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刚吃过午饭,席巴便把我叫去了会议室。还是昨天的地方,只是今天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人。

    “坐。”

    席巴随意地说,脸上的依然带着客套的微笑。其实我觉得他棱廓分明的脸不大适合温和的表情。弄得我反而更紧张了。

    “知道我为什么单独叫你过来吗?”

    我摇了摇头。梧桐来叫我时,我正和伊尔迷一起吃着饭后甜点。被单独叫走的我有些惊讶,倒是伊尔迷没什么反应,继续小口小口但速度惊人地吃着草莓蛋糕。

    “既然这样,那我就单刀直入了。”席巴的双手十指交错这放在圆木桌上,简单的动作却散发出慎人的压力,“听说你杀不了人?”

    听谁说的?伊尔迷吗?我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会被席巴发现,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是的。”我垂下眼帘。

    “原来真的是这样。”他双手抱胸开始沉思,银白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

    “有原因吗?”他又忽然抬头,雄狮般凌厉的目光直直地向我射来。

    “因为那个世界里法律与道德的原因,而我的父母也是无缘无故被入室抢劫的人贩杀害。我下不了手伤害无辜。真的,对不起。”

    我咬紧了下唇,杀不了人的我注定无法融入揍敌客家的生活。但我不想放弃啊,好不容易才能和伊尔迷在一起,我真的不愿就这样离开啊。

    席巴定定看了我许久,良久后才开口:“揍敌客家的兄弟在未来家主继承家业前,都不能离开家。但是奇犽继承家业的话,伊尔迷就可以分家了。”他看着我顿了顿,“分家后的兄弟不能继续做杀手抢家主的生意,阿渺,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咽了咽口水说不出话。席巴,席巴。不愧是奇犽和伊尔迷的爸爸,算的可真是精啊。

    他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想要嫁给伊尔迷,又不想杀人的话,就帮我把奇犽劝回来当家主吧。到时候你们想做什么我也无所谓。

    “我知道了,叔叔。”

    席巴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又动了动唇。

    他果然在听见我这句话时愣住,没多久便爆发出杀气。我立刻做好防备的姿势,他却止住了杀意,哈哈大笑起来。

    “不愧是伊尔迷看上的女孩。”席巴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看着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赏,“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开始?”

    我心一沉,脸上却装作无所谓的模样,道:“随您的意思。”

    “好!”他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将近两米的身高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那就等下星期伊尔迷出门的时候吧。”

    &&&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映在宽敞的床上,我伸出手遮住眼睛,透过指缝发现身旁的人已经不见了。

    伊尔迷去做任务了,大约要两个星期才会回来。枕边还残留这他的发香,我揉了揉眼睛,走到衣柜前选了一身深色的衣服。

    “叔叔。”我敲了敲席巴卧室的门,在听见他的答复后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基裘也在屋里,她还没有带上电子眼,白皙小巧的脸格外好看。她有着与伊尔迷一样深不见底的黑色大眼,却不像伊尔迷那样的呆滞。

    目光扫过她眼角下一条细长的疤痕,我在心里暗自笑了笑,奇犽当初下手可真准。

    “准备好了?”席巴慵懒地卧坐在床上问。

    “……是。”

    “恩。”他随手抓起身边的文件夹扔了过来,我单手接住,在看见里面的内容后差点没有掀桌离开。

    他绝对是故意的!

    “有问题吗?”席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低下头,再抬起来时已经是与伊尔迷一样面无表情的模样,“没有问题。”

    糜稽帮我把飞行船设好导航后幸灾乐祸地看了我一眼。若是换在平时我早开骂了,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情。

    “弄好了你就回房间吧,我一个人就行。”我淡淡地说,瞟了一眼赖着不走的糜稽。

    “知道了知道了。”他扭动臃肿的身体,还不忘回头调侃一句:“大嫂~~。”

    “……快点走,否则我告诉小伊你调戏我。”

    这句话果然有用。糜稽先是一愣,随后碎碎念着摔门而去。他走后,我又一个人在驾驶舱里坐了好久,大半个小时后才发动引擎。

    任务是杀死某集团董事长的情妇。委托人是董事长的正牌妻子曼德拉。因为委托人很有权,席巴叮嘱我下手一定要又快又准,不要暴露任何不该暴露的信息。

    去的路上,我握紧了手中的菜刀,为自己,为父母,也为即将被我杀死的目标念了一百、一千、一万遍对不起。

    我最终还是想要为那两人抛去道德与自尊,做不愿意做的事。

    坐电梯抵达六星级宾馆顶层的总统套房,一个橘红色长卷发,眼角有颗泪痣的年轻女人在听见敲门声后开了门。

    “你是谁?”她有些警惕地看着两手空空的我,“生面孔呢,是安尼派你来送东西的吗?”

    安尼是集团董事长的名字。我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他只是叫我来传话。”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小声提醒到:“这里说不安全。”

    我垂下眼看向她隆起的肚子。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女人侧了侧身让我进了屋。

    其实我知道她的名字,但我只是晃了一眼没有去记。我怕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她的名字会在我脑海日日夜夜的徘徊。

    “什么事?”她拿出茶杯替我倒了杯茶,眼神里带有一丝期待,“是好消息吗?是曼德拉同意收养我的孩子了吗?”

    我别过脸不去看她的表情。她就二十出头的模样,和我是一个年纪。

    “对不起。”我小声地说。

    女人明显一愣,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怎么了?啊!……”

    她的眼瞳睁地很大,不可置信地瞪着我,随后看向自己流血的肚子,双唇颤抖着:“我的,孩子……”

    为了避免她过于痛苦,我利落地一刀刺穿她的心脏。拔出菜刀时太过用力,女人的温热甜腻的鲜血溅了我一身,打湿黑色的紧身衣。

    她死了。

    我可以得到席巴的信任,得到进入揍敌客家的资格,可她却不明不白的死了。

    我在身上将沾满血迹的手擦干,轻轻抚上她的眼睛,替她合上了双眼。她的右手还僵硬地弯曲着,我此刻脑里乱成一片,双手用力地将她还带有体温的手捂住。

    对不起,对不起。你是无辜的,你的孩子更是无辜的。

    但我舍不得强迫奇犽回家继承家业,也舍不得离开好不容易才和我在一起的伊尔迷。

    愿你和你的孩子在天国幸福的生活。爱莲娜。

    紧握的手已经冷却。爱莲娜倒在血泊里,没有一丝生气。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被席巴强迫着杀人的委屈感,杀死爱莲娜肚里孩子时的罪恶感,与看见她近乎祈求目光时的心痛感狠狠袭击着我。我又想起了刚来猎人世界不久时被我砍下双手失血而死的混混,虽说是为了保护老板才出的手,我也反反复复好几个月睡不着。

    如果有一天,我为了一个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我,该怎么办?

    云谷说那是我的选择,他不会质疑我,也不会对我有看法。只是,要我不要后悔。

    沾满血的双手再也洗不干净了。

    我不能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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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铃铃——叮铃铃——”突兀的铃声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我急忙擦干眼角的泪水,深呼吸一大口气才按下通话键。

    “喂?”

    “喂。阿渺,你在做什么呢?”耳边传来我所熟悉的伊尔迷的嗓音。

    我在电话这头笑地没心没肺,“在想你呢。小伊。”

    “恩。我下星期就回来了。”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发生什么了吗?是不是妈妈说了你什么?”

    “哪有。你家人对我都很好,你就放心的出任务吧。”

    “那就好。你要乖喔。”

    “好。”

    察觉到楼下的动静,我急忙朝伊尔迷告了别,“先这样了,小伊,我这有点事,待会打给你。”

    “恩。”

    挂上电话,楼下隐约传来的脚步声与枪械的上膛声告诉我暗杀已经暴露了。没有在得手后赶紧离开是我的失误。现在怎么办?楼下少说也有二十几人。

    我右拳打破视野极好的落地窗,纵深跳出窗外。坠落的一瞬间,我又转身看了眼睡得安祥的爱莲娜。

    晚安。

    恨我吧。接下来千千万万个夜晚,我等你来讨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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