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得宫中太监不断上报迅速赶过来。

    他的女人,那么喜爱的女人下手如此狠毒,现在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

    “放下剑!”

    青琓不听,卫嫔摸着满脸的血大概发了疯了。见到皇帝过来跪在地上大哭口齿不清的说道:“皇上...皇上,她要杀了臣妾,快来救救臣妾啊...”

    玄烨上前一把拉住她握剑的胳膊转过身,手狠狠抓组她的手腕,厉声说道:“你怎么狠毒成如此地步了?原来那个天真可爱的女人去哪里了!”

    青琓撕心裂肺哭道:“汝文死了!她为什么打死她,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她打死下人朕自会处理,可卫嫔腹中有龙胎,你这样下手是谋杀子嗣,理应处死。”

    她看着他,看着他露出责怪厌恶的眼神,眼睛里倒影出来的人影样子连自己都觉得讨厌。

    她平生第一次杀人,第一次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一刀刺死要掐死她的男人,如今这把剑好久好久

    没有动过来,她害怕,害怕想到当时死在这把剑上男人可怕的表情,要索她的命的双手。

    泪水沾湿了眼泪,她的公子正扶着地上的女子。

    那么担心的样子。

    “公子,我先走了。”她的声音极轻,轻的像一个夜里梦游的神灵,飘在玄烨的耳朵里。

    那把剑回身一拐,狠狠的刺在身体里。

    他反应的那么及时,及时到扔掉在扶的女人,伸手握住剑身,所以才让刀剑触碰上皮肤没有伤及。

    皇帝受伤整个皇宫乱作一团,青琓身上的血迹已经分不清是刺伤还是玄烨手上的割伤,她大概是吓坏了,一直哭一直哭。

    皇上的手扣子深的触目惊心。

    “你若真心疼朕,以后不要再做些傻事。”

    玄烨没打算要处置她,可来了那么多嫔妃和太医,此事瞬间又传开,不得不得下旨降罪:“暨贵妃莽撞伤人,打入殿门面壁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出去。”

    她泪眼婆娑的离开。

    原本对他的担心因为夜夜的孤寂变得渐渐淡下去,开始的害怕到现在的寂寥而空洞,她的心好像已经死了,没有了之前见到他想到他快乐开心的心情,好像那个人越来越远,远到早就不属于她,或者从未属于过。

    天下了一场小雨,守夜的侍卫和宫女已经睡着。

    青琓习惯了熬夜,习惯了发呆,手里捧着书跪在堂前默默看着,认真到连门打开都没有听见。

    “青琓,你放下书本先起来。“

    青琓跪的时间长被这么一拉腿都软了,玄烨一把揽住她腰走到一边,坐下。

    整个房间被点亮,外面全是侍卫太监。

    他很严肃,也是很客气:“汝文死了,你就要拿刀杀了朕的孩子和嫔妃,那如果朕杀了你的朋友是不是也要向杀朕?”

    她看着他,这么久了,有几年了吧,那时候自己是个什么都不顾的小女孩,觉得喜欢上一个人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他做的好或者做的坏都会爱到不行,连皇宫里的冷漠都变得温暖起来。

    现在爱到骨髓里的人问出这样的话,是起疑和质疑,还有埋怨她的心狠与不懂事。

    可千言万语青琓没有说出一句话,蕴着泪水轻声说道:“皇上,臣妾知错了。”

    “你知错了?”他反问,“青琓,你说你知错了?朕是想问你到底会怎么样做?回答朕!”

    她泣声崩溃,直接跪在他面前:“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早就不喜欢我,能留在你身边已经是开恩,只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我成了皇上讨厌的人,是个累赘是皇宫里的毒瘤,是皇上想杀又舍不得动手的人,所有人都在等皇上下旨,只有你还在问这些问题。”

    玄烨起身掐住她的腰起来:“谁要杀你?你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爹爹死了,我母亲病重去世,我哥哥搬离北边,为什么独留下我在皇宫,还对我这么好?是不舍得觉得我已经没用不杀也做不成大事?”

    他简直错愕惊呆,双手擦拭着她满脸泪痕:“谁告诉你的这些,朕要扒了他的皮!”

    青琓悲恸抽泣到无法言语,搂住他的腰倾在怀里低声言语:“你告诉我,从开始是不是骗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要带我进宫做人质,有没有曾经一点点,一点点喜欢过我?”

    玄烨脑袋嗡的一下一时有些空白,竟然想象不出来她至始至终什么都明白的心情,是悲伤还是憎恶,或者是仇恨?

    “朕还是不了解你,你到底都经历些什么?朕想方设法不让你知道所有的一切,到最后我却成了傻瓜一样的人。朕从未想到要伤你,当时确实迫于形势考虑过把你当作人质,可绝无伤害你之心。”

    她听到肯定的回答从身体内部泛发出一阵苦涩,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现在又有什么意义?

    软在他肩上哭了很久,皇帝想说的话都没有开口,一点点安慰,寂静的空气里飘出了一句话:“我想离开。”

    他没有听错,这结果是一开始就可以预料到的。

    “朕如果不准呢?”

    青琓伏在他身上起开,泪直往下落:“我心里难过,所以吃了些东西,怕是活不成了。”

    玄烨从未想过她会自杀,手心的伤口还没有好抱住她走出门,“快,快,快去宣太医!”

    那毒素在半路已经发作,嘴角流的全是黑色血迹,到了卧寝已经昏了过去。

    他觉得她只是累了才全身不动,一定是这样,低头一直亲吻她的脸颊。经历过多少生生死死,在这个女人身上发出巨大无法弥补的空洞与短路。

    他不知道要想什么,该想什么。在路上就抱着她走啊走,走到床上。

    她那双眼睛又睁开,微微眯着看他没有闭上。

    她有多恨他,恨的要死在他面前。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太医全部过来,她已经没有命,没命了,救不活了,时间久了,已经死了,可他还是不肯伸手覆上她的眼睛。

    昨日她还灵光扑闪着这双眼睛看着他,他以为这辈子她都会默默注视着看着,一步都不会移开。

    原来离别不过是一秒钟而已。

    他习惯任何事情都会做充足的准备,对于任何事情都会。任何事情中却唯独没有她,她是他最放心的一个人一件事。每次伤神不愉快总会想,见了她我便开心了。那些女人对我算计,总是有一个真心实意对我,没有哄骗和欺瞒。

    她张牙舞爪的扑倒他身上,他在想这个女人有多爱我,爱到做任何事情都会原谅都会喜欢。

    当这个像一根铆钉深深长在肉里熟悉的时候,才发现剥开出来这么疼痛,痛到让人忘记疼痛。

    就算死去喝了孟婆汤走到鬼门关,女人也没有放得下她的公子,像深不见底漆黑的深渊听见熟悉的声音唤了一声琓儿一样,努力的往回挣脱,睫毛动了一下。

    像重新燃烧了生命,他痴狂地召集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医治她。

    毒素滋浸全身,太医说就算醒来只能活上几天,玄烨仅听到活这个字,至于后面几天的时间观念全部忘了去。

    一天两天三天,心里的希望一直存着虽然越来越渺小。

    或许成为有温度的植物人,或者可能就这样死去,还有可能睁开眼睛就睡着了。

    青琓昏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全天下最好最稀奇古怪的药材都用了,仍然没有任何效果。

    不过玄烨觉得没关系,像是得到一个心灵上的安慰,一个自我圈定的安慰,至少她是活着,对的,她还活着。

    他心里的默念终于感动了她,有一天床上的人咳了一声。

    齐德顺只当耳朵听错,过了半个时辰安静的宫殿又传出小小的咳嗽声。

    玄烨听到禀报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赶过来。

    抱住青琓的身子,低头吻上去试探温度。冰冷的身体还依赖着他的吻。竟然可以被他的体温做到微微睁开眼睛。

    他像一个被夺走的宝贝重新返回的一种兴奋看着她。

    “我是你的叶公子。”

    那双垂眸看了他一眼又闭了上去,几天看守着等待着。

    终于醒过来,全身弱到像一个散架支撑不起来的泥。

    玄烨每日都会端过去药亲自喂她,所有的全身都动弹不得,不过还有那双灵光的眼睛注视着。

    就是这样的注视,就是这样的。

    太医都不敢说话,不过回光返照强烈的求生意识使其醒了过来。连自己下咽汤药的功能都没有。

    全部要一口口用嘴输入她的口腔里保持生命。吃一点昏了过去很长很长时间。

    他自认为可以决定世界上全部人的生死,唯独死人回生没有一点法子,他不敢崩溃甚至连其他想法都不能想,不想做好准备她不存在、再也听不到这个人说话。

    已经入了寒冬,下了一场小雪。每日照时喂她药。其实也有好的,至少这药她能慢慢咽下去,流不出来。

    “我不想呆着这里了。”

    非常非常细微的声音,这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第一句。细微到从呼吸中听觉出来。

    玄烨惊了呆,放下药碗,手支住青琓的脸,忽而大笑起来,喜极而泣大约就是这个表情吧。

    “琓,朕知道你一定醒过来,一定可以!你就是死了听到朕喊你你就回来是不是?”

    女子看着他极为微弱的声音说道:“我不想在这,我要出宫。”

    玄烨装作没有听见,低头亲吻她的眼帘。

    “琓儿,你不知道朕有多开心你醒过来,不要再离开我了,朕马上要你当皇后,你搬来坤宁宫就是来当皇后的,琓儿,不可再伤你自己,琓儿,我已经配好药,你调理好身子咱们就可以要孩子了。”

    他想说很多很多话,尽快她已经全身虚脱得昏过去,他还想说下去。

    太开心了,他知道她不会死,一定不会。手指一直在泛动,外面阴阴沉沉的时候她醒了过来。

    一旁的皇贵妃连忙叫皇帝过来。

    脸上有了一点血色,玄烨弯腰搂她到怀里,吹了下药热气,语气轻柔的说:“知道我是谁吗?”

    在她床上的人无力几近积攒全部力气开口:“你让我走吧,我不想在宫里。”

    他有一千次一万次湮灭掉这句话当做没有听见,她开口说话仅有的几句,用尽全身的话语,不是想他,不是说喜欢他,而是离开。

    如果死了他还是知道她生前那么爱他,如今好像之前所有一切如同梦幻,全部都是假的。

    依旧轻轻的喂着她药:“先喝药。”

    双眸看着他的脸机械一样开口:“我想出宫。”

    “嘭”的一声,手里的瓷碗摔得粉碎,摔碎的除了一碗药,还有他的心,支离破碎无法愈合。

    皇贵妃从来没有见过怒成这样的皇帝,慌忙起身跟他走去。

    “皇上不必心急,琓儿从阎王殿走了圈,现在是怕了皇上所以说气话,皇上千万不可怪罪生气于她。”

    皇帝绷着脸一言不发,大步跨上前走去。

    青琓的病好一阵坏一阵,这种十几天才能开口说上一句话的人怕是严寒的冬天可能撑不过去了。

    所以有点奋力一搏的样子,能起床纯粹被一堆上好的药材砸出来。

    他们之间已经生疏到第一句开口仍然是那句话了。

    玄烨不想再把手里的药一碗一碗砸下去,他的愤怒因为她的害怕和反抗最终选择放弃。

    终,有一日他轻轻坐在她的床沿说:“朕答应你,放你走。”

    床上躺着虚弱的女子微微睁开眼睛。

    最后一次躺在他怀里喝了药。

    他答应放她离开,却没想到他的琓儿急切到这样的地步。

    下过一场大雪后天气刚刚放晴第二天,青琓穿戴好衣服踏着步子走出皇宫。玄烨不想送她的,可是耐不住心里一阵阵的针扎般剧痛,随着她走到宫门。

    她穿着厚厚的像一只可爱的小熊,见了外边的冷气脸泛了一丝丝红色。手里牵着一匹马走在前面,她执意自个离开不要陪送。

    “离开这里,你的身子活不了几天。”

    琓儿转过头看着他,她病成这个几乎已经做不出来任何血色,手顺着马儿的毛,声音轻微却异常坚定的说:“我应该死在外面。”

    玄烨伸手,想最后一次触及到这个人的皮肤,女子伸出手指放在他手心,几个月过去了,那手掌内的一刀伤口还没有消下去,放进去几秒便抽离。

    玄烨看着她那张脸,仿佛时空倒梭回到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那个女孩如天上的精灵降落在他身边,眉眼笑得让盛开花儿都暗淡下去。

    她自杀两次,无数次昏迷,开口要离开等等从来引起他伤心掉过一次泪,只有当这句话说出来,如此狠绝的话语传到他的耳边,脑袋轰顶,转过身背对这个女人跨步走入这皇宫的时候,瞬间落下。

    原来一个人让另外一个人伤心,真的可以流出来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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