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没命还不一定。”容萤笑笑,见唐非意动起了手来,干脆便直接退到了他的身后,在一旁看起来二人的打斗来。

    没了容萤在旁边碍手碍脚,唐非意反倒觉得轻松许多,手中动作不停,眼看便已经震飞了敌人的短剑,眼见就要将人擒住,那人却是急退数步,再一次隐匿进了树林当中。唐非意正要追赶上前,容萤却叫到:“那边就是他布下的迷阵了,若是进去,怕是一会儿又得像刚刚那样被困死在里面。”

    唐非意闻言听了步,回头对容萤道:“你有办法?”

    容萤摇头:“树林里的阵很难破,他占尽了天时地利,即使我对于阵法研究透彻,也得花上一些时间才可以破解开来。”

    唐非意明白了他的意思,方才容萤一直看着他在阵中却没能将他救出来,或许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想了想道:“那么我们现在当如何?”

    容萤沉吟道:“阵法虽然难破,但我们可以将其避开。我能够看出哪里有阵哪里无阵,我们先一路去寻盟主他们吧。”

    “嗯。”唐非意点头答应下来,由容萤带路,两人再度往前走去。

    一路无言,容萤挑的路有些偏僻,路上枝桠纵横,两人虽已经极度小心,但走了许久之后也都是狼狈不堪,容萤上好的衣裳就被挂掉了好几道口子。唐非意一路走了许久,终于问道:“你知道他们人在何处?”

    容萤摇头:“不知,不过我之前一个人在林中绕了不少路,也稍微看了一下这里的地形。”

    “如何?”

    “这是山谷,并非山腰。”几人分明是在山腰上走失,却不知为何会到了山谷当中来。

    唐非意想了想道:“有什么问题?”

    “自然是有,若是我没记错,我曾经听柳醉说过,当年顾笑的墓,就在青柳山的山谷里面。”容萤出声道。

    “顾笑?”又是这个名字。

    唐非意抬眼看了看天,走出迷阵之后天色便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这个时候天才真正到了傍晚,残霞笼罩整个树林,倒是比之之前多了几分暖意。他沉默片刻,忽的道:“我们是不是一天没吃东西了?”

    “……是。”容萤回应。

    两人对视一眼,唐非意觉得自己饿了,而看容萤的表情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在这山上耗费了一整天时间了。”唐非意认真道。

    “我们需要早点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下山去吃些东西。”容萤亦是认真道。

    一旦决定,两个人再次往前行了起来,唐非意一面走一面问道:“你可知道顾笑的墓在何处?”

    容萤轻笑一声,点头:“我虽不知道,但这天下人看风水的习惯都是一样的,我们在这山谷里走了这么久了,我也算看明白了这里的地貌,适合埋骨的地方应该只有一处……”

    “说。”唐非意道。

    “呵,这么久不见,你心性还是这么差,我早说应该让你爹送你来我们空蝉派习武,而不是在听风亭。听风亭听风乱心,又怎及得上我空蝉派雪峰浩渺,叫人心旷神怡?”

    唐非意看他一眼:“空蝉派的风雪就养出了你这样一个怪胎。”

    容萤但笑不语,随后往左手旁指了指:“那边。”

    两人转头往左手边那条小道走去,走了不久之后便听到了一阵潺潺水声。那水声不疾不徐,应是自山外河中渗进来的溪流,唐非意与容萤走了一会儿果真便见着了那条溪,只是见到溪流之后,两人神色却是同时一变。那溪流的水,乃是泛着淡淡的红色。

    “有人受伤了。”

    “上去看看。”容萤道。

    然而两人还未顺流而上,唐非意便一手拉住了容萤,接着朝容萤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容萤停步朝他不解的看了一眼,他指着溪流的另一头以唇语道:“那边有人。”

    “先去看看。”容萤亦是点头以唇语回应。

    越过溪流,唐非意带着容萤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踪而去,没过多久就看到了在林中还有着一处木屋,这一处屋子与之前唐非意和容萤二人看到的屋子是一样的,只是这屋子却明显比之那屋子要新了许多,而两人发觉在屋子的不远处,立着一座坟墓,坟头已经长了密草,无人打理,坟前的石碑上本刻着字,却不知为何竟被人用利器给划去了。

    唐非意要走去看个清楚,却被容萤给拦了下来。

    容萤道:“那边有蹊跷。”

    “什么蹊跷?”唐非意对这些迷阵可说是一窍不通。

    容萤道:“不清楚,不过我闻到那边屋子里隐隐有种异香传来,那是来自西域的香,闻多了能够让人产生幻觉,之前我们在林中会中迷阵,也有一部分是那香的原因。”

    “幻觉?”唐非意问道,“有法可解?”

    “闻不到那味道,幻觉自然就消失了。”

    唐非意远远又看了那屋子一眼,只听得屋子里面有人声传来,似乎是一男一女的窃窃私语,他听不分明,但却没有再上前,只回身对容萤道:“屋子里的人或许是蔺之薇,但这件事情我们说不清楚,还是先将小辞和巫堪他们找到再过来吧。”

    容萤赞成到:“也好。”

    两人离开木屋之后就接着顺溪流而上,寻找那血流淌来的源头,没走多久,两人便见着了云小辞和巫堪。两个人似乎是经历了一场血战,巫堪手臂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看来是无法握剑了,而云小辞的身上亦是染着鲜血,唐非意上下看了几番才确定她不过是受了些擦伤而已,那些血大多应当还是在巫堪身上染来的。两个人都已经冲破了迷障,正在溪边休息,巫堪的伤口被云小辞以衣摆包扎着,应当是已经清洗过了,看来那溪水中的血便是这样来的。

    云小辞本坐在溪边皱眉思索着什么,但听到声音之后便抬眼看到了唐非意与容萤,她连忙起身朝唐非意快步走来,见对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这才松了口气一般垂下眼道:“还好你没事。”

    “我早说了,这世间能伤我的人也算不多。”唐非意挑眉笑笑,他朝巫堪看去一眼,出声问道:“你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巫堪捂着伤处跟着站起来:“没什么,林中有个敌人,身手不错。”

    唐非意与容萤对视一眼:“那人什么模样?”

    巫堪形容了一下,唐非意算是明白了过来,他道:“先前我和容萤也遇上了,听你这样说起来,应该是同一个人。”没想到那人竟对四个人都出了手,只是还好四人武功皆是不弱,所以并未出什么事。只是不知为何,说起这件事情,云小辞却是沉默了起来,唐非意看着神色有异的云小辞,问道:“有什么不对劲么?”

    云小辞犹豫道:“那个黑衣人我认识。”

    “认识?”唐非意没有料到云小辞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那个男子当真是已经死去的顾笑不成。

    然而云小辞却道:“那人是凌蝉,也是霁月山庄十大高手之一,只是当年霁月山庄与无忧谷一战顾笑身死之后他就不见了踪影,我们找了他许多年也未曾找到,却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

    唐非意回想起方才自己听到那木屋里面传来的男女对话声,便问道:“那个叫凌蝉的人,与蔺之薇关系如何?”

    “之薇?”云小辞一怔,摇头道:“我并未见他们说过几次话。凌蝉十分孤僻,跟其他人都说不上话,只有玄春有时候会缠着与他说话。他武功不弱,但比之十大高手还差了些,但他真正厉害的并非武功,而是阵法。凌蝉曾经在西域住过不短的时间,在那边学了许多旁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阵法,当初也是多亏了他的阵法,霁月山庄应付无忧谷众人的时候才能够将伤亡减到最小。”

    听云小辞的说法,唐非意却皱了眉:“那就怪了。”

    “怎么了?”云小辞不明白唐非意话中的意思。

    唐非意还未回应,容萤先问:“你认为先前那屋子里的人就是蔺之薇和凌蝉?”

    唐非意点头。

    云小辞凝了神道:“屋子,是之前那个屋子?”

    “不,另一处,你们跟我来。”唐非意说罢当即回身往先前那个屋子走去,然而走了几步他却又想了起来,对受了伤跟在后面的巫堪道:“你受伤了,不如就先在此处静等吧。”

    巫堪脸上是失血过多的微白,他道:“不必,并不是什么重伤。”

    “那好。”唐非意重又对云小辞道:“我们走吧。”

    五个人一路到了那处木屋之前,空气中的异香越来越明显,几人在屋子之外十丈远的地方停了步。屋中仍有对话声传出来,却又听不真切,不过云小辞只听了片刻就咬了唇,随后对唐非意等人道:“这的确是凌蝉和之薇的声音。”

    这件事情实在蹊跷,据方才云小辞所说,凌蝉与蔺之薇是并未说过几次话的,不知他们二人为何会走在一起。

    云小辞又往四周看了看,最后将视线定在了不远处的坟墓之上,云小辞皱眉道:“那应当是顾笑的墓,当初之薇曾经与我通信,说过他的墓就在山谷之中,形容与这里并无差别,但……”

    为什么顾笑的墓碑,会被人给划去了名字?

    “我必须进去问清楚。”云小辞道。

    容萤叹了口气,道:“早知你会说这么一句话。”他说完这一句,低头便在袖中摸索了一下,他一会儿便掏出了一瓶药来,他摇晃了一下药瓶,将瓶子扔到了唐非意的手里,道:“你们拿去一人一粒,这东西能够抵挡那些迷香产生的幻觉,不过不要多吃。”

    唐非意依言将药倒了出来,给了云小辞和巫堪,却并没有给容萤,容萤不能接触任何药物,就连路边上的药草也不行,所以唐非意知道容萤是绝对不可能吃下这药丸的。果然,唐非意将药瓶还给容萤之后,容萤便兀自背过了身去,对唐非意等人道:“你们进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趁现在去找找可有柳醉的踪迹。”

    “好,你自己小心。”唐非意点头。

    “放心。”容萤笑笑,倒是一点也没有要叫人担心的意思。

    看着容萤离开,云小辞才道:“容公子总是出人意料。”

    “他武功不弱,人也聪明,如今空蝉派的事情大多都是他处理的,若是说他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话太多了。”唐非意半是说笑的道。

    云小辞亦是一笑,与唐非意等人都将要给吃下,这才往不远处那木屋而去。三人说话这会儿,屋子里面的说话声也终于消失了,等到三人走到木屋紧闭的房门口时,那屋子里面已经完全没了动静。

    唐非意将受了伤的巫堪挡在身后,默然看着紧闭的木屋大门。

    就在这时候,木屋的门打开了来。

    先前攻击唐非意的那个黑衣人果真自其中走了出来,他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只定定看着站在屋前的三个人。唐非意不明白他意欲何为,依旧未曾开口,而云小辞则走上前来,低声问道:“凌蝉?”

    “你们还是找来了。”凌蝉木然着脸,一双眼波澜不惊。

    “你为何会在这里?”云小辞低声问道。

    凌蝉轻嗤一声,淡淡道:“这与你们无关,我几番阻拦你们,你们却仍是追了过来,现在你们过来了,看到了,还想做什么?”他最后对云小辞道:“我不过是在霁月山庄待了一段时间而已,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过问。”

    凌蝉的话说得不轻不重,但云小辞听罢却是垂下了眸来,她并未开口,神情也不曾有所变化,但唐非意却看出了些许不同来。云小辞总是一副平静模样,但对霁月山庄的十大高手却都是放在心上的,谁出了事情,每每最为紧张的都是她,唐非意并不是看不出来。凌蝉也是十大高手之一,他说出这番话来与云小辞划清界限,却是比任何话语都要伤人。

    云小辞不再开口,凌蝉便也没了言语,几人在大门处僵持了一会儿,凌蝉终于回过身去,道:“盟主,烦请你带着他们离开吧,此地不欢迎你们。”

    凌蝉要走,唐非意却不能真就这样叫他走了,他忽的开口道:“小辞可以不管你,却不能不管蔺之薇。”

    凌蝉脚步骤然一停,眼神也登时锐利的朝唐非意扫来。

    唐非意接着道:“屋子里面的人,是蔺之薇吧?”

    “这与你们无关。”凌蝉寒声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凌蝉便已经变了动作,似是随时便要抽出腰间的剑,唐非意等人也未曾松懈,见他这般动作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但几人对峙之际,自那房间中突然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过多久便见一名黄衫女子从屋中走了出来,她面容清丽,明眸皓齿,端的是生得叫人见到她便能够无端生出好感来。

    她本是无心之间走出屋子,见到屋外的众人之后却扬起了笑意道:“盟主?你怎么会来这里,他们是谁?”

    云小辞看着走出来的那名女子,轻轻吐出两个字道:“之薇。”

    “嗯?”蔺之薇看起来倒是心情极好,只是见云小辞等人迟疑的模样,复又有些不明白的问道:“你们为何都在这里站着?阿笑,怎么不请他们进来坐一坐?”

    蔺之薇的话音一落,云小辞就反问了一句:“阿笑?”

    蔺之薇睁大双眸,道:“对了,你们应当还不知道吧?阿笑他没死,我当初一心以为阿笑死了,所以才来了这山中隐居,但没过多久阿笑就来找我了,他说他当初只是不愿再涉足江湖,所以才会假死躲起来,所以一直到风波都过去了,他才来找我。”说完这些,蔺之薇神色又是变了变,她朝着云小辞歉意一笑道:“盟主,我们并非不愿回到霁月山庄,只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实在不愿再失去阿笑了,阿笑不愿意涉足武林,我便留在这里陪他。”

    她说了许多话,几人皆是静静听着,然而唐非意却注意到站在蔺之薇身旁的凌蝉有些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云小辞听罢蔺之薇的话,忽的问道:“你说的阿笑,是指谁?”

    “阿笑还能有谁?”蔺之薇牵住身旁凌蝉的手,笑道:“自然是他。”

    “他不是顾笑。”云小辞冷静道。

    蔺之薇神情未变,摇头道:“他不是阿笑又是谁?”

    “他是……”云小辞还要再说,凌蝉却忽的动了手,他将腰间短剑拔出,重重插在了面前地上。刹那间木屋似乎都震颤了一下,屋前木阶上的落叶纷纷扬起,最后重又落回凌蝉二人的脚背上。

    蔺之薇茫然道:“阿笑,你怎么了?”

    凌蝉回头看蔺之薇,神色忽的一柔,小声道:“之薇,你先进屋休息一会儿,我与盟主他们还有事要说。”

    “我不能听的事情?”

    “对,你不能听,回去吧。”凌蝉应道。

    “好。”蔺之薇乖乖答应了下来,转身就要回屋,却忽的想到了什么,对门前的云小辞道:“我在屋中沏茶做些吃的等你们,你们远道而来应该也累了,说完事情之后就进屋休息一会儿吧。”

    云小辞点头答应下来,而凌蝉却拔出剑一步步走到了云小辞等人面前,压低声音道:“你们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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