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满说是将老王爷当成自己的第一个客户,那自然是不打算管王小姐那件事了。他的本意是打算义务劳动,没想到老王爷大笔一挥,让管家拿了不少银钱过来:“儿子有志向!这是赏金!要是真的事成了,想要多少就有!”

    贤王拿金钱当身外之物,送起人来毫不心疼。岳满本想推辞,但被一个疯子像是看疯子一样瞪了一眼之后,他还是收下了。就当是送给眉娘母女的钱吧,婚介所是自己鼓动她们弄的,结果到现在为止还没赚到一分钱,还搭上了要给李书生的月钱,没有做生意做的比自己更惨的了。

    贤王千叮咛万嘱咐让岳满第二天就去找听秋,幸好他还有点良心,不是教自家儿子连夜赶去。酒足饭饱后,岳满袖兜里揣着沉甸甸的银子,一进屋子,后脚就关上了门。

    屋里只有易可与岳满两个了,于是岳满原形毕露地趴在了床上哀嚎:“我只是想当个月老,怎么接到的任务一个比一个棘手。”

    “你自找的。”易可坐在桌旁,捧起书来。

    岳满跑到他身边去捂住了那一双星亮的眸子,道是:“说了多少遍了,累眼睛,别看了。”

    眼睛被挡得严严实实,尽管易可不乐意,也不得不叹一口气,将手中的书本合起:“我要是考不上该如何是好啊。”

    嘉朝的科考制度跟岳满印象中从电视剧里了解到的差不了太多,每三年都有那么一场,学子们从五湖四海赶到梁京,一考定输赢。还好,这一次没考上那三年后还可以再考,这东西可没有年龄限制,可以考到死在考场上。

    听说还真有老头颤颤巍巍地赶到考场,写了三天卷子,最终死在那里的。

    岳满顶多经历过年纪大型灾难片——高考,想了想,觉得还是古代的科举更可怕一点,不由得同情地看着易可,希望他能早日高中。

    岳满是想让易可给他出主意的,怎样才能把听秋师傅叫出来聊上一聊,摸摸底。但易可似乎是不那么高兴,只有那一句“都是你自找的”,什么也不肯说。

    岳满只能摸摸鼻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易可了。好在两个人晚上还是睡在了一张床上,岳满将人搂在怀里,暖软的身子一抱,就忘记了自己心上人还在闹别扭的事了,开开心心地陷入了深睡之中。

    第二天起来,易可已经不在了。

    岳满饭也不吃地跑去书房,大门紧锁,门口有个小厮阻拦下世子,道是:“世子妃说是不许别人打扰。”

    “我是‘别人’?”岳满瞪眼,指着自己的鼻子。

    那小厮垂头,伸出的拦住岳满的手臂却不放下:“世子妃说,尤其是您,不能进去。”

    好吧……岳满撇嘴,不知道易可这家伙在闹些什么,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跑一趟听秋园。

    嘉朝正为盛世,无所事事的老爷太太、纨绔公子,都爱跑去戏院里听戏捧角,岳满以为今天非年非节,没想到听秋园还是那么热闹。

    这天登场的连名角儿都算不上,岳满听了几句就烦躁得不行,拽过一个人便问道:“能不能见见你们听秋师傅?”说着就塞钱过去,这动作做的不太熟练,推搡两下,那人好歹是接了。

    但有些为难地弯下身子,对岳满道是:“班主很少见客的,这我得去问问。”

    “去吧去吧,帮我问问。”岳满挥手道。

    “那您怎么称呼……?”那人又问了。

    岳满道是:“你就说是岳公子求见好了。”

    那人脸色古怪,梁京有岳姓大户?他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不过也许是外来的吧,毕竟当初春夏秋冬四旦可是名扬四海的。岳满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乡下土包子揣着银子来见梦中情人了,又灌了一大口茶。戏园子有点挤,他觉得燥热得慌。

    得,这银子挺重的,还是跑一趟吧。那人掂量掂量手中的元宝,悄悄鄙夷一眼岳满,溜到了后台。

    听秋正在院子里头,斜靠在一把贵妃椅上,看一帮小萝卜头练基本功。紧接着前头一个小跑堂的凑了过来,道是:“班主,前头有个岳公子想见您。”

    “岳公子?哪家的?”听秋道是,仅仅是张口说话就如同轻敲双玉。

    “这……”跑堂的面露难色,只要是爱逛戏园子的王孙贵族、管家太太,这些跑堂的都得记个脸熟,但这个姓岳的,他可一点印象都没有。

    “罢了。”听秋也不为难人,随意一瞥眼色便如春光波动,站起身来,一摆衣袖,道,“后头会客厅,把人带进来吧。”

    听秋说的随意,自己便进了会客厅,婀娜往椅子上一坐,便如一株弱柳。有小徒弟进来奉茶,听秋便拨了拨茶叶子,抿了一口,等待不到半晌十分,他抬起眼睑来,入眼的却是一张他永世不忘的脸。

    听秋扇子一般的睫毛眨了眨,有些不可置信。但这呆愣只有那么一瞬的功夫,很快他站了起来,娉婷地步到岳满身边,道是:“岳公子?”

    听秋趁着这个功夫,打量了岳满半晌,确定了他的确是跟心底里那个人长得的确很像,猛然间想起那人还有一个儿子,算了算年数,那该就是这个年纪了。这般想着,听秋垂下头去,掩饰了自己的不甘神色。

    岳满摆出一副憧憬的模样:“总听闻听秋师傅是旁人比不过的,今日一见才知道,这并非是别人夸大其词。”

    “岳公子谬赞,听秋已经有年数不登台了。——看岳公子着实年轻,并不该听过听秋的戏?”听秋怪道。

    岳满扯谎:“我娘亲十分喜欢您的戏。”

    这段话听入听秋耳中,倒是否认了眼前此人乃是贤王世子的可能了,毕竟贤王妃早便去世了,贤王世子可不会有一个听过自己的戏的娘。

    听秋请岳满一坐,倒是奇怪起这人来寻自己做什么了。

    已经许久没有人来听秋园,请听秋师傅出来聊聊了,尽管听秋园才刚建班的时候,听秋才是台柱。

    但这个年轻人只是东拉西扯,聊一些听秋听不懂的东西。戏子本心中还是小心翼翼,听秋饶是做了班主,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所有人尊崇,面对着客人仍旧不敢甩冷子,陪着他胡扯。如此聊了很长一段时间,岳满终于是满足了,决定今日先离开。

    他客套地对听秋道:“听秋师傅真是厉害。”

    听秋其实很奇怪,他从哪里看出自己厉害了?

    岳满出了听秋园后直奔回家,今日他都没有去婚介所那里看看。易可还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岳满关切地问了小厮,知道他连午饭都没吃后,自己又下了小厨房。

    王管家跑了进来,呼天抢地:“我的世子啊,你怎么能做这下人做的事?您可是王府的主子!”

    岳满翻动着锅铲,擦擦头上的汗,道是:“你叫几个下人来,快!”

    岳满带着一连串的下人风风火火地冲到书房,让人一字排开,每人手里端着一盘珍馐。当然并不是岳满一个人做的,王管家把阖府的厨子都喊了过来,给岳满帮忙。

    饭菜的香气飘进书房,岳满扣扣门扉,道:“小可,饭好啦,快来米西!”

    岳满打算活跃一下气氛,说出口才知道易可估计根本不知道米西是什么意思,于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又敲敲门:“一会儿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你家娘子辛苦这么久给你洗手作羹,可不能这么不给面子啊!”

    岳满自己毫不在意脸皮,哄起易可来用“娘子”来贴在自己脸上,身后王管家领着的小厮被吓得不轻,有一个干脆跌坐在了地上,将手里的盘子砸了。

    岳满一瞥,放心下来,那不是自己亲手做的。但王管家却训斥起人来:“你这混账小子怎么毛手毛脚?连个盘子都端不稳,还能要你做什么?”

    “行了行了。”岳满见不得管事的拿小厮出气,喊了一声,紧接着又回去哄易可了。

    还没等他继续敲门,那门便被拉开,易可红着面皮,扭过头去,道:“世子守在这里做什么……”

    “谁让你不吃午饭的——那边那个,叫什么来着?”岳满拽过易可的手,点了点王管家身边,哪怕是跪也跪地挺直的家伙。岳满那一声“娘子”吓到了几乎所有人,唯独没吓到他。“你手里的汤端稳了啊,世子妃中午没吃东西,需要先用点养胃的汤。”

    王府的小厮很多,但神出鬼没,岳满就根本没见过几个,知道名字的就更是少了。眼前这个是比较特别的小厮之一,人高马大,一张棺材脸,并没有做下人的半丝谄媚,当初岳满确定了许久,才确定下来这家伙的确是个小厮,而不是自家王爷豢养的死士之类的霸气的职业。

    名字嘛,听王管事说起过一次,只记得是个很风花雪月的名字,跟那个人半点都不搭。这个人身上充斥了违和感,但岳满最近有些忙,还没来得急去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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