叔叔,崇渟成天成天燥得慌,也不知道干些什么的好,正巧这会儿撞上来一只傻头傻脑的小书生,崇渟便整天拉着这书生聊些有的没的,因他这在世几百年里读了一肚子杂书,也算是有那么三两滴墨水,把小书生哄的一愣一愣的。

    盛夏静谧的午后,蝉鸣将酷暑的余韵拉长,灰墙绿瓦旁,如伞青枝下,崇渟一袭白衣,慵慵懒懒仰躺在藤椅上,散发,赤足,嘴角噙一抹笑,各般经典故事信手拈来,他从不与小书生讲解儒道法,只说不正经的游记传记,却是精彩纷呈,肆意潇洒的。

    每每望着崇渟的侧脸,听着他如流水般淙淙动听的声音,书生便觉得自己魂儿都跟着话儿飞出了河川,越过了山峦,到了天涯,又到了海角。

    有时候感受着书生敬慕的目光,崇渟心情总是复杂的,他时常害怕哪天小叔叔回来了,看见他与一陌生男子如此要好会生气……好吧,虽然现在小叔叔好像不搭理他了。崇渟悲怆无比,简直想要当场狂奔去河里游上两圈来泄愤。总而言之,书生不能一直跟着自己,得赶紧把人哄去赶考。抱着这样的心里,崇渟时常赞叹苏砚的文采如何如何出众啦,品格如何如何超群啦,文风如何如何独特啦,学识如何如何令人敬佩啦,崇渟这夸起人来是高明而不露痕迹的,把小书生哄的醺醺然陶醉,当然,光夸人还是不够的。崇渟还三天两头赠送苏砚各种珍贵书籍给他学习,要知道,在当时,书籍是贵重之物,此番举动对于穷酸书生苏砚来说,实在是不能不感动的。

    他被他搭救、推心、赏识、馈书、鼓励,他怎能不感动?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平生第一次,苏砚如是观。

    天气越来越热,直到整整三十天没有下雨,镇上的人才恍然发觉情况似乎有点不对。井水水位开始大幅度下降,田里的庄稼晒死枯黄,大地出现了一道道龟裂……再到人们发现他们已经取不到足够的水供以饮用,日日口感舌燥,大家都开始期盼起下雨来。但是五十天过去了……七十天过去了……九十天过去了……天上还是没有降下一滴雨来。

    城西河神庙供奉神坛的神婆到了镇长那大有介事地代“河神”表达了一番不满,勒令镇长准备好足够的猪牛羊为祭品,再精心挑选一个处子作为新娘送给河神,才能消除河神的怒气,让天水重降。

    选新娘的事在镇上大张旗鼓毫无掩饰,苏砚被气坏了,对崇渟说,“萧兄,你说是也不是?怎么能这样呢?!这简直是草菅人命!哪来的河神!狗屁的河神!”

    崇渟被他的话逗得笑坏了,附和击掌,“对对对,狗屁的河神!”

    苏砚红了红脸,“我、我只是太过气愤顺口而出了,不是故意有辱斯文的……”

    崇渟饮一口酒。

    苏砚又不解地说:“说也奇怪,他们何以如此紧张?水还不会不够用吧,我们家的水一向就足足的啊。”

    崇渟眨了眨眼睛,还是笑:傻头傻脑的小书生哎!你是傍上了神而不自知啊!我身为河神,掌管一方水木,怎会让自己水不够用呢?

    苏砚:“总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赞同他们的做法,他们怎么就知道这么做有用呢?白白浪费了一条命怎么办?我昨天看到那个被带走的姑娘了,哭的着实可怜。”

    崇渟不予回答,作为“恶霸”河神,他当然是知晓真相的。去年的这个时候,城北的一个姑娘遭镇长的儿子羞辱至死,她怨忿难消,好巧不巧被上头的大仙们知道了,百日大旱就算是小惩小戒了。

    而明天,就是第一百天天了,只要过了明天,这片大地就会重降甘霖,但似乎这群人类已经等不住了。

    崇渟一直知道这个小书生傻,但没想到他会傻到跑去救了新娘,还换上了新娘装被一路带到了江边,噗通就被倒进了水里。

    哎哎哎,要不是他这河神好心……你这小书生,早就成了水底的幽魂了!

    再醒来时,窗外的大雨有如珠坠玉盘,欢快动听。

    “小苏啊,你怎的跑到河边去了,叫我好找一番……还穿着一身怪衣服。”

    苏砚撩开被子一看,已经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了,刷的一下,他像是被蒸熟的虾子般,从头红到了脚,“你给我换了衣衫?”

    崇渟不解,“我不给你换衣服,还放着你着凉不成?”

    苏砚闷声闷气地哦了一声,他仰着头看着站在屋檐下的崇渟,不由地出了神……

    他想:萧兄的背影和那日在江边救了他的恩公实是想像啊……

    转眼过了一年,崇渟掐指一算,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点时日,小叔叔那都还没过多久呢,他倒可以再等等,等这小祖宗消了气,再去把人哄回来。这人间不比天上,这时候,新一轮的科举又要重开,苏砚再不上京赶考就迟了。崇渟也不知道苏砚还留在锦屏做什么,明明最近他也不去找他那恩公了。这书生傻是傻,但也好玩的紧。

    一日,崇渟设了酒,开解傻书生,笑道:“云卿,你且上京赶考,定可高中,还在担心甚么?”

    苏砚无意中与崇渟对视,竟有一瞬的焦灼之感,他慌乱道,“我……我不愿离开此地。”

    崇渟哈哈大笑,“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苏砚脸红。

    崇渟继续嘲笑,“这可不行啊!云卿,你这般的男子,怎能吃软饭,给人当倒插门的呢?”

    苏砚脸更红了:这几个月来,他的盘缠早已用尽,平日的吃穿用度全都是他这房东先生一手包办的,还以朋友之名要他宽心……呃,他这算是吃了好一段时日的软饭了吧?

    这份爱慕沉重而无法宣张,苏砚日日遭受着心上的折磨,他想到老家的母亲,想到对他寄予厚望的老师,有时还会愧疚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直到离科举报名还剩半年多的时候,苏砚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要上京赶考。

    崇渟作出依依不舍状,在出发的前一日,两人去了河边。苏砚看到了灼灼盛开的桃树,想到那一日,他被人从河里救起,就是在这棵树下醒来的。

    苏砚心上一酸,作了一幅画下来,题诗:“川上仙,行踽踽。墨鬓湿轻云,冰肌清溽暑。广袖琼佩动清风,垂拱长亭折柳绦。吾情清澈川中水,朝暮风波无改时。”

    崇渟微愣,他又不是木头做的,“云卿,祝你前程似锦,喜获良缘。”

    苏砚没说什么,他也知道就算对方出口留他他也是要走的。

    小叔叔和小书生都不在了。崇渟又无事可做了。刚一踏回家门,他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阴恻恻,语气着实不善:“我不在的时日,你过的倒自在啊,这卿那卿都叫上了。”

    “小叔叔!!!”崇渟欣喜若狂,一溜烟地就跑进去了,但是一进去,他就愣住了——怎么说呢,许是太久不见,他竟然有种眼前一亮之感,这小叔叔同他日日思念的那个一样,又似乎有所不同。

    小叔叔却冷哼一声,振袖将他撇开,“别靠近我。”

    崇渟真真是莫名其妙,不过也好,被小叔叔甩冷脸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也就厚着脸皮黏了上去,“我给你做小鱼干吃吧。”

    沅清避而不谈,“那个云卿是谁?”

    崇渟咽了咽口水,期期艾艾道,“路、路过的一个书生。”

    沅清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我在心虚什么啊?

    小叔叔没回来时,崇渟日日把人念叨着,这会儿人回来了他却不知所措起来。没法儿说,那个白胖胖的小孩已经长成了芝兰玉树丰神俊秀的美青年,不能随意搂随意抱,也不能随意叫小名……

    沅清:“‘蛋蛋’算什么小名嘛!”

    崇渟:“明明挺好听的……”

    两人相携游山玩水,似是快活,用红姬的话来说——当年啊,当年您和沅清天君一起时,波光相映,水色澄莹,简直像是一幅画。但崇渟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变了,他说不出来,只是有时对上沅清的眼神会心生退怯之意。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有一日,崇渟午睡醒来,看见身边憧憧的人影,下意识地说:“云卿,什么时辰了?……”

    说完崇渟就傻了,朦胧的视野也清晰起来……

    沅清气得微微颤抖,“很好!既然你不要我,这里无我立锥之地,我也没必要继续待着了!”说罢片刻没有停留,直接甩开拦阻的崇渟就要拂袖离去。

    崇渟当然不可能直接这么放任小叔叔再离家出走,“我只是一时口误。”

    沅清眼神如刀,直接劈了一道闪电过去。

    被这碗口粗的金色闪电击中了可不是好玩的,崇渟虽是事事遵从小叔叔,但此刻性命攸关,他也顾不得别的,赶紧施术抵抗。

    沅清胸口剧烈地起伏,已是气得快喘不上气,怒指着崇渟,控诉,“你还对我动手!!!”

    崇渟也恼了,真是无言以对,“……”无理取闹也要有个度啊小祖宗!分明是你先动手的啊!

    “好,既然你这般作为,我也不多留情!”沅清叱罢,又炸了一片术法下来。

    这场架打的算是轰轰烈烈的,一场下来,起码一天之内,方圆几百里的妖怪都知道沅清天君和崇渟天君闹翻了,更有消息灵通的点破了前段时间看到崇渟天君和一个人类书生牵扯不清……

    小叔叔又躲回天庭怎么也追不回来,崇渟不能更郁卒了,拜小叔叔钦赐的内伤又没有好,身残,心也残,他天天站在江头吹冷风,又过上了盼小叔叔回家的日子。这都怎么一回事儿吗?我到底干了什么坏事?不就是不小心认错了人吗?

    崇渟掐着时间这会儿也差不多是苏研那个傻书生在京城开考的日子了,他幽幽叹了口气。这人的一生对于他来说不过弹指一瞬,怕是这一辈子,他都难再见到那个傻乎乎的书生了吧。

    就这么想着,崇渟却在江头听见了苏砚的叫喊,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仔细一看,却真是那个傻书生,背着笨重的书箧,满脸担心,眼睛却亮晶晶的,他迟疑了一下,深深望着崇渟,如释重负般,“你……你还在……真是太好了……”

    崇渟吃了一惊,“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要赶考吗?”

    苏砚红着脸,“我、我早路上遇见一个驱魔人。”

    崇渟挑了挑眉:“他说你身上有妖气?”

    苏砚支支吾吾:“没有……他只说怀疑我同非人之物接触过……他他、他还说有人让他到锦屏这边除妖……”

    崇渟敛起笑意,沉默不语,直静静地盯着苏砚看。这小书生被他看的脸上的绯红也渐渐褪去,脸色倒是越来越白,最后倒显得有几分如纸一般单薄了,好似摇摇欲坠,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苏砚三两步走过去,紧紧握住崇渟的手腕,“你快走吧!不要被他们抓起来!”

    崇渟勾了勾嘴角,“我可是妖怪啊。”

    苏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

    崇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摇了摇头,“喂,你放弃了三年一次的科考机会,急匆匆地跋涉千里跑回来,就为了告诉我一句让我快点逃?”

    苏砚羞惭地低下了头,“对不起……”

    崇渟:“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苏砚:“我能做的只有这个了。真的!你快逃吧!我、我至少可以勉强帮你们拖住他们一阵子的!”

    崇渟乐不可支,“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人了。”

    苏砚:“……”

    崇渟拍了拍他的肩,“好了,人的一生太过短暂。我现在送你去京城还来得及。去不去?”

    苏砚原本熠熠发光的双眸黯淡下来,“我去。”

    这像是一场浮华虚无的梦,苏砚看见自己坐在一条白龙的背上,在云海间梭游,他们穿过一朵又一朵白云,跨过千山万水,广袤辽阔的田畴,井井有条的小镇,高处的风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前方是万丈霞光,头顶是深邃的星空,下面是一望无垠的大地……凌霄九天,莫坠其志,他想,萧兄大概是在用这个方式提醒着他。

    那一天,京都无数的学子看到了灿烂的辰光和密云中若隐若现的龙影,士子们高呼着真龙现身天下太平,九五之尊的人皇亦为此而感到兴奋,翌日便大赦天下、全国放粮来以庆祝。

    这儿崇渟前脚刚把人送到了京都,后脚就撞上了小叔叔,“你还真是情深意重啊。特地把人送到这儿来。”

    崇渟讪笑:“毕竟相识一场……”

    沅清钳住崇渟的手腕把人挟着腾云到了天宫,“他们说得对,好好的神仙,就该在天上待着,在人间呆久了只会沾染上不好的习气,我帮你把人间的差事辞了,你就在这呆着吧。”

    崇渟目瞪口呆,心火腾的冒了老高:“沅清,你别太过分!”

    沅清冷冷地一笑,“我还准备做更过分的呢。”

    “你说什么?”

    未及崇渟反抗,金晃晃的锁链已经扣住了他的手腕,沅清缚住他的双手,将他的手困在床梁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吐血,居然还没写完……今晚不完结不睡了=皿=

    **刚被举报了色/情,我也不顶风作案了,具体那啥自行脑补吧啊,意大利吊灯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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