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些日子,我有了主子,这些事也就不用我来做了。”男子将线头剪去,又抠了团白色膏药抹在她伤口附近,“这个能去淤化肿,能让你的伤口早些愈合。”

    无双感觉兴趣的却是他先头的话题,“谁会是你的主子?”

    他医术高明,看似温和,实际上却是冷漠不近人情的性子,真不知什么人能做得了他的主子。

    “新的鬼杀。”

    无双茫然,他刚才说过,鬼杀的仆人是鬼奴,难道他……

    “你是……”

    “鬼奴。”

    无双张了张嘴,突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虽然没看全他的长相,但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如同深谷的幽兰,清新宜人,是人间少有的好气质。

    这样的人竟只是一个鬼奴?

    “你为什么成不了鬼杀?”

    “在下脑子笨,相貌也不够好。”

    脑子笨,无双看不出来,至于皮相,就凭着他这气质,已经无不是那些寻常长相俊美的男子能比的。

    “新主子,你以前主子呢?”

    “死了。”他声音淡得没有任何感情,“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死了。”

    无双沉默。

    他重新包裹好她的伤口,“可还有其他要紧的,可能会留下疤痕的伤口?”

    无双摇头。

    “今天尽量不要拉扯到伤口,伤口裂开如果发炎化脓,你还得多受一次割肉之痛。”

    他收拾了药物器具,起身出去,素白的袍角扫过地面,没有脚步声。

    无双趴在床上看着他,自从她进屋到他离去,他始终没有抬过头,也始终垂眉敛目,以致于她从自己所在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清秀的眉,长得极长极好看的眼线,他的相貌终究是看不清楚。

    房门合拢,无双起身拉拢衣衫,重新回到营房,仔细回想夜华口述的招术和技巧,想明白了里面的奥妙之处,就起身在不拉扯到伤口的前提下,翻来覆去地比划,把那些招式用得烂熟,才躺倒下去,眼一合就再也睁不开来,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天没亮,无双就被人从睡梦中叫醒。

    无双看着床边上站着的黑衣教官,打了个寒战,立刻跃身而起。

    她睡得太熟了,如果来人对她有什么企图,已经得逞。

    那教官对她一惊一乍的举动,似乎习以为常,浑不在意地道:“跟我来。”

    无双不见夜华,有些迟疑。

    那教官见她没有跟上,有些不耐烦,回过头,提高的声音,“没听见?”

    无双大胆地迎视着他的目光,“夜华让我呆在这儿。”

    那教官笑道:“呵,还是个多疑的丫头。”

    无双道:“小心才能活得久些。”

    那教官有些意外,再看无双时,眼光就有些不同方才,“不错,在这种地方,小心总是没有错。”

    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丢给无双,“这是老大的牌子,你看好。我叫鬼鹰,是他的副手。”

    这个人,昨天见过,只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听他说叫鬼鹰,恰好抬头看见他头顶的头发稀疏,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像‘秃鹰’,所以起名鬼鹰,突然有些想笑,被秃鹰一眼瞪来,忙低头看手中牌子。

    牌子是黑色的,上头刻着个‘夜’字。

    无双虽然没有看过夜华的牌子,但能感觉得到夜华在这里的地位,在这地方不会有人敢背着夜华,打着他的名头来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把牌子还给秃鹰,从善如流地跟在他身后。

    无双昨天从丙字号房出来,就没吃过东西,早饿得饥肠辘辘,本以为鬼鹰会送她回黑门吃点东西,结果却直接被领到丙字号房的后门。

    忙道:“我还饿着。”

    鬼鹰不回头,打开上着锁的丙字号房,“老大说了,你得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才有东西吃。不过你的伤口不能泡水,不用杀鱼,只杀狼。”

    无双愣了一下,“我饿得没力气,怎么杀狼?”

    夜华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就做狼食。”他慢步走来,高大笔挺身影在夜幕里越发显得冷瑟。

    无双半眯了眼,眼里渐渐有了怒意,“你借机报复。”

    她昨天冲撞了他,所以他今天想着法子来折磨她。

    这人变态,恶毒。

    “就算是。”夜华直到离她两步的地方才停下,他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住,“我昨天教你的,如果你没有学会,就算你吃饱喝足,今天同样走不出这道门。”

    无双望着他没有一丝暖意的眼睛,心里的那点软弱瞬间消失,眼里又恢复以往的倔强。

    在这个人面前软弱,只会自讨其辱。

    夜华的目光在她紧绷的小脸上停了一会儿,冷冷道:“乙字号房,一轮。”

    无双不知丙字号房和乙字号房有什么区别,倒没什么反应,而一旁的鬼鹰却变了脸色,以为自己听错了。

    夜华不理会鬼鹰迷惑的眼,转身离开,这地方,只有残忍的杀伐,也只有适应这种无情的杀伐,才能生存。

    鬼鹰搔了搔头,向无双问道:“老大说的哪一房?”

    无双望着夜华冷硬的背影,“乙字号。”

    鬼鹰诧异地望着夜华远去的背影,仍有些不敢相信,昨天才开始教训,今天就乙字号房?

    这两年来,除了小天,她是第二个有这样‘待遇’的人。

    可是这小姑娘,单薄得好像风一吹,就能吹走,怎么能跟小天比?

    领着无双走向旁边的石屋。

    打开乙字号门的门锁,对上小姑娘完全不知道情况的眼神,开始同情这个倒霉的小姑娘。

    心一软,好心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到外头执行任务,不是随时都能吃饭喝足了再提刀杀人。运气不好,潜伏几天没吃没喝也是有的。有一次,我和夜华在沼泽地里,一动也不敢动地趴了三天三夜,离敌人也就五步远,别说吃东西,就连眼都不敢合一下。等时机成熟了,照样提刀砍人,如果扛不下来,只能死在对方手里。”

    无双沉默,突然间明白了夜华的用心。

    她上一世,也是经过残酷训练的人,知道人饿到一定程度,体能就会降低,但这样的身体在处于劣境,为了求生会暴发出更高的潜能。

    夜华这么做,是为了激发出她的潜能。

    强者,并不仅仅看这个人平时的拳头有多硬,而是看这个人到底有多少能挖掘出来的潜能。

    想明白了这点,无双对夜华的恼怒随之消失,漠然地进了石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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