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阙连多给那小二一个眼神都吝啬,毕竟这样势利的人到处都是,转身就要顺着楼梯往楼上走去。

    “诶诶,你听说了吗?南齐的公主在南郊那个绿山上被山贼抓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因为就在楼梯的旁边,离沈阙很近,在沈阙听来更是异常清晰。

    东秦民风淳朴开放,这样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是非常常见的,更何况那是一个中年妇女。

    “怎么可能,公主怎么可能没有侍卫保护着?哪像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啊。”回答中年妇女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语气里透着深深地不信。

    一听男子不信自己的话,中年妇女声音顿时尖锐了几分:“你怎么不信呢?我夫君的表哥的大姨的妹夫的外甥女的二婶的侄子在宫里当侍卫,这消息就是他媳妇跟我说的,准错不了!”

    另一道青年的声音插了进来:“我觉得有可能!绿山那窝山贼啊,可不是普通的山贼,他们可凶猛着呢!”

    “哎呦二柱,瞧你说得一愣一愣的,跟你亲眼见过似的。”

    “我确实亲眼见过啊!上个月我回老家看望我的爷爷,回来的路上走捷径经过绿山,一行的还有一个商队,是一些落魄了的商贾,因为穷也抄了近道,结果就碰到了山贼,一个个比熊还壮,手里握着的大刀比我还高、比我还宽,他们轻轻一挥就把这么粗的树给劈倒了!那些商贾吓得屁滚尿流,把身上所有的钱财还有车上的货物都交了出去,他们才得以幸存!”名叫二柱的青年手舞足蹈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至于这惊心动魄的经历里掺了多少水分,就无从得知了。

    中年妇女一阵唏嘘,被唬住了,忙问:“这么危险啊!听着是挺凶猛的……二柱啊,那你人没事吧?”

    二柱摸摸自己的鼻子:“我身上就裹着一块破布,兜里揣着三个铜板,一开始那几个商贾还不待见我,结果山贼嫌我穷看也不看我一眼,最后我靠我的三个铜板成了那里头最富有的一个。”

    周围一小圈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感叹二柱的狗屎运。

    看来公主被擒的消息已经传播开了,连这么偏僻的城西都已经有百姓开始议论了。沈阙心想。

    “客官……”小二见悬木一直停在楼梯上不动,出声提醒。

    沈阙听见了小二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抬头见悬木在等自已,连忙往上走。

    结果没走两格楼梯,另一侧又有声音传来,是一声重得相当夸张的叹息,好像是要故意引起别人的注意似的。

    发出叹息的是一个穿着简陋满脸胡渣的青年。

    一听他的叹息这么沉重又响亮,旁边果然有人上前询问:“不知这位小哥所叹何时?”

    上前询问的是一个衣着寒酸的书生,大概是觉得那贫穷青年和自己是同道中人才会关心一二。

    “又要打仗了,唉……”青年说着,又是一个叹息,声音有几分洪亮,话语的内容也吸引了更多人侧目。

    “什么?”书生一愣,“我东秦现今国泰民安,不知何来打仗之说?”

    “你不知道吗?南齐公主在绿山被占山为王的一窝山贼给抓走了。”

    “这件事小生也略有耳闻,不知和打仗有何关联?”

    “在东秦的国土上丢了公主,南齐的人自然是要闹个翻天了!听说这回被抓去的公主是最受宠爱的丹凤公主,公主一被抓南齐的人就飞鸽传书给了南齐皇,南齐皇一听震怒不已啊!”

    “这……”知道了这其中曲折,书生也显得焦急,“那快把公主救出来不就好了吗?”

    “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啊!这窝山贼占据绿山山头已有两年之久,这期间他们打劫无数,朝廷却迟迟拿不下它,这一会儿半会儿的怎么可能突然从中救下公主?”

    旁边的人越听越新鲜,都凑到青年旁边听八卦。

    “难道我堂堂大秦就连一个小小的山寨都拿不下?”

    “这朝廷的人真是没用,要是真的打起仗来,吃亏受苦的还不是我们老百姓?”

    “这样不一定会打起来啊……”

    ……

    人群早已经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这些人毕竟都是常年居住在秦都,离边境那些受战争残害的小城相隔十万八千里,说说战争可怕战争可怕,但到底是没有经历过的,自然无法感同身受那些难民的痛苦。这八卦来八卦去,未必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在里头,或者也有人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青年微微颔首,趁别人看不见,嘴角勾起微笑的弧度,似乎对人群七嘴八舌的一轮很是满意。

    沈阙皱眉,别人没看见,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这个青年,散布这样的消息,明显的不怀好意!

    “现在朝廷上上下下都对绿山山贼束手无策,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开战了!”

    青年继续添油加火,人群哄得就闹开了。

    沈阙紧紧地盯着那个胡渣脸的青年,这种流言蜚语传播开来,获益最多的人是谁?

    皇帝?不可能,这样会让他失了民心。老妖婆?不可能,她跟那皇帝明显是母子一心,不可能干出有损自己儿子的事情。难道是祁照?这样的谣言一旦传播开,营救秦辞玉和公主的任务会更加迫切,而且对救出二人也没有什么好处,更有可能会把山贼给逼急了,所以也不大可能是祁照命人散布的。

    那还能有谁?沈阙皱着眉,脑子飞速运转。

    悬木见沈阙还楞在原地,叫了两声也叫不应,弯身摸摸她的头,示意她回神了。

    沈阙这才有些回过神来:“啊?”

    “上楼吃饭啊!”悬木还是头一次看见沈阙这么呆愣的表情,乐呵乐呵的。

    小二则是惊恐得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这只“狗”的表情怎么……怎么……怎么就让他清楚地看懂了?太不可思议了吧!

    “哦。”沈阙应了一声,跟着上楼,边走边思考。

    进了包间,悬木点了饭菜,小二就退了出去。

    悬木看向沈阙,看见她神情凝重地趴在桌前。之前的闲言碎语他不是没听见,知道沈阙在思考,也不打断。

    会不会是南齐自己放出的消息?沈阙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南齐的公主在东秦遇到了危险,先不说公主的安危,就算公主真的被完好无损的救出来了,南齐也定要好好地敲诈东秦一番。

    而且,丹凤公主的大名,沈阙也是有所耳闻的。据说现任南齐皇是一个痴情种,弱水三千只取皇后这一瓢,可惜那皇后也是个红颜薄命的主,早早的就去了,只留下一个不足月就出生的婴孩,也就是丹凤公主,南齐皇对她的宠爱与偏执程度可想而知,为了这样一个心尖上的宝贝公主而开启两国之间的战争,也是绝对有可能的。

    南齐这时散布出这样的谣言,以警告东秦务必救出公主保证她安然无恙,应当会有不错的效果,而且这谣言也能造成群众的恐慌,让东秦乱上一乱,就算之后相安无事,也可以狠捞上一笔。如果公主真的有不策,导致两国开战,大部分的责任也是由东秦来承担,到时候战场也肯定是在东秦的国土上,生灵涂炭在所难免,那么道德上的谴责也由东秦来背负。

    这南齐的人真够聪明的!沈阙咬牙。

    原本就为了国宴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眼看国宴将近,还出了这档子事,只怕宫里那位要气得吐血了吧?

    虽然沈阙很乐意让秦肆玉气得吐血,但这次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就会成为东秦的一大污点。要是秦黑心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又闹出篡位什么,东秦屡次三番出现大的动荡,怕会沦为天下的笑柄的,民心也会尽失,只怕到时秦黑心的大计又得拖拖拖,这是沈阙所不乐意见的。

    沈阙抬眼看看一旁无聊发呆等上菜的老头,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炸药一定要配置出来,到时候来一招逼蛇出洞,救出秦辞玉和公主,好挡住南齐泼过来的脏水,再散布些靖王和靖王妃联手救出公主的消息,战争谣言不攻自破,数以万计生灵免遭涂炭,怕是会给他们添上不少的美名,靖王爷不再是一无是处的闲王、残王,会说话的狼妃也不再是笑柄……如果能让这老头也美言几句,以他的名声,他们的名望怕是涨得比东升的太阳还快吧?

    想着,沈阙充满“*”的目光,盯上了悬木。

    悬木浑身一个恶寒:“小小阙,你别动歪脑筋,我是不会乖乖就范的。”说着竟然不好意思地撇开了眼,“我们……人兽殊途!”

    沈阙扯扯唇角,这货不会以为她要强暴他吧?她口味哪有这么重啊喂?

    幸好刚刚小二带着他狗腿讨好地笑进门上菜了,打破了这诡异的一幕。

    用过午膳,一人一狼马不停蹄地奔向悬木所说的地方。

    那是秦都最偏僻的角落,周围一大片都是等待拆除重建的危房,附近空无一人,荒芜得甚至连鸟兽都没有,周围除了破烂的房子,再无他物。

    沈阙打量四周:“没想到秦都还有这样的地方。”

    “几年前就说了要拆,可到现在都没有动手,推来推去、推来推去,谁都不愿意接受这个烂摊子。”

    毕竟这房子拆了,不代表地就是你的了。

    “我们赶紧找个屋开始吧!”

    时间紧迫,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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